程立雪回到前院。 路过膳房时,刚好听到几名小丫鬟凑在门外在闲聊:“正君厨艺真好,做的藕盒好香呀。” “是呀,我都闻到肚子饿了。”
他眉宇染上丝疑惑。
几名丫鬟发现来人,都惶恐行礼,他随手将人遣散便踏进膳房大门。 果然飘出点炸物的味道。
*
膳房的灶台前,初棠拿起木盖挡在自己身前,捻起最后一块裹满面糊的藕盒,顺着锅沿放下去。
锅中的油撕拉声。 又开始滋滋冒出泡沫。
不一会儿,米黄的面糊便被炸得金黄酥脆,初棠蹲下身,搅动木柴底下的灰,扑灭柴火,只留下余温,用筷子翻滚藕盒,以便炸熟夹在藕片里的肉酱。
最后把藕盒夹进小簸箕沥干多余油分。
终于大功告成。
他捧起小簸箕,轻轻嗅了口,咸香味瞬间充盈呼吸,初棠拿起筷子小心夹起块送进嘴里。
入口的藕盒,油而不腻,外酥里嫩,细细嚼起来脆脆的还不回软。
他满意点点头,感觉这藕盒完全可以出摊,初棠捧着藕盒转身,正想着摆摊的事,晃神的间隙差点撞上门边的人。
幸好有个小簸箕横在二人之间,抵住他们,不然他便要上演一出“投怀送抱”的戏码。
看清那人是谁后,初棠蹙眉呼出口气:“你想吓死我,好坐实克妻的传言?” “拿开。” “?”初棠撇嘴,又不是专门做给你的,拿什么开?
回想起这两日的待遇,他就气不打一处来,眉头愈发收紧:“程公子误会了。” “这可不是给你赔罪的。” “我这是……”他一时语塞,便刚好瞧见摇着尾巴跑来的大黄。
大黄绕着程立雪蹭蹭靴子,又跑到初棠脚旁坐下,它乖巧哈出舌头,像个等吃的小孩。 初棠眼前一亮,指指大黄:“我是特地做给大黄吃的,程公子可不要误会。”
“程公子?”程立雪若有所思重复声,随后意味不明睨了眼初棠。
初棠蹲下喂狗:“有什么问题吗?程公子。” 程立雪目光幽深凝向这条黄狗,眉宇间闪过几丝疑惑,终是一言不发转身。
款款离开的人,径直越过片荷塘。
荷塘边上飞着几只蜻蜓。 一个小瓷瓶“咚”一声穿过水面,水花溅起,惊得水中的鱼儿都乱窜逃离。
初棠收起藕盒,没有真的喂给大黄,毕竟油炸食品对狗狗不太好,他起身往门外走去,刚踏出门坎,便见那边荷塘溅起点水花。
也不知是什么东西落水。
*
初棠无所谓耸肩,转身府中大门方向走去,门房没拦人,他顺理出了程府。
低头从怀里掏出布包,是昨日出嫁前张婶给他的,他当时只当是些吃食,昨日打开才惊觉里面用绢布包着几颗碎银和点铜钱,还有那盒小巧的口脂。
口脂盒上有抹海棠花印记,与他脖子上的那枚,原身阿娘留给孩子的吊坠长得一模一样。 看来原身阿娘果真钟爱海棠花。
初棠把口脂塞回去,拿出点铜钱,走进坊市。 坊市里有不小就地摆摊的人。 恍惚想起小厨房旁有几块地很是肥沃,拾掇一下能种不少菜,初棠便是来到个买种子菜苗的小摊前,买了些走,随后又买走些古代做菜不会用的佐料,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
走在集市里,初棠听到不少对话,得知附近山上有不少猎物和野菜,很多人都会上山摘些果子野菜什么。
思索下他也转身进山。
但他没太深入,只在外围转悠,果然看到不少野菜,能直接摘回去种,省事不少。
一时被野菜迷了眼,耽搁太久,回过神时,天色已晚,初棠连忙下山。 奈何入夜,路也不好认,加之走路太多,他的脚已有些发痛发麻。
此地人烟稀少,入夜后更显萧条。 初棠再一次路过某棵老槐树时,树上蓦然传来声音:“迷路了?”
初棠一惊。
他连忙抬头,才惊觉树上坐着个锦袍青年,那青年只有个侧脸,左腿屈膝撑着手肘,手掌还把玩着个酒瓶。
初棠:“……” 初棠摇头:“没有。”
青年嗤笑一声,仿佛在取笑他睁眼说瞎话:“你已在此绕了五回,那便是鬼打墙。”
“你是鬼?”
“哈哈。”青年低笑,至此才漫不经心转头凝视而来,“夜里不甚太平,我送你一程?”
“那我怎知你意图呢?”
青年扫了眼他腰间,初棠跟着低头,似乎是在看他腰间的玉佩挂饰。 随后,他便听到青年说:“程府的人?”
“恭喜你猜对了。”初棠点头,“我就是程府那守寡的冲喜夫郎。”
“守寡?”青年再次被他逗笑,“不至于。”
守活寡嘛,初棠心里如是嘀咕。
“原是嫂子,先前是我失敬了。”青年跳下来,拱手作揖,是在行礼。
嫂子…… 好怪的称呼。
“叫我阿午吧。” “阿午?” “本初……”初棠顿住,转口道,“午夜海棠花开时,阿午。”
“是个好名字。”
青年沉吟一声,指指天上的月,仿佛在照葫芦画瓢:“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十一。”
初棠:“……” 毫不相关文学。
见他皱眉,十一方才笑笑补充:“家里排行十一。”
“排行十一?”初棠更惊讶,“那你们娘亲真厉害。”
“我们并非一母同胞。”
“喔。”初棠点点头,示以理解,毕竟是古代大户人家,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家常便饭。
十一:“更深露重,我这有瓶酒,暖身子。” 初棠接住抛来的酒:“好香。” 语毕,却是重新盖上酒塞,没喝。
“我拿回去,配点好东西,就当是夜宵,你吃吗?”初棠笑眯眯道。 他的眉眼明艳漂亮,笑起来时特别真挚。
十一拱手:“那便有劳阿午。” 随后他解开马绳:“上马。”
初棠爽快爬上马,实在是他脚疼,有马骑自然是比走回去好百倍的。 十一没有与人同乘,只是牵着马往程府方向走去。
十一的性子比较直率,初棠很快便与人打开话匣子,甚至隐隐有点畅所欲言。 两人乘着月色有说有笑。 十一:“阿午,你似乎知晓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初棠搪塞道:“我阿爹是读书人,我自幼识字,看过很多话本子,我阿娘也喜欢给我讲光怪陆离的故事。”
……
骑着马穿过长街,初棠视野渐渐豁然开朗。
远处的程府大门烛光明亮。 似乎站着好些人。
“正君?”程管家大抵是远远便瞧见他,连忙朝他这边喝道,“您可算是回来了。”
乌泱泱的人群散开。 站在中间的白衣男子也缓缓转过头。
那人整个身子陷在烛光中,似乎是在看他,又似乎只是单纯的扫视。
光影照得人朦胧,初棠看不清程立雪的表情,只觉得夜风寒凉,他情不自禁拢拢衣衫。 ----
第4章 烤苕皮vs酒醉
坐下的马儿不知是否怕生,迎着人群的目光,走得比方才要慢些。
顶着众人若有似无的视线,初棠慢慢靠近府邸大门。马儿方停下,已有眼尖的小厮上前接过马绳。
程管家显然也认得十一,恭敬行了个礼。两名婢女也小跑来扶他下马。
初棠刚落地,脚底便有点钻心的痛袭来,叫他双腿莫名发麻,差点摔了。但成堆人在此看着,他脸皮薄不敢表现出来,只强撑着装无事人。
府前台阶下。 程立雪居高临下瞥向他,眸光滑过他的腿。 初棠也随人把视线往下挪。 恍然大悟似的,骤然挺挺胸膛,心道,可不能在这家伙面前输了气势。
他仰头接住那道略带探究的目光:“看什么?我第一次骑马,震麻的行不行?”
“……”
好似真的被他的话蒙骗过去,程立雪收回眼神,声线清越,不愠不怒道:“但愿如此。”
刚才一直在马上倒是没留意,现在下地走动,他愈发觉得脚底跟刀割似的痛。
估计是长水泡了。
要知道生活虽清贫,但原身却从未受过岁月磋磨,爹娘在时便是娇生惯养,爹娘走后又有邻家张婶和张大哥捧在手心里疼,哪里干过什么活,更别提走山路。
当时赶路焦急,他倒是忽略了身子上的不适,现在是每走几步便如被火烤般,痛得厉害。
又艰难地迈出步伐,抬起的腿不知怎的,好似无力一般,倏地被台阶绊倒。
他整个身子也失重往前撞了去,不偏不倚正好砸向他那病弱夫君的胸膛。 初棠:“……” 昨天才磕到头,这回子又撞去那堵肉墙,脑子没来由一阵嗡鸣,人也跟着晕头转向的。
缓神的功夫,鼻尖萦绕着淡淡的味道,像草药气味,又像是某种木质香味。
那味儿闻起来清新淡雅。 叫他整个人也跟着精神两分。
脑袋贴着的胸腔微震,头顶落下声音:“崴脚了?”
初棠还未完全回神,只沉默转眸,心道这人居然这么主动?事出无常必有妖,有炸!一定有诈!
小心为妙。
但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初棠决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先随机应变,再思考后面的对策。
他愣神的功夫,程立雪的声音再度响起。
“看来为夫确实克妻。”
这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落入在场所有人耳中。
初棠:“……”
下人们更是面面相觑,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缄默横亘在夜里许久。 不时而起的雀鸣都变得刺耳无比。
半刻钟后。
沉沉的脚步声伴随好些火把靠近。 是一小队人马跑回程府。 领头的汉子擦擦冷汗,他单膝跪地道:“属下无能,南边没找着正君。”
左边的小队领头刚说完,府前又跑回一批满头大汗的人。
领头之人跪在另一侧,惶恐道:“公子恕罪,北边也不曾发现正君影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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