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言刚才欢快踩爪印时被抓着洗了爪爪,还没踩完的阿言一直泄愤地在宋遂远袖中挠,忽然被一只大手提出来重见日光。 太子侍卫有二,两人看了看小白猫的确在宋公子身边,对视一眼后,抱拳回宫复命。 阿言四肢翻腾:“嗷!” 放我下来! …… 荣陆府虽在江南,但是从盛京起,却没有方便通行的水路,只能一路乘马车。装点好行囊与随行人员,一排马车浩浩汤汤出城了。 第一日,至桑华山以前的路线阿言很熟悉,他对外面的风景不感兴趣,加上昨夜只囫囵睡了一觉,这大半天都缩在宋遂远怀中睡觉。酉时终于翻过桑华山,被高大山脉拦住的夏日热浪席卷了一行人。 随着不断升高的温度,阿言蹬着小短腿迷迷糊糊醒来,白色柔顺的猫毛一天被他压得东倒西歪。 宋遂远余光扫过他的动静,放下书,朝随墨伸手,一杯温水被递过来。 他一手抱起腿上的小家伙:“喝点水。” 猫只会卷舌头喝,阿言不喜欢喝水,但被宋遂远喂能喝很大一杯。 补水过后,阿言吐舌头:“嗷!” 好热! 宋遂远闻言取过蒲扇为它扇风:“再过一个时辰日落,会凉快些。” 随墨同样举着一只大蒲扇为公子和自己扇风,庆幸道:“还好公子周全,我们多带了薄衫。” 阿言这才注意到,两人的衣装与早晨出发时不同。 宋遂远在盛京时是标准的富家子打扮,尽管以发带束发,多数头发也散于背后,而此时乌发尽数拢起,在头顶结成发髻,青簪固定。没有任何修饰,更突显他眼若桃花,鼻正唇薄,骨相端逸俊朗。 阿言认清自己喜欢宋遂远后,把他当成了自己人,丝毫不吝啬夸奖:“美!” 冷不丁被夸,宋遂远垂眼轻笑出声,摇了摇头,顺手将小家伙头顶四翘的毛发顺下去。 阿言欣赏了好一会儿,翻了个身,仰躺着拍肚子:“喵。” 猫饿了。 这个动作随墨都能看懂,将桌上的小点心往前一推,道:“阿言太聪明了吧,如此有灵性。” 宋遂远但笑不语。 阿言现下看见点心就烦,瞥了球酥一眼,小爪子继续放在肚子上,尾巴扫了扫宋遂远手腕:“喵喵。” 猫要吃饭。 宋遂远看着手中撒娇一的这小团,掀起手边帘子:“再走大约一刻钟就到了。” 阿言想了想,小眼神勉为其难地看向点心,他真的好饿,也是真的不想吃甜。 宋遂远没让它纠结多久,约摸能猜出它的意图,朝随墨道:“把椒盐酥取出给它。” 椒盐酥,一听就咸咸的。 阿言翻身趴下来,竖起两只猫耳,圆瞳期待。 随墨瞧了半天,也不知道后来公子如何读懂阿言的,掏盒子时小声嘟囔:“和着只有我不是聪明的……” 阿言用完一整盒椒盐酥时,马车恰好驶至客栈。小镇半数当地人做的都是过路人生意,这家上房足够。 一晚挣够半月的饭菜钱,掌柜的几乎将他们供起来,借用厨房也极为痛快。 不久,与家中无二的饭菜被送上来。 夏日炎热,宋遂远只用了一些,剩下全进了阿言肚中。 光盘被撤下去,宋遂远替吃饱喝足的小白猫揉肚子时,桃花眼眯起,仔细看了看手下,确定道:“阿言长胖了。” 阿言用尾巴盖住肚子:“没有。” 其实有点心虚,他从来不会胖,但一直不知是猫体质之故,还是每日同父亲练功之效。不过好像确实有些胖了,前日他变回云休,小腹都不比往日平坦。 “胖了更可爱。”宋遂远淡声道,点了点它的肚皮。 “阿言怎么都可爱。”阿言喵喵叫。 “没错。”宋遂远颔首。 赶路疲乏,用过晚膳便早早睡下。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宋遂远侧过脸,看向趴在耳边的阿言,忽地问道:“你喜不喜欢夜晚?” 阿言:“不喜欢。” 宋遂远静默一瞬,继续关心它:“太子护卫每日都跟着你么?” 阿言撑起两条前腿,亮着眼睛可有话要说:“一直跟着猫!猫在房顶睡觉,他们都要趴在树上看猫!猫饿了都不能偷吃东西,丢脸!” 一连串的猫叫,与少年清亮而气愤的声音,共同响在耳边。 宋遂远张了张口,闭眼将话咽了回去,按了下眉心。 真是疯了,他居然想问是不是他。
第17章 七日行车,绰绰有余的银两与护卫使这一路安然无事。不过他们离开盛京的第二日便开始下雨,马车驶过官道越发坎坷,只能整日缩在马车厢中,不免受了些罪。纵使宋遂远的马车颠簸最少,也因为食欲消退而身形瘦削了些。 一直到入城前一晚,落脚于离荣陆府不远的村落中,一行人中只有阿言胖了。 宋遂远沐浴后回屋,随墨已摆好了膳食,条件所限,比这几日还要粗糙。 他们借住的是村里最大的瓦房,房内逼仄,烛火点亮之后桌椅也是旧的。通身雪白的小白猫格格不入,然而此刻它蹲坐在桌上碗碟旁,贪吃的视线缠绵在桌上三道菜。 随墨弯腰盯着它纳闷:“阿言你在盛京没吃这么多吧……” 它一向是好吃多吃,不好吃一口都不碰,而这几日下来,给孩子苦得什么都吃。 可是苦谁也没苦着它呀。 阿言闻到宋遂远的气息,回头:“快来!猫饿了。” 随墨也直起身:“公子。” 他看顾小白猫的活计结束,退下沐浴去了。 宋遂远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心,顺手捞过小猫翻倒在怀中,露出了白中透粉的肚皮。阿言在他手中乖巧得像玩偶,被翻过来也只细声“喵”了一下。 宋遂远伸手盖上他的小肚子,质疑:“真的饿了?” 小家伙总是喊饿,但肚皮确实一日日吃得撑了起来。 真的。 “喵。”阿言翻身跳上桌,前爪拨了拨用来喂它的筷子,再仰头看宋遂远。 该喂猫了。 宋遂远与他圆溜溜的眼睛对视片刻,认命拿起筷子。 阿言眯起猫眼,咬住鸡肉咽下,吸了吸肚子。 不胖,不胖。 用过膳食,随墨带着护卫兴大回来。 原本今日稍微赶一赶,可在城门落锁前抵达荣陆府,但宋遂远说不急,派了两个护卫先进城打听打听消息。 兴大抱拳: “百姓多赞扬知府治理有方,知府夫人大善,夫妻天作之合。” “大小姐颇受当地百姓敬仰,人人称颂,回程时路遇一百姓,称大小姐为‘妙手娘娘’。” “每一旬,大小姐会领人在延岁堂布施,免费看诊。大小姐已经三回布施未露面,下一回在后日。” 宋遂远抚摸着小白猫的背部,问道:“知府后院的消息丁点没传出来?” 阿言也满眼好奇。 兴大想了想:“知府后院只有大小姐一人。我听闻前阵子表家小姐借住一阵,不过早已离开。” “表家?” “贺家三房的二小姐,与公子您同岁,应当唤夫人一声姑母。” 贺家。 宋遂远垂下视线,脑中似乎闪过什么,可惜未抓住,他挥手让兴大退下,神色思索。烛光只照亮一侧,半暗半明,看起来高深莫测。 随墨也琢磨着兴大的话,疑惑道:“大小姐何时学了岐黄之术?” 几年前大小姐离开京城,尚且是盛京模范的大家闺秀,诗书棋画女工掌家,样样精通,今日再听闻,竟是“妙手娘娘”。 “长姐自小喜欢与草药打交道。”宋遂远淡淡解释一句,并不多意外,“明日入城再看。” 翌日天难得放晴,泥泞的小路被强烈的日头晒干了表层,马车速度快了些许,排长队后,车马巳时陆续入城。宋遂远遣昨日那两人提前去知府府衙通知,排队给阿言买了些当地新奇的零嘴,之后大摇大摆驶向府衙。 “外地来的。” “马车雕饰比知府夫人的还要精细,定是富庶地方来的。” “听着像盛京口音。” “盛京?这不像是新官前来呐。” “……知府夫人似乎是盛京人。” 知府后院。 闲来无事正研磨草药的宋静乐听到管家来报的消息,身形微顿,抬眼仔细端详了管家片刻,找不出一丝虚假之意,脑袋嗡一声,手指当即提起衣裳小跑了出门。 “夫人夫人,当心身子。”侍女们反应不及,连忙追在她身后。 宋静乐眨掉眼中泛起的水光,小跑的脚步未停,鹅黄裙衫落在身后。一路跑到府门外,她平复着略显粗重的喘息,只见眼前长街空荡。 身后侍女纷纷停下来,纷纷让开一条道。 “发生何事?”刘柏扶住宋静乐的肩膀,温声担忧道,“小跑过来有没有不舒服?” 他方才正上值,远远瞧见一堆人影,追了出来。 宋静乐目不斜视地盯着长街尽头,身后的大侍女见状细细转述管家的话。 刘柏闻言侧过脸看妻子,眼底浮现几分心疼:“遂远来看你了。” 宋静乐垂下视线,低低嗯了一声。 车厢中,阿言只知道宋遂远一会儿要与长姐相见,不影响他赖在怀中,被随墨悄悄招手且朝宋遂远指了指后,才发觉抱他的人似乎有些怪。阿言下意识顺着随墨的意思跳出怀抱,去撕扯装食物的油纸袋子。 宋遂远余光瞥到他们的动静,不过现下他确实没有心思管阿言。 活到这个年头,他居然也滋生了近乡情怯之意。上回与长姐见面,已是记忆中十八九年前,他竟想象不来长姐如今的模样。 荣陆府府城不大,即使买零嘴磨了会儿,到知府府衙也没花多少时间。 随墨先行下车,声音清亮地见礼,仍是按照宋府的称呼:“大小姐安好。” 随后马车帘自外掀开。 宋遂远抿了下唇,在小白猫懵懂的目光中,矮身缓步下车。 府衙门前不少,宋遂远的目光只落在了最前面一袭黄裙的女子身上,熟悉的面孔有些陌生,恬淡依然,然而记忆中是平视模样,现下他只能垂下视线。 “远儿……”宋静乐睁大着双眼,向前一步,长指紧攥克制着冲上头脸的汹涌热意。 宋遂远向来不耐与平辈行礼,此时却拱手于身前,挺直的背脊微弯,颔首见礼:“有些年头未见了,长姐。” 宋静乐抿了抿唇,手指伸出又收回,似是不敢认:“远儿已经这般高了……” 这些年宋遂远更是完成了少年到青年的蜕变,与宋静乐记忆中的模样天差地别。 姐弟俩真到这一时刻,都是克制的性子,语无伦次地叙着旧,最后是眉眼担忧的刘柏上前安抚着妻子:“遂远舟车劳顿,先回家安顿下来再好好叙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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