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哥儿揉着眼,撑起身,听他大口的喘着气,立即挪动过来,轻轻抚着他后背。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这可不就是噩梦。 方子晨大脑一片混沌,没有回话。 赵哥儿跨过他下床,点了灯,回过头,这才瞧见他胸口上下起伏着,呼吸声清晰可闻,面色苍白的可怖,他疾步回到床边,坐下看着方子晨,担忧道:“你没事儿吧!” 方子晨心还是噗通噗通乱跳,摇摇头,紧着声线:“没事。” 赵哥儿蹙起眉,又问:“做噩梦了?” 方子晨心慌慌:“嗯!” 赵哥儿一只手握着方子晨,另一只手放轻了动作给他抹汗:“做什么噩梦了?把你吓成这样,能告诉我吗?” 这事儿也满不住,若是孩子往后一直矮下去,赵哥儿也会发现的。 方子晨做了几个深呼吸,勉强平息那股惊慌,开口了,声音是困倦和疲惫后的沙哑。 赵哥儿“······” 赵哥儿听完不发一言,瞪大了眼,一副大受打击,摇摇欲坠的样,他扭过头去,沉默了好一会。 赵哥儿肩膀微微颤动,方子晨起初以为他吓着了,一时接受不了,哭了,虽然自己也担忧,但身为一家之主,一个成熟且有魅力有担当的男人,在这种时候,是必须得冷静的。 他揽住赵哥儿,正要开口,意识到了不对劲。 赵哥儿不是在哭,他竟然······在笑。 方子晨都噎住了,一口火气窜了上来,盘在胸口,他板着个脸: “赵哥儿!!” 赵哥儿委实太过分了。 赵哥儿扭过头,克制着没再笑了,眼里依旧笑意明显。 方子晨都看不下去了,义正言辞训斥他。 “我们现在正在说一个很严肃很严肃又很让人心情沉重的事情,事关孩子的未来,你怎么可以笑?你笑又是几个意思?我知道,你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我,但乖仔毕竟是你的亲儿子,你不能这般对他,你不能让他有了后爹又有了后娘。” 赵哥儿给他一拳:“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是不是胡说八道你心里清楚。”方子晨瞪他。 赵哥儿都无奈了。 方子晨脑子无疑是活络好使的,但这人于生活中,有时很粗。 方子晨虽极力找借口,说他不是粗心大意,他这是不拘小节,但事实总是掩盖不住。 先时乖仔同赵哥儿去镇上做生意,见他背着血肠,一大背篓,便囔着要自己走,他彼时穿着薄底的草鞋,没几天脚底便长了泡。 方子晨给他买了羊,虽是不用走了,但回来他还是要跑外头去扯羊草的,刘婶子知道了这事,就给他做了两双鞋,鞋底用旧衣裳纳得有一节多指头厚,后来天气冷了,那鞋子薄,赵哥儿就给他换了,这会乖仔穿的小鞋子是在镇上买的,他脚丫子小,跟两岁多孩子差不多大,这般孩子大多都搁家里满地玩,不需要外头跑,鞋底就做得薄且轻盈些,如此,乖仔可不得矮了些。 “那你怎么不早说。”方子晨捶了一下被褥,心疼得紧。 白瞎他下午花的那几十文问诊费了。 赵哥儿无辜又无奈:“你也没问啊!” “我不问你就不说?老夫老妻几十年了,我们还没有心有灵犀一点通吗?”方子晨动了动嘴角,理直气壮道:“我只需一个眼神,你都应该懂得我在想什么才对,如今看来,你不是真的爱我。” “你······” 方子晨抬起手制止赵哥儿,一脸忧伤沉重:“你不用再狡辩了,我心意已决,天亮之前,都不会再跟你说话了,先合离一宿!明天你若是给我炒酸笋送粥,表现得好,我再考虑跟你复合。” 赵哥儿定定看他几秒,直接一拳打过去。 方子晨结结实实挨了一拳,捂着手臂嗷得叫起来。 “还乱不乱说话了?”赵哥儿拧着眉问,方子晨纨绔作风,平日吊儿郎当,说别的,他不介意,但合离这两字,他不允许他说。 玩笑也不行! 方子晨急急忙忙摆手:“不乱说了不乱说了。” 赵哥儿挑衅似瞥他一眼:“那睡觉。” 方子晨见赵哥儿脊背紧绷着,拳头攥得紧紧的,识时务道:“好好好好。” 喝了半年骨头汤,乖仔半点个子都没长,方子晨便断了。 天天喝,实在是腻歪。 他小时候个头长得也慢,医生说,这种情况也多见,不必惊慌,孩子虽不是自己亲生的,但人有相似啊! 从杨家出来,乖仔似乎也晓得要离开了,抱着杨铭逸一脸不舍,连亲他好几下。 “杨猪,你有空要来源州看乖仔哟!” 杨铭逸表情没有大多的变化,但也能看出不舍,他轻轻刮了一下乖仔的鼻子,依旧人靓话不多,言简意赅吐出一字。 “嗯~” 乖仔一手搭在大脑袋上,很苦恼的说:“父亲要去求学,乖仔得跟着照顾他,等父亲能独立鸟,考上举仁,都安定下来,乖仔就回来看你哦!” 方子晨:“······” 这死孩子。 什么叫照顾他? 这话说得,到底谁是老子谁是儿子啊? 赵哥儿和杨慕涛笑了起来。 …… 铺子一关门,林小侠夫妻便先行动身去了源州,铺子租在哪条街上,什么位置,方子晨也告诉过他们了。 那铺子先头的租客是做羊杂汤的,店里锅碗瓢盆都有,但生意做的不一样,需要到的东西自是有些许差别。 之前用的东西,赵哥儿没舍得丢,反正到了源州都还能用,而且这些东西都是在镇上买的,便宜些,若是丢了,到了源州再买固然方便,但想来怕是要去不少银子。 创业阶段,就是得艰苦朴素,反对铺张浪费。 林小侠一家三口,东西也不多,就几身衣裳,赵哥儿给他们租了牛车,随便把一些还能用的桶啊盘啊案板啊烤炉啊之类的一起带过去。 满满一大车,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起,到了源州,李艳梅自是晓得整理归纳。 隔天,赵哥儿拉着方子晨早早起来,去镇上买鱼买肉,这一走,总得做餐饭,请村长和王大梅,族长,还有河大楞,柳阿叔和之前来家里帮工的几个妇人夫郎吃一顿。 这次叫的人多,刘婶子和周哥儿也过来帮忙了。 买了东西从镇上回来,方子晨又得把羊牵去镇上卖。 说真的,养了好些日子,多多少少是有些感情的,但源州到底不比村里,那儿四处墙院,而且做吃食的,在后头养羊,总归是不卫生,吃的草也麻烦。 带不去,那也只能卖了。 但这羊不年轻了,若是卖了,他前脚刚走,后脚说不准直接被人架锅上煮了。 卖出去,凭他的实力,怎么的也能卖个二两多三两银子,但银子没了再挣······ 方子晨最后还是牵着养去找了杨铭逸,过年那会杨铭逸来家里,似乎是挺喜欢这羊的。 杨府也宽敞,下人又多,养只羊绰绰有余。 方子晨见乖仔又挎着个篮子上山找野菜了,这才敢牵着羊离开。 不然被瞧见了,那小子怕是要哭。 方子晨是挺怕这小子‘闹’的,他若是同别的孩子一样,闹起来乱嚎乱叫,方子晨定是不怕,还能往他屁股上招呼个几巴掌,但自己这个,‘闹’的时候,就会默默的,躲着人,到后院里不出声的掉金豆子。 瞧着委实可怜得紧。 牵着羊来到醉宵楼外头,好巧不巧碰上了昊德胜和季夫子。
第239章 方子晨挑起眉,见着对方尴尬,想装不见直接走,方子晨偏不如他们愿。 想起季夫子那时候对他进行‘封杀’,方子晨就气得紧。 “哟!这是谁呀这是?” 他张开手拦在门口,昊德胜和季夫子只得停了脚步。 方子晨又瞅了他们几眼,像是才刚把人认出来。 “哎呀呀,这不是那个什么书院里的那个缺德胜书生嘛,哎呀,真是好久不见啊!” 他说话声音清亮,正在一楼大堂里吃饭的客人都听见了,抬眸看过来。 王小虎等人躲在一边笑。 昊德胜脸色涨红,一阵愠怒,手不自觉紧握,背上青筋暴起。 文人相见,对等的,便喊一声某某兄,不对等又不相熟的,且对方已有功名在身,便得喊对方一声秀才,或举人爷。 ‘方秀才’这三个字,昊德胜实在喊不出来。 方子晨上下扫他一眼,神态表情,同昊德胜当年那鄙视轻蔑的样一般无二。 “听说你去年府试没过啊?”方子晨啧啧两声满是不屑道: “当初拽的那副死样,自以为认得两字便牛逼哄哄,还敢瞧我不上眼,如今······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好好努力吧!别出来晃了,多看点书,勤能补拙嘛,哎呀呀,你这看着我干什么?你在瞪我吗?忠言逆耳,但利于行啊,你一大把年纪,读了十几年的书,再考不上,你家祖宗十八代都要替你害臊。” 昊德胜:“······” “几十岁的人了。”方子晨摇摇头:“上次同我一起去参加府试的,有一小子,听说才十九,也是出自你们安和书院的,人都考上了,你大人家五六岁,多读了那么些年书,考不上你还有脸出来溜达,且又这般淡然自若,后生,你很豁达啊!” 昊德胜:“······” 王小虎等人噗嗤笑了出来。 杨铭逸抿紧了嘴,都差点绷不住。 想起当年在方子晨面前耀武扬威的样,如今人一朝起来了,还不知在心底如何笑话自己,昊德胜直想找个地洞穿进去。 他垂下眸,瞥见方子晨腰间挂着秀才特有的玉牌,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他想一拳打过去,可到底是不敢,上次他同方子晨起争执,对方可以说是完全压着他打,而且他如今只白身一个,对方却不然。 秀才可以免刑。 老百姓一旦犯了法,拖到公堂里,衙役一拥而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的你皮开肉绽,给你一个下马威,即使是有钱人家也免不了皮肉之苦。 而如果是秀才,犯了法也不能随便抓起审问,更不能用刑,即使是杀了人,县太爷也不敢打轻易板子,因为秀才有特权,免刑。 要打,也须把对方功名呈报省级学政,革除功名以后。 季夫子看着方子晨,心里五味杂陈,去年对方还只是一名不经传的小人物,如今也不过过去一年多,人家却已经是个能跟他平起平坐的存在了。 而且院试第一,若是肯好好学,还能再往上走,他已是暮年,有那心,却是没那力了,而且,年轻时,他也挣扎过,考来考去考不上,这才进了书院教书,他把希望寄托在昊德胜身上,结果······人没出息也就罢,他还为了他得罪了这么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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