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丫鬟是前两月刚买进府的,之前一直在外院做活儿,郑晓燕看她长得老实,又听话,便让她近身伺候了。 她这种全身都是心眼儿的,最喜欢老实人了,可这会儿······ 赵家几孩子在一旁同赵嵩道:“爷爷,那丫鬟说的没错,刚就是表妹先撞的人,那躺地上赖着不起的丫鬟还想帮着抢表弟的话本,然后被表弟打了。” 李欣怡抢着说:“我没有抢,我只是,只是想看一下而已。” “那乖仔,都不想,给你了,你还,一个劲的,伸手去,拉,这不是,抢,是什么?”小风说。 乖仔捏着小拳头,还气势汹汹的看着李欣怡,似乎李欣怡要是再敢说话,他就再喂李欣怡吃一拳头。 李欣怡疼得脑子都发懵,正要说些什么,郑晓燕对上赵云峰微沉的脸,吓住了,立马呵了她一声。 赵云越本就看郑晓燕不顺眼,小外甥好不容易寻回来,可可爱爱的,都长到他心坎里去了,他疼得都快跟疼命根子一样,这会儿哪里还管什么抢不抢的,就算有错,那也必定是李欣怡的,当下便蹙着眉,冷声道: “晓燕,你这闺女该好好管教管教了,小小年轻,便是会以大欺小,结果偷鸡不成,反被打,她还有理了,欺负表弟,还说什么砍头,简直是没有人性。” 欺负表弟? 这谁欺负谁啊? 赵云越的话让郑晓燕脸火辣辣的,又气血翻涌,她抬起眸,正巧同赵哥儿对上。 赵哥儿朝她笑了一下。 郑晓燕心头一紧。 众人回了前院,赵哥儿落后几步。 赵哥儿和方子晨的态度,让郑晓燕笃定赵哥儿没忘记那事,不过也对,七岁,也是能记事儿了。 她先头到底是有多异想天开啊!竟然妄想着,没准赵哥儿忘了那事儿了。 如今想来,赵哥儿若是不记事,他怎么寻上赵云越? 见没人注意,郑晓燕便没再掩饰,压着声音。 “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她话里的厌恶痛恨几乎都要溢出来。 赵哥儿入京已有一个多月,先头都不曾回来,如今为什么突然回来? 若是想回来,入京那天就该回来了啊! 赵哥儿笑了,眼里情绪不明,看着一旁丫鬟抱着脸还青肿的李欣怡,又把目光落在郑晓燕几乎咬牙切齿的脸上,道:“我为什么要回来?这就是我回来的目的。” 郑晓燕脊背发寒,顿时说不出话。 赵哥儿也不再开口。 当初他一气之下,确实是不想回来了,可是,为什么好巧不巧的,李欣怡偏偏要欺负他儿子呢? 就算爹娘不疼他,就算他们更看重郑晓燕,那又如何? 平头百姓对上官家子弟,有理没理都是不利,即使是府里一丫鬟都招惹不得。 夫君如今只一举人,未有官职,七品小官都不如宰相门前一条狗。 他实在是等不急了。 他虽是不甘叫那声娘,可也许夫君说的都是对的,这些称呼都只是一个代号而已,不带入任何感情,真正出口的那一刻,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艰难,更何况,郑佩瑶无论如何,都是生他之人,叫了也就叫了。 只要他回来,即使不那么受宠,他儿子也算是赵家孙,有这一身份在,打了李欣怡有何要紧? 就算是砍了那丫鬟脑袋都要得。 即使爹娘爱屋及乌想护着李欣怡,他几个哥哥,定是不会袖手旁观。 郑晓燕重过哥儿,但还能重过儿子吗? 他就算没有爹娘护,可他还有哥哥和爷爷。 爹娘许是觉得对他愧疚,刚也一句话都没说,能让郑晓燕惊慌失色又委屈又怨恨,他顶着憋屈和不甘回来就都值了。 爹娘不给他讨公道,不要紧,他自己来。 他受过的,定要她一遍遍的尝。 郑晓燕不等大夫来就带着李欣怡回去了,赵嵩也没理,今儿他告假不上朝,就是想陪着他的哥儿和小外孙,李欣怡在赵府受了伤,回去李家老头怎么想,他都没心思去想了。 反正他同李老头关系好,李老头总不能为了这么点小事闹起来。 赵嵩捏着乖仔微微发红的手,问他疼不疼。 乖仔摇头,一朝大仇得报,他是神清气爽,当下就插着腰,牛逼哄哄道:“乖仔一点都不痛,她再来,乖仔还能再打她,打得她哭爹喊娘,屁滚尿流。” 赵嵩:“······” 郑佩瑶插话道:“她是不对,可她算是你表姐······” 赵哥儿抬眸看向她,郑佩瑶立即住了嘴。 “表姐就表姐。”乖仔鼓着腮帮子,说:“欺负仁本来就系不对滴,她欺负仁,她踢乖仔鸟,乖仔说你不要欺负仁,她还欺负,乖仔不能惯她,父亲说鸟,对仁对物,都要一视同仁,表姐也不能欺负仁,别人欺负乖仔,乖仔会打他,表姐欺负乖仔,乖仔也会打她,她不爱幼,乖仔就不尊老。”
第300章 郑佩瑶犹豫了下,还是轻声说:“可是,你也不该打那么重。” 乖仔看着她,心底蹿上来一阵不高兴,他知道他下手是重了,李欣怡只是抢他的东西,他抢回来就好了,但是李欣怡之前还欺负过他,爹爹看见了,所以爹爹难过了很久。 “五喜步笑百步,打仁就系打仁,她打乖仔,乖仔也打她,她自己不行,打不鸟乖仔,所以乖仔没系,乖仔厉害,她就被乖仔打,所以她有系,乖仔不腻害,就系她打乖仔,父亲都说鸟,不要主动惹事,不能欺负仁,也不能随便打仁,但也不能让仁随意欺负,打坏蛋,就系要狠狠滴揍,反正打一拳也系打,打两拳也系打,分西莫重不重,不要把仁打喜就行鸟,打得她怀疑仁生,怕到骨几里,她下次就不敢再随便欺负仁鸟。” 赵嵩已经昏庸了:“是这么个理。”他摸摸乖仔的头:“我的小外孙,明是非,才不像那丫头。” 郑佩瑶默了默,没再说话。 赵哥儿听了这话,只觉嘲讽。 他不知道是他在同他爹娘虚与委蛇,还是他们在同他虚与委蛇,反正都无所谓了。 郑佩瑶看着他欲言又止,赵哥儿垂下眸没去看她。 对于赵嵩和郑佩瑶,他最痛恨的,便是郑佩瑶,他当时听了郑晓燕过继一事,气愤过后,也不是没想着回来问一句‘为什么’。 但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都无法接受和原谅。即是如此,问不问也都无所谓,若是得了那句‘我们更疼她’,亲耳听见,他怕是还要更难受。 …… 方子晨早已经走了。 家里生意不能没人看,谢肖宇一个人定是忙不过来,这节骨眼上,方子晨自是不好叫赵哥儿回去,只能自己上了。 好在麻辣烫容易做,不是什么技术活儿,洗洗串串的活儿,有手的都能做。 赵嵩父亲已去世,如今只剩一爹爹。 然赵哥儿回来的不巧,前两天赵爷爷去了护国寺,说是要在那儿戒斋半月。 赵嵩等人都在正厅那边逗乖仔,钱嬷嬷带着赵哥儿往青竹院去。 他是赵哥儿的奶娘,照顾过他几年,这会见了赵哥儿,激动得不能自抑。 赵哥儿进了院门,有瞬间的错愣和恍惚。 青竹院里,一花一草,都跟十几年前一样,竟未有任何改变。 钱嬷嬷看着他,笑道:“六少爷,是不是感觉这院子跟以前一模一样啊?” 赵哥儿轻声道:“嗯!” 钱嬷嬷同他往院子里走:“您不在后,老爷便让人把青竹院封锁了起来,只让人定期维护,未曾让旁人动过,您不见那年,老爷疯了一样,派人到处去找您,每年您生辰,老爷都会来这儿坐坐,一坐便是一宿,老爷这些年没少想您,昨儿回来就让人又把院子里里外外的打扫了一遍,这些年护着院子,就是怕它变了,您不回来住不习惯,之前夫人想让表小姐在这里头住几天,老爷都没让呢。” 赵哥儿忽然攥紧了拳头,眉头微蹙,心里莫名说不出的沉重:“是吗?” “嗯!老爷可疼您了,您是不知道,当年·······”钱嬷嬷顿了一下,继续道:“夫人带您出去,却没把您带回来,老爷那天同夫人大吵了一架,我在府里这么多年,从未见老爷发过那么大的脾气,老爷虽是孩子众多,但老奴看得出来,老爷却是最疼您。” 赵哥儿脚步一顿,沉默半响,突然问:“郑嬷嬷呢?” “啊?郑嬷嬷?”府里有两郑嬷嬷,一是在后厨做扫洒的,另一个,钱嬷嬷想了一下,问:“少爷问的是之前表小姐从郑府带来的郑嬷嬷吗?” 赵哥儿脸上未有表情:“嗯!” “您不见后,夫人便将她发卖出去了。”钱嬷嬷说。 赵哥儿猛然抬头:“发卖?” “嗯!听说是手脚不干净,不过后头到了牙行没两天,不知怎的,就死了。”钱嬷嬷说到这儿,有些唏嘘。 赵哥儿眉头却是蹙了起来。 郑嬷嬷是郑晓燕从郑府带来的,赵哥儿对她并不熟悉,是否是真的手脚不干净无法判断,但他被拐那年,郑嬷嬷只四十多岁,身子骨还健朗,如何的就死了? 牙行虽是会对买来的,不听教的进行鞭打,但一般都不会下狠手,毕竟若是死了,也是不小的损失。 带来的衣裳并不多,也无甚好整理的,赵哥儿谢绝了钱嬷嬷的帮忙。 “那老奴先下去了。” “嗯!”赵哥儿把衣服归置好,而后便坐在床沿边,摸着软厚的被褥,心头那股不知该如何言语的沉闷感越发强烈。 这被褥和纱帐的颜色都是他最为喜欢的。 院外花草未变,房里也依旧是如此,但看得出,衣柜桌床都换过,一模一样的款式和摆设,熟悉的熏香······ 当年在他院里伺候的丫鬟都已赎身出府嫁人,贴身伺候的如今还在府里的只钱嬷嬷一人,不过她在十几年前,便去了赵云峰院里。 府里少爷不少,管家‘日理万机’,定是不会专门记得他的这些小喜好。 钱嬷嬷说是他爹赵嵩昨儿带着人亲自布置,连夜采买。 赵哥儿不知不觉走到房檐下,站在台阶上远眺,其实仔细看,十几年过去,再怎么精心维护,院子里也有了些许的无法受控的改变,虽是没那么明显,就像院角那棵榕树,当年枝繁叶茂,如今树干却是有些暮气沉沉地歪斜着,寒风一吹,树叶簌簌摇动。 钱嬷嬷的话似乎还回荡在院子里。 郑嬷嬷死了······ 每年他生辰时,爹都会来这里坐······ 郑晓燕早上见他时,掩藏不住的慌乱和惊恐······ 赵哥儿似乎抓住了什么。 他原以为他爹赵嵩没那么疼他,但如果不疼他,为何让人封锁青竹院?十几年过去,仍旧记得他的这些小喜好?他若是疼郑晓燕,为何不让郑晓燕住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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