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冰凉,还带着僵硬。 向下到脉搏,脉搏……完全没有跳动。 他心中的猜测成真,拖他下来的确实不是活人。 不是活人那会是…… 而且四四方方禁锢人的地方,那不只有棺材吗? 抱着他的只怕是……是一具早已死去的尸体。 他全身止不住地发抖。 那具刚刚拉扯他的尸体似乎只是打算将他拉进来,并不打算有其他的动作,也确实没有做过任何的其他行为。 如果不是唐霜意确切感受到了向后的力,他怕也会认为这只是一具在普通不过的尸体。 在唐霜意正在想法子挣脱时,外面传来尖锐的说话声,刺耳、吵闹,听得人头疼不已。 他不敢再做出任何动静,这棺材里是已知的不正常,但外面却还是一头雾水,说不定这样闯出去会遇到更不好的事情。 交互在一起的说话声一直未停,且声音越来越大,但却听不出她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唐霜意只能勉强辨认出这是女声,但却完全听不清一个句子。 那被破坏的、沙哑难听声音在整个祠堂里想起。 不成调的发音,没有系统的语言,无法辨认的语句,都让唐霜意更增添了恐惧。 而且他没有听见脚步声。 在如此大体量的人进来的情况下,他居然没有听见任何脚步声。 不过倒是多了几分光亮,祠堂现在应该是被红光照耀,因为从这密闭的棺材里都能窥见那么几分光。 像是洞房花烛夜的红烛,那么亮眼又或者说是刺眼。 捂住唐霜意的手此刻用力更甚,似乎是被外面来的东西刺激到了。 “呜——”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嗤嗤,那是极其让人不适的声音,然后是怪异的声调。 唐霜意渐渐找到了几分规律,这听起来毫无意义的声音,似乎是有音韵的。 像是古老的祈神吟唱,但其中并没有是对神灵的敬畏之情,而是哀怨与痛苦。 那是喊不出来、说不出来的痛苦。 “你听。”一只手在唐霜意的后背动作,写下两个字。 唐霜意一向敏感,倒是很快明悟了后面人写下的字。 “多讽刺啊。”是女声,飘渺而不可寻,不像是在他耳边说话,更像是一种意念的传递。 “我等你很久了。”唐霜意这下确定了后面是一个女孩,女生的手此刻放开了,但很快她又抓住了唐霜意的手腕。 “我们都永远被封在了这里。” 小小的空间,唐霜意和女孩勉强挤下,但此刻,女孩却已一种人体无法做到的动作扭曲地坐起来,她折断了她上半身,才能抬起头。 唐霜意感觉自己兜里那颗珠子在不停地发热,他下意识把那颗诡异奇怪的珠子拿出来。 女孩的脸映照出来。 那颗珠子自内发光,红色的光在整个空间闪烁。 一张很清秀的脸,如果没有那些生硬画上去的妆大概会更耐看一些。 眼前的面容和唐霜意白日里见过的脸慢慢重合了。 他嘴唇嗫喏,说不出一句话。 他记得在他们白日里互相试探,跳着角色,讲诉身份时,隔壁有个不愿嫁人的女孩儿被众人围困。 他记得女孩儿白日里那张惨白的脸、因为恐惧而放大的瞳孔。 但他没有想到……下次相见,是天然相隔。 唐霜意手指动了动,指了指自己,想说些什么,然后敏锐地发现了蜡的痕迹。 女孩儿整个耳朵都被蜡封住了。 他心里突然闪过几个画面,但又很快消失,那似乎是……是他经历过的事情吗? 越发加快的心跳声在这里格外突兀,还有急促的呼吸声。 女孩儿就这么淡淡地盯着他。 外面诡异的祷告声仍旧未停,唐霜意听得有些烦躁,他一直算是个耐性还不错的人,但却无端地厌恶起这种声音。 再加上面前这个非人的女孩儿眼神。 这种感觉并非完全是对面前人和外面东西的厌恶,更像是同情、无力与愤恨几种感情的交加。 胸口说不出的闷,他有些喘不过气了,这密闭的小小空间氧气快要耗尽了。 女孩似乎对他现在的样子感到奇怪,于是伸手想要又碰碰他,唐霜意一时无力,又急于躲避女孩儿的手,于是一下撞到了棺材的边缘。 “嘭!”沉闷的撞击声从棺材内传出。 整个祠堂都安静下来,那古怪的让人快要发疯的声音停住了。 唐霜意大气都不敢出,他心跳快得要跳出胸膛。 下一刻,棺材被人大力推动了一下,然后一瞬天旋地转,唐霜意顺利从棺材里滚了出来。 刚刚棺材被人翻了一个面,于是顶部在侧面,又加上这里面实在有些装不下两个人,他原本就是硬挤进去,所以这一下的动静让他很顺利从里面出来了。 唐霜意半撑着坐起来,然后大口大口呼吸着。 而他面前正对着的女孩儿又不知何时翻过了身,双手规规矩矩交叠放在肚子上,双眼紧闭,睡得安稳又规矩。 而唐霜意原本从棺材缝隙里见到的红光,此刻出来却全然不见,外面未点一只红烛,只有他刚刚跌进棺材时手中脱落的手电筒还在发光。 而那些发出低吟,发出喋喋噪音的人群也并不存在。 唐霜意此刻都有些怀疑刚刚听见的声音是他因为缺氧产生的幻听。 和尸体共处一室这么久,他也不再有心力寻找什么族谱,他至少需要缓一缓。 而且这么一耽搁,他的时间就不算多了,如果不能及时赶回去,他可能会被迫在外面沉睡,虽然他的屋子里也是一副不少人踏足的样子,但他心中终究还是觉得室内更加安全。 也许得赶快走。 但唐霜意爬起来,看着他本该恐惧的女尸,他又开始犹豫。 他无法不想到昨天白日里女孩儿脸上的痛苦,如果他当时有帮一下,会不会……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并不是他,但唐霜意这一刻仍旧感到了极大的罪恶感,纠结再三,他还是觉得做点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比如把女孩从这个很像喜轿的棺材里抬出来。 她生前不愿意嫁,甚至为了反抗付出了生命的代价,那她死后也一定不愿意被人配阴婚。 唐霜意思索再三,终究还是伸手把女孩从棺材里往外扯了扯。 女孩睁大了眼睛,似乎在疑惑唐霜意的做法,不过她很配合地把手搭到了唐霜意手上,然后自己乖乖出来了。 一出来,她就眨了眨眼,然后有些傻地笑了下,似乎以为在和唐霜意玩游戏。 不过下一刻她神情就变了变,女孩儿坐直了身体,然后垂下了头,遮住了眼中的复杂情绪。 不知为何,唐霜意感觉这一瞬间女孩儿有所变化,如果说刚刚他所相处的人更像是凭借本能在做事,此刻的女孩儿就像是恢复了思维。 他把这个念头从自己脑海里甩了出去。 这只是一具异变的尸体……或许是死前不甘,执念让她变成了这样。 唐霜意从一旁捡起了手电筒,他还是忍不住又和女孩儿念了几句:“我不知道你现在还有没有生前的记忆,但我觉得,你大概是不愿意呆在里面的。” 没有任何回应,不过唐霜意也没有太在意。 他回头又看了女孩儿一眼,然后朝着原路往回走。 【预言家的查验对象是】 系统再一次提示他应该做的事。 唐霜意原本想说林苋禾,毕竟昨日接触的比较多,但话到嘴边,他却改口:“我想问问昨日穿盛装的女人。” 刚刚想要说话的那一刻,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野芹的身影,那在大雨磅礴中冷漠站在原地的身影,和他莫名从野芹身上感到的相似。 他说不出来是和谁相似,但却觉得这个点很关键。 主系统似乎卡壳了,半天没有回应,唐霜意正欲再问,那边终于给了回应。 【抱歉,权限不足】 唐霜意的脸一下子就跨下来,他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回应,不过这也代表着野芹身上确实有古怪。 或许主系统也觉得这个回答有点不太合适,又多补充了一句。 【暂属狼人阵营】 唐霜意在心里琢磨着“暂属”这二字。 这个暂属是何意,是野芹有可能换阵营到好人阵营? 他脑海里又闪出了第三阵营这个选项。 究竟是什么身份才能转换阵营。 唐霜意心里有几个猜测,却不能完全确定。 他的时间确实很赶,在他进屋的瞬间,属于他清醒的时间便结束了,赶在清明的最后一瞬,唐霜意爬上了床。 剩下想不通的明日再想。 而夜晚并没有因为所有角色的沉寂而沉寂,在祠堂里,白色的幽灵成群,她们互相穿梭过别人的身体,而那个女孩儿、那个刚刚从棺材里出来的女孩儿,此刻正诡异地笑着。 “哈……”她发不出声,只能勉强张嘴,说些无意义的声调。 她站在那即将升起的太阳另一侧,太阳照不到的地方仰望阳光。 她此生都无法再触及温暖了,哪怕在这被封闭的亡灵之地,她都无法违背规则,却触碰一次虚假的阳光。 女孩儿缓缓将手收到背后,然后又握拳,她没有任何知觉,连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是靠着她已经所剩不多的记忆在模仿。 她早已失去了正常生物的基本反应。 她眼中的哀怨、恨意暂时被惊喜所替代。 真好看的阳光。她想,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阳光了,如果不是唐霜意将她从那个封印她的棺材里拉出来,让她得以破解诅咒,寻到机会控制自己的身体偷溜,她只怕还是没有完全醒来的机会。 被操纵意识,像一个机器几百年都做着同样的事情,被迫重复死前的遭遇。 她都快忘了站在阳光下的感觉。 在太阳完全升起前,她退回了祠堂,站在了太阳永远照射不到的地方。 她确实没有违背规则的实力,所以只能承认,她是个亡灵。 “今日的投票环节即将开始,诸位准备好了吗?”老人的声音在祠堂外响起。 而里面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大堆人,有老有少,男女皆有,打扮朴实,就像是普通来祭拜的人。 “你!”在最前面的人看到了门内的女孩,于是立刻惊慌起来,他吓得猛退几步,然后转身欲跑。 女孩被惊扰,低了下头,她的眼神从天上平移下来,就这么平视着面前的所有人。 她脸上的妆容尽皆消失,只留下一张原本清丽的脸蛋,但失焦的瞳孔,白如纸的脸色,还有那已不正常角度扭过来的头,都在昭示着她的非人。 女孩嘴角上扬,然后嘴唇张开,说了六个字的口型。
100 首页 上一页 87 88 89 90 91 9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