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贩就想,都花这么多时间看这些假货了,八成就是个不识货的,可怜啊。 事实上,希思的表情是逐渐难看,颇有一言难尽的意味。 他也不想太失礼,但包括这里的东西在内,噩梦世界的工艺技术……就这? 文艺沙漠,文明盆地,他实在想不到其他词。 但好好一个世界,怎么会这样?但凡文明发达一点,工艺都不至于是这个幼儿园水平,教堂已经算是地标性建筑了吧,但建筑设计更是灾难。 “没有比这些更好的东西了吗?” 希思忍不住问。 “更好?”小贩提起警惕,“小哥,虽然说我这的东西比不上大教会大博物馆,但是好歹形也是有的,就是附魔效果差一点,到外面生存,多个道具多条路啊。” “我不是说效果,是工艺,”希思想了想,找到比较通俗的说法,“没有比它们更……好看的道具吗?” “好看?”小贩惊了,半笑道:“小哥,你是外来者吧?道具是看好不好用,好看能比好用强吗,而且……” “而且什么。” “好工艺可没那么简单。” 小贩忽然面色严肃了点,指了指教堂的方向,“看见没有,好的工艺师基本都在那种地方,我们不是没有好工艺,而是……工艺太好的话,会招致麻烦。” “怎么说。” “不只是工艺,但凡涉略到创作的领域,疯狂就会到来,好的工艺师全疯了,没疯也在疯的路上,他们做出来的东西也带着疯狂,我们总不可能给人卖这种东西吧?年轻人,别想着与众不同,量力而行啊,虽说人的最后必然疯狂,但你不用这么急吧?” 言下之意,人一思考,就会发癫。噩梦世界,是个容易让人发癫的地方。 希思沉默了半响。 可自己非凡没有发病,还能毫无障碍地制作东西,之前还以为其他玩家也可以,但现在一看,好像只有自己这么特殊,为什么? 他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自己能自由创作的原因,八成是因为心底的“它”。 它毫无疑问是个变态疯子,说句不好听的,它早就已经疯了,如果噩梦世界的疯狂诅咒并非不会作用于自己,而是全都作用到了它身上,那么自 己的种种异常也能解释。 它相当于一个外置大脑、外挂,可以帮自己分担风险,却也是个麻烦,甚至是定时炸弹。 希思心中忌惮,但并没有逃避它的打算。 【疯狂还是伟大】 若不直面它,就找不到对付它的办法。 “我明白了。” 希思好像妥协了,语气温和,问:“请问这附近有建筑、装修相关的工厂吗?” “你还没放弃啊,”小贩诧异,但还是回答了,“做这一行的不多,基本都归属在一些大势力旗下,你要想制造力技术力高点的,就得找大势力,我们一般的小商小贩,最多只是生产点小工艺品,有些材料还得自己冒险找,连命都丢了可不划算啊。” 希思点头,“我是想收购一些东西。” 主要是工具,还有特殊的材料。 小贩盯着希思半响,忽地笑了:“哈哈,既然这样,你有钱的话,我可以带你到处找找,材料商我可是认识不少。” “好。” 希思点头答应。类似这样的事情,以前发生过不少,跟着老艺术家的几年,他没少被老艺术家派去找材料,跟人砍价等等。 公共艺术不像其他艺术那么私人,他们经常要办展览,就得协调各方,跟很多行业的人打交道,因为,公共艺术,首先是面对大众的。 小贩一听他答应了,表情惊喜,见希思拿出金币,眼睛直接就亮了。 “小哥,不,好兄弟!你想采购什么,尽管说!” - 小贩的自荐没有夸张,他确实知道不少好的材料商,最重要的是,他非常熟路,省下了很大麻烦,而且也不会过多打听什么。 不一会的功夫,希思就看好了一套套工具。不会识别的,还临时跟系统要了点知识,以免被坑上当。 “喂喂,你们这儿价格是贵了吧,我前几天听说的时候才1枚铜币啊。” 小贩甚至开始帮希思砍价。 对方肉痛道:“杰利,你搞什么啊,帮外来者砍价,吃里扒外啊!” “切切,你不懂,这兄弟眼光毒的很,给我砍还有油头,他一出手你们就完了!” 但最后还是“友好“”地收购了。 他们眼睁睁看着希思将一大堆货物收进戒指,有人惊奇问:“欸?小兄弟,你采购这么多是要建城吗?” “不只是建城。” 希思站在城壁边的断壁残垣之下,思考道:“要建一座很好的城。” 几个工人呆了呆,真的假的,建城?他一个人要建城?? 听到这话,刚来的工头也当场笑得不行。 小贩杰利忍不住说:“小兄弟,你是认真的?” “我们外来者,无依无靠,总得要个地方落脚吧。” 希思好像没在开玩笑。 在场众人更是难以置信。 现在外面都是怪物,人住的地方都多亏了教会等大势力的力量荫蔽,城市自然也都在教会等大势力的控制下,你要建城,别的不说,首先就得要力量。 可是……他们瞪大眼睛,仔细打量这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的外来者,感觉不到任何强者的气息,要建城未免太…… “哈哈哈。”工头率先笑了,甚至鼓起了掌。 “一个人建城?够疯!” 希思视线转向工头。 对方是个健硕的中年男人,右脸三处刀痕,皮肤黝黑,一双鹰眼好似能发光,跟其他人不在一个档次。 “你是……” “洛克,他们都叫我大工头,负责一些修建工作。” 工头洛克从腰后抓出酒桶,上来就往嘴里送,举止好不正经。 “我见你采购了不少工艺的工具,你是工艺师吗?” 希思默了半秒才点头。 “这年头还想当工艺师,八成就只有你们外来者了。”洛克表情有点复杂,眼里隐隐闪过一丝伤痛。 小贩和工人面面相觑,工头平时很少来,今天这是什么情况。 洛克灌了一口酒:“我的父母,给工艺师做帮手,被发疯的工艺师杀了,做成工艺品。” “我的妹妹,还是梦想做工艺师,已经疯了三年,昨天晚上刚刚自杀。” “这……”小贩不敢说话。 这看起来,工头是跟工艺师有恩怨啊。 “我就在想,明知道工艺师这么疯狂,为什么还是有这么多人想当?”洛克表情阴沉道。 这原因可太多了,工艺师是大陆最推崇的职业之一,文学、艺术、音乐皆接近疯狂,能在这几个领域登峰造极,高低能碾压一般人,职业的天花板据说能一句诗、一幅画、一首歌就叫人疯狂,强大如斯,乃是大教会的中坚、至高战力。 别说懵懂的外来者,随便一个土著居民,都不能否认对这些职业有所向往。 但是可惜,谁让这些职业最看重天赋,没有亲近疯狂的天赋,怎么向往也没用,到头来也只是提早疯了。 见希思没有回答,洛克又道:“说说吧,我没有别的意思,可以给你打折。” 众人看向了希思。 希思表情不变,约是兜帽盖久了闷,他干脆掀了兜帽,露出及肩短发,以及一双过于平静的眼睛。 “我没有太多想法,”他语气平平,“最初,只是想讨家人开心,后来,是为了生计。” 工艺哪有那么复杂,最初的最初,不都是人类闲时趣味吗,是真实的、美丽的,就够了。 “……”洛克面色略惊。 他有识人的眼光,能从很细的地方判断出一个人的品质性格,但是眼前这个人……他竟有点看不透。 多少有种带着面具的感觉,肯定有所隐藏,但是……你又能从其眼神里,感受到一种相当强大的理性。 这个人不一般。 “用工艺品讨人开心吗,”反倒是小贩先说话了,“你这么一说,我才发现还有这回事。” 很朴素啊,不如说,本来不该是这样吗?在疯狂来临之前,我们人类的正常生活,会不会就该是这样呢? 不过,冒着疯狂的危险,做个工艺品讨人开心,好像也不是正常人吧。 “你们呢。”希思视线投向洛克,居然反问:“你们这里的人,又是为什么想要成为工艺师呢。” 洛克顿了顿,面色微变,刚要张口,记忆涌动,竟让他想起了从前。 ——“洛克,喜欢这个吗?” ——“是不是很好玩?” ——“哥哥,我要成为大工艺师,找到追求工艺但又不至于疯狂的路。哈哈,这么说是不是太傲了?其实我只想做一些让大家都开心的玩意呀。” 记忆翻转,五十多岁的老战士洛克回过神时已经含泪,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居然都忘记了。 “小兄弟,你可能不知道我们这儿的情况……”杰利正在跟希思解释大陆背景。 洛克打断道:“我明白了。” 希思转而看向他。 “抱歉,我可能刁难你了,你们听好,这个小兄弟买的东西,给他打个八折。” 洛克放下酒桶,整个人好像清醒了不少。 小贩双眼发光,当即道:“那还远远不够呢!”他马上跑过去展开采购单,趁热打铁:“还要这个、这个!” 洛克刚刚清醒的脸看完采购单直接绿了,感动瞬间弥散,眼睛瞪得极大:“坑爹 呢!一个人买这么多东西!真要建城啊!” 但他好歹看了希思一眼,不好意思问:“小兄弟,你不会是真要建城?” 希思正经地看着他,“当然,要建工艺大城,欢迎全大陆的优秀工艺师。” 众人傻眼了,他们或许刚刚还觉得希思是个正经人,但现在无不觉得他疯了。 工艺大城?疯狂大城!欢迎全大陆的优秀工艺师?召集全世界的疯子! 这种地方哪能是人待的啊! 但是,希思的离谱言论居然没有结束。 他仍说:“虽然只是第一天来到这里,路过的地方不多,但在我看来,这里的工艺实在惨不忍睹,我能理解为了不让大家疯狂,所以有必要降低工艺水平,毕竟目前看来,工艺水平的高低等于疯狂的影响强度,但应该还有其他可能吧?我的城市就是为了追求这个可能性。” 众工人和小贩都听懵了。 他是认真的?不会真是疯子? 只有见多识广的洛克想到了一个词——【伟大】。 这个人不会是想建造伟大之城?! 洛克顿时毛发悚立,伟大可是禁忌啊!在全大陆都在推崇疯狂的情况下,你居然想要建造伟大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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