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官兵告诉他,说是孙家夫人报的官。 即使不说,方子晨也猜到了。 昨儿孙家夫人便带了人想闯进来,不过没成功,之前他们没敢报官,不过是不想把事情闹大,觉得事情可能还要回旋的余地,如今方子晨不接受和解,他在屋里折磨孙尚城,孙尚城叫得凄惨,孙夫人咬了咬牙,报官了。 相比儿子的性命和前程,性命还是最为重要的。 方子晨掏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出来,叫林小侠分给打手们,让他们去将孙家砸了,只要不弄出人命,一切他兜着。 孙尚城被抬着跟在一旁,进城后一路跟着好些百姓,方子晨来到衙门外,直接去击鼓了。 被告变成原告。 孙夫人都怔住,直接忘了哭。 蒋正徐一见方子晨就头疼,方子晨站着没动,一副有恃无恐的样。 蒋正徐气得慌,案板一拍:“放肆,见了本官还不下跪。” “秀才见官可不跪。”方子晨说。 蒋正徐:“······你就知道你一定能考上?” 方子晨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但他双眼里头明晃晃写着两字。 【废话】 蒋正徐哽了。 今儿放榜,方子晨确实是中了,榜首,三连第一。 红榜一贴,全镇喝彩。 这是为整个扶安镇争光了啊! 这事儿说出去,得是多有面子的一件事儿啊! 瞧瞧,他们扶安镇人杰地灵,才能出得这般人才。 秀才放榜,是没有官兵敲锣着下村通知的,可方子晨不一样,小三元,扶安镇几十年没出过此番人才了,蒋正徐让几小兵拿着红榜,还有佩章前去,算是给他长个脸,结果倒好,小兵去了个寂寞,回来说方子晨没在家,村里人说他儿子出事了,这几天都住医馆里呢。 都住医馆了,那想来是病得不轻,蒋正徐闻言正想着去看望看望,外头却有人击锣,说是要状告方子晨。 孙尚城躺在衙门里,瞧着就惨不忍睹,孙夫人跪在他旁边一个劲的哭,外头百姓听孙夫人控诉,说是方子晨带人打的,看向他的眼神立即就变了。 什么仇什么怨啊,竟将人打成这般,简直是丧尽天良,还秀才,这种人若是当了官,怕也是个昏庸的。 这帮人,多是听风就是雨,如墙头草般,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哪边可怜,便向着哪边。 窃窃私语传入耳里,方子晨脸色未变,只将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外头又开始吵得厉害。 蒋正徐案板一拍:“肃静,”他看向方子晨:“你所言可是属实?” 方子晨还没应声,外头跑来几个妇人,大声道:“大人,民妇可以给方秀才作证。” “我也可以。” “我也可以。” 那天方子晨抱着儿子一路急行,慌慌张张,不少人都看到了。 那孩子被打得可怜,在他怀里显得小小一团,她们只远远瞧一眼,都不敢再看第二眼了,孙尚城被打成这个样子,纯属是活该。 风向又转了,官兵去济世堂调查,领着徐大夫回来,一切便也都真相大白了。 方子晨尤不收手,指控孙尚城有虐童倾向,请求彻查。 原先管家在衙堂上还拒不认罪,不过先头被打手们收拾了一顿,身子已经受不住,蒋正徐只略一恐吓,便什么都招了。 孙夫人一个劲的说他胡说八道,冤枉,蒋正徐拧着眉头,让官兵前去扶和村搜查。 最后在管家的‘带领’下,官兵们后院里挖出了九具尸骸。 尸骸被运回衙门时,轰动全镇。 仵作验完尸,都恨不得踹孙尚城一脚。 九具尸骸,从高度和牙齿极骨骼判断,全是孩童,最小的,只不过两岁,最大,也不过九岁,有男有女有哥儿,他们头骨,手骨,胸骨,都或多或少有些断裂,最令人愤恨的是,其中一具六岁的女尸,因是刚埋不久,腐烂的并不严重,从其程度看,当是过年那会遇害,因此,很明显的发现,她下/体撕裂严重,生前当是遭遇过性/侵。 另外几具尸体,有些已是白骨,有些已生了蛆,味道很大,外头围观的百姓,有些直接呕了出来。 实在残忍。 大家囔着要给孙尚城判死罪。 这次院试,共录取六十三人,扶安镇就中了几个,孙尚城侥幸,擦着边上榜,镇上人还觉得挺高兴,刚不耻方子晨,觉得他过分,如今才晓得了他为何如此过分。 孙尚城这种人,五马分尸,直接砍头都不过分。 孙夫人哭着,说这些孩子是家奴,卖身摁了死契的。 在大夏,雇工,雇农,长工,主家有指使的权利,但没有生杀大权。 但卖身却是不一样的。 有些人卖个十几二十年,这是活契,赚够了银子,可以再行赎身,算是变相的长期雇工。 没签活契,那他们便像货物一样,彻彻底底归属与主人家了,主人家想怎么使,便怎么使,即使被打死了,主人家也不需要吃官司。 不过常人多是不会把家奴打死,这算是财产的一部分,若是犯了事,多是再行发卖。 这便是下人了。 若是后面这种情况,那孙尚城便算是无罪,方子晨气了个半死。 外头百姓也都磨起了牙。 突然间,外头闯进个妇人,噗通跪在那女童尸体边,不顾恶臭,将她揽进怀里。 “小花,我的孩子啊~” “这是什么回事儿啊?” 知情人道:“那好像是后柳巷的陆家媳妇,听说她家娃娃过年那会被人拐了。” “什么??” 这不是卖身的孩子。 竟是被拐的吗。 女童面部死前受过毒打,加之腐烂,已面目全非,但当父母的,孩子化成灰都能认得出来,何况她身上残存的唯一一件衣裳还并未腐烂。 那哀痛的哭声听得方子晨心慌。 他若是再去晚一点,也许他那小小的儿子,也要同这些尸首埋在一块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推移,他们会慢慢的生蛆,腐烂。生前遭受的种种,也将无人得知。 即便是死了,也没人会给他们讨一个公道。 先时有人曾来报官,说孩子不见了,不过都查探无果,因有陆家媳妇在前,蒋正徐让人前去通知,过来瞅瞅,是否是家中走失的孩子。 九具尸体,陆陆续续有人前来认领。 孙夫人说是卖来的,但其实不然,只有两人是买来的。 经管家招认,最初卖来的那一批,那几个孩子才是真的签了卖身契,不过他们也不是被毒死的,是孙尚城玩死的,不过一下死了好些个,在府里闹得有点大,不小心便传了出来,彼时孙尚城正在安和书院里求学,孙宗泽怕影响到孩子,为以防万一,便让人给灌了毒,做了假像,让人将之拿出去埋了。 后来孙尚城下场,商场上对家便又将这事捅了出来,这事传的沸沸扬扬,孙宗泽便主动报官,请了仵作前去,孩子们死时正直夏天,后头又过了两年,全烂了,就剩骨头。骨头带黑,明显就是毒死的,这事就这么掀过去了。 河慧慧也被抓来了,孙家好些人都被打入大牢,孙尚城被剥夺功名,因做得太过恶劣,下月与菜市问斩。 这事儿处理了两天,孙家被打砸一空,甚至连墙都被拆了,蒋正徐有些头疼,呵斥方子晨。 觉得他做事冲动,有些不过脑了。 这次他虽占着个理,但把孙尚城折磨成这样,百姓们一时气愤,想不起他来,可后头冷静了,怕是要觉得他残忍。 “那我应该怎么做。”方子晨定定看着他,眼里的情绪意味不明,半响,直到蒋正徐都要遭不住了,他才很冷静的反问。 蒋正徐回答:“你应该来报官。” 方子晨轻轻嗤了一声:“然后呢?” “还有什么然后?”蒋正徐很严肃,说:“他有罪,你应把他交给官府,官府自会惩罚他,会还你一个公道,而不是扣起来私自用刑,你这样也属犯罪你知不知道。” “嗯!”方子晨很冷静的说:“我报官,然后他可能会坐牢,也可能会被直接砍头,不论何种结果,他都死有余辜。可是我不服,一刀下去,他会死得很轻松,一旦他能痛快的死去,法律就做不到公平了,他怎么对我儿子,我就怎么对他,我儿子尝受过的痛苦,他一一尝受过了,这才公平。” 蒋正徐说不出一句话。
第217章 方子晨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可蒋正徐却这般指责他,因为不是发生在他身上,于是他这话说的很轻巧。 是,出了事,应该要报官,可官府讲究的是确凿的证据。 他没有时间耗,孙尚城他有罪,打了就打了,即使因此落得个残暴的名声,或者甚至被剥夺功名,他也认了。 他十八岁,就这么一个儿子啊!孙尚城敢打他,跟要他命没什么两样。 方子晨看了蒋正徐一眼,态度不冷不热的,甚至称得上讽刺,说:“我不像你,你儿子很多,随便死一个,你都不介意,可以装做没看见,不知情,但我不行,我就一个,哦,也不对,即使我不止这一个,我有一窝,但谁敢动我儿子,我便动他全家,连条狗都不会放过。如果法律做不到绝对的公平公正,那犯罪又怎么样?如果只能以恶制恶,我愿意成为更恶的人,我并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待我。” 乖仔在医馆一住,便是大半个月,期间他一直躺在床上,也不嫌闷。 腿骨断裂并不是不疼,相反,它是钻心的疼,一阵一阵,像是有心跳。 乖仔没有说,他知道他如果喊疼的话,爹爹就会很伤心,于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赵哥儿之前伤的重,乖仔醒过来他便松了气,方子晨没让他跟着陪床,晚上天一黑就赶他上床去歇息了。 他吃了药,有些嗜睡,方子晨在,他心安踏实,倒也睡得安稳,方子晨趴在床边却是睡的不太好,闭上眼睛,迷迷糊糊间,总是杂乱的梦见那天的事,赵哥儿满脸血,摇摇晃晃的往外跑,手背青紫,拉着他,一声声说:“儿子,我要儿子。” 然后场景转换,又会梦到乖仔趴在湿淋淋的地上,一动不动,奄奄一息的惨景。 即使已经过去三天,当时那种感受,依旧让他清晰记得。 孙尚城在他面前笑,方子晨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他想杀了孙尚城,他碰了他最宝贵,最珍视的人,他想把他的的嘴给撕烂,想那双折辱过他儿子的手给剁碎。他想杀了他,真的想杀了他!! 因为太过疲惫,身子陷入混沌,思绪却仍然清醒,他像是被撕扯着,浑浑噩噩的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有人在小声的涰泣,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却又近得仿佛就在耳廓。 方子晨心中一悸,猛然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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