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渺在房中寸步不离地陪了封霄阳整三天,虞清道也在外面躲了三天,被自己这逆反期晚了千年的师侄气的心疼肾疼,连天阶功法被封霄阳拿到了手这一事也忘了去。 第四日清晨,虞清道终是忍不了了,捏着鼻子上了逍遥门,将正试图给封霄阳喂药的程渺揪了出来:“程逸轩!他好歹是个之前天下唯三现在天下唯二的化神期修士!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少爷,你不管他也能好!!” 程渺面不改色的放下手中的药碗,擦去唇角的几点乌黑药液,站起身来向着虞清道行了个礼:“我知道师叔找我有话要说,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师叔且等他状态缓和些再……” “……不是,程逸轩你睁大眼睛看看,这魔人的脸色比你师叔我都好了!”虞清道愤愤地指了指自己那一对简直能垂到下巴上的黑眼圈,咬牙切齿,“你抓紧给我滚出来!” “好。”程渺微微点头,整肃衣装,仍是那副光风霁月芝兰玉树的样儿,不急不慢的从虞清道身旁绕过。 虞清道看的牙痒痒,抬腿就朝他屁股上踢了脚,程渺一个趔趄,有些无奈的回头:“师叔这又是什么意思?” 紧接着便又是一脚:“你管我什么意思!快走!” 他实在是在逍遥门中待不下去,将程渺拽出房门后便念动法决,头也不回的往山下跑。 程渺看着他横眉立目的样儿,也明白自己这小师叔看似温文尔雅,身体里却是装着个事不决撸袖子上去干的八卦之魂,如今是真气的火冒三丈,也不再拖拉,御剑而起,紧跟在虞清道身后。 他能隐约猜出自己这小师叔想做些什么,是以才会如此纠结。 虞清道飞出百里,才觉得自己气消了些,可以理性面对自己师侄被魔尊拐了的事实,停下脚步随意挑了个嶙峋的山头落下。 可他以为毕竟是他以为,虞清道落地转身,几乎是刚一看见程渺便觉得自己刚压下去的火又上来了,黑着脸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让自己的声音恢复正常,冷声道:“跪下。” 程渺也不含糊,扑通一声便跪在了遍地嶙峋的石块上,顺手将疯狂颤动的霜落扔到了一旁。 虞清道冷哼一声,手中乌光乍现,瞬间便凝结成了条长鞭,沉声道:“我问,你答。” 竟是连惩罚初级弟子的牛皮鞭都拿出来了……程渺心中暗叹,料想今日定是逃不了一顿打,便也不再多想,点了头。 “第一问,你可是对那魔人动了心。” “是。” 鞭声乍响,狠狠抽在程渺身上,劲力极大,带的他整个人都是一颤,“嗡”的一声花了眼,气血翻涌,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咬着牙冷声道:“是。但不悔。” 虞清道气急:“程逸轩!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可是当代魔尊,手下杀孽无数!” 鞭子虽是普通的牛皮鞭,可毕竟是渡劫期修士挥的,程渺如今又没了灵力,一鞭下去背上便是裂了道极长的口子,疼的整个人都在颤抖,却仍咬着后槽牙撑起身子,抬头与虞清道对视:“知道。” 他知道封霄阳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上沾满了血,身上的人命债无法计数……但那又如何呢? 至少在“是否动心”这一事上,程渺无法否认,也确确实实不后悔。 封霄阳身上罪孽深重,他自然知道,也因此深恨、因此纠结,却始终无法否认自己的那一颗心。 虞清道气的直喘,觉得自己的寿数都要被眼前这分明跪在地上、眼中却满是坚定的程渺折上一半,好一会才按捺住杀人的心思,咬牙道:“……第二问,你可是自愿?可是未有被胁迫过?” “是。” 又是一鞭,从程渺腰间斜上肩胛,扫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他确实是自愿的……说来也是欠的慌。 人总是好了伤疤记不住疼的,他从小便是个缺人疼的主,先前在虚怀宗上之时就被封霄阳惹的思了红尘,后来魔宫中蹉跎两年,本以为自己已全然没了那时的心思,却又在这七年间的相处中再次沉沦。 偏偏是在这时动了情,偏偏又是在那时自以为没了情。 这情之一字,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第三问,那魔人可也知道?对你又是什么样的情感?” “不知。”程渺眼睫早被汗水湿透,闻声勾出个略显苦涩的笑容,“他……怕是只把我当了只有趣的狗儿吧。” 虞清道瞳孔骤缩,又惊又怒,气的浑身都颤抖起来:“将你当了只狗……程逸轩,你自己看!自己看!!你自己去想,这‘爱’可是起的太贱了些?!” 第三鞭随声而落,带起利风,纵使程渺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却仍是被这一鞭抽的眼前一黑,差些便要向一旁歪倒下去。 确实是贱。 那魔人是个对谁都深情对谁都专情的种,一双桃花眼弯起时好看的仿佛能让任何人都溺死进去,心中有个念念不忘的凡人,却又去虚怀宗上惹了他心动。 说来好笑,他与封霄阳还算是天地面前结了契、办了典礼的道侣,可在这七年中,那魔人依旧是副恨不得在花楼上喝个昏天黑地、要醉死在温柔乡里的样儿,分明是没将他当回事的。 却是他一直放不下舍不得,酸的浑身上下冒着醋泡儿,非要上赶着将那魔人从花丛里捉出来,惹的谁都不快活。 像个深闺怨妇似的。 “最后一问。”虞清道气的浑身发抖,看着眼前神情恍惚、却仍撑着一口气不倒下的程渺,忽的觉得有些无力,“你……可愿意回虚怀宗?” 他是存着私心的。 虞清道想,程渺程逸轩,光风霁月的虚怀剑尊,一柄霜落能斩落雪能斩邪魔,多好的小师侄,一时情动或许只是走岔了路子,只要多教教、多骂骂,总是能拉回正道上的。 “丹田……没了丹田没了灵力,又如何呢?”虞清道强行压下话语中的颤音,“虚怀宗上灵丹妙药无数,大不了我去求,总有一天,能让你恢复原来的实力的……” “生骨花我已打听到地方了,来日便去取,玉中胎凤凰血难寻,但我不信我一介渡劫期修士还找不到这两样东西……” 他越说声音越哑,竟像哭了似的。 “师叔。”程渺终是笑起,打断虞清道的话,“我早已不是那虚怀宗中的剑尊了。” “如今的程渺,是魔尊禁脔也好,是皓轩主事也好,是个平平无奇、会觉春暖冬寒的凡人也好,只都不再是仙尊程逸轩了。” 程渺眼前被汗浸的一片朦胧,却仍能察觉到虞清道那两道灼灼视线,“师叔,我自进了魔宫那一刻起,便不再配做这剑尊了。” “师父比您拎的清,他在人前说的那话是伤人,却是最好的方法……” “我十岁上山,十五岁元婴初成,得了师父赐字逸轩。”程渺眼前一阵阵发黑,只觉得浑身冷汗一阵阵往外冒,“自此已有一千多的年岁……而自师父将我逐出虚怀宗、抹了弟子名薄,也已有七年了。” 虞清道早已握不住手中的长鞭,心中惊怒万分,隐隐猜出了程渺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相信,颤着声问:“所以呢?” 程渺轻笑一声,虽仍是个跪伏在地上的姿态,背上更是皮开肉绽、极为凄惨,笑起来时却仍是个眉目如画、光华无比的样子,轻声道:“所以啊,师叔,莫要强求了。” “师父救我一命,又授我剑法,程渺这辈子也还不清。” “可谁又能知道,我最厌练剑,烦透了师父那张冷冰冰的脸,更厌的就是虚怀宗上那仿若永生不会停止的大雪呢?” 他笑的喘不过气,呛的咳了起来:“师叔啊,你问我的问题我都答了,那我问师叔一句,师父他当真将程渺,当成过自己的徒弟看么?” “我练不会剑法,他能断我半月食水……”程渺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定定看着眼前面色煞白的虞清道,“师叔,你知道我为何从来不吃重油重盐之物么?” 那时他才十三四岁,正是长个子的年纪,半月不进食水,饿的看什么都能吃,抱着冰碴子咔咔的啃,最后落下了胃病,又不知胡乱吃了山上的什么东西,疼的在床上死去活来,以为自己要死了。 闻鹤才来了,却只撂下句淡淡的“生命无恙,后日加练一个时辰”便又走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在房中疼的虚脱,望着屋顶呆呆的什么也想不起,只觉得自己生在这世上便是折磨。 如此之事,数不胜数。 修道之途向来艰难,这千年间生死一线的事他程渺也遇见过,只是无论他伤成什么样,闻鹤才都是一张毫无感情的脸,一句淡漠无比的“生命无恙”便将他打发了去。 “我从前以为,师父事务繁忙,又性子清冷,如此对我,是师徒之间相处的正常方式。”程渺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直到这七年中看了人间诸事,我才明白,原来师徒之间是有着生死相系之谊,为人师者也并不是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徒儿遇险,一点事都不去做的。” “师叔,这些年劳烦你了,次次救我于险境之中……” 虞清道脸色越来越白,强撑着答了声“嗯”,却也相当清楚的知道,那个救他于险境之中的并不是自己,而是程渺那位被闻鹤才抹去所有记忆、推上死路的师兄。 程渺口中所说之事,他竟是一些儿都不知道的。 程渺眼前发黑,声音忽远忽近,看不清虞清道的脸色,却硬是将最后一句话说了出来:“如今的程渺,并不是虚怀宗弟子,而是个丹田尽毁的凡人。” “若是硬要说的话……还是个阶下囚,是个魔尊禁脔。” “我与虚怀宗早已没了任何关系,还叫你一声师叔,不过是看在过往之事的份上……” 他再说不下去,歪斜着倒在嶙峋的石滩上,鲜血顿时便将地面浸透一片,眼里却仍是带了倨傲笑意的。 虞清道下意识伸出手,想扶起倒在地上的人,手已伸出,却又僵在空中,眼中先是惊后是痛,最后缓缓闭上,冷声道:“你不该爱上魔尊。” “我仍会去寻那凡人,也仍会装作与你有情……别的事,便走着看吧。” 作者有话说: 日常蹲蹲收藏评论
第六十五章 凶鬼买命 封霄阳:我就下线了一个月,我徒弟怎么就黑化了?!! 系统说会惩罚一个月,还真就罚了一个月。 封霄阳醒来之时,先是被屋外透过的阳光照的花了眼,紧接着便打出个大大的喷嚏。 真是疼的能把人命要了去…… 娘的,那系统真不是个玩意! “算了,至少给自己挣了句保命的话……看系统的反应,估摸着那小子是杀不了我了。” 他得意洋洋的哼笑一声,躺在床上双目无神地看了会天花板,然后猛地直起身来,魔息飞一般地扫了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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