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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清镇。 恰逢清晨, 街道上很热闹，很多沿街兜售鸡蛋和新鲜蔬菜的商贩来回走动。 早点铺子的伙计则站在店门口拉客：“包子，皮薄馅大的肉包子诶——” “油条汤包豆腐脑, 走过路过的进来看看嘞——” “乐清镇特色米粉，这位客官, 进来尝尝吧——” …… 叫卖声伴着食物的香气被风送出很远, 这座城一眼望过去祥和安宁，烟火气息十足，光从表面一点也看不出曾受到过妖怪的侵袭。 在悠闲的百姓中间, 一行数人的队伍悄无声息的进了城。 萧望走在最前方，他唯一的弟子萧安则低着头落在队伍最末尾, 头上还用灰色的布料罩着，生怕吓到城中百姓。 未免打草惊蛇, 萧望等人便装出行，伪装成出门游历的富家公子。 萧望气质出尘, 纵使脸上一直戴着面具，也不会让人起疑, 只好奇他的脸怎么了。是生的太好, 或是生的太丑？还是另有难言之隐。 此次下山，萧望只带了几名新弟子，余下的都是入宗许久颇具资历的弟子。江眠, 秦无咎因是主动报名，所以优先被选中。 青天白日，妖怪不可能这个时候出来害人, 萧望等人便寻了一间客栈暂且住下。 江眠闲不住, 前脚进了客栈，转头就以寻找线索为由拉着秦无咎出了门。 他们天色微明便出发, 此刻正值清晨，赶上饭点，两人进了一家早点铺子，要了两屉包子和两碗稀粥，并两碟免费供应的小菜。 江眠用小笼包蘸了醋吃，觉得差点味道，又往碟子里放了些辣椒酱才觉满意。 这家早点铺子生意不错，人来人往，多是本地食客。 老板对食客也颇为熟悉，客人只需一句“照旧”，老板很快就按照客人各自的喜好端了早点送过去。 江眠面朝大街的方向，看见不时有人拉着车子往城外去，车上物件都被粗布遮挡住了，看不出来是何物。 江眠向隔壁桌大爷打听：“请问一下，他们在运什么东西？” “城中月老庙拆了，现在他们正把这些东西往外运呢，准备找个地方焚烧掩埋。” 隔壁桌的大爷虽剃着光头，可看面相就很和善，他热心道：“二位小公子是外地来的吧，咱们这城中闹妖，邪性的很，已经害了很多人了。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县老爷才出此下策。” 大爷喝了一口鸡丝汤，继续说：“希望这月老庙一拆，妖怪晦气也跟着一并走了。” 江眠同秦无咎交换了一个眼神，好奇道：“这月老庙跟妖邪有什么关系？” 他们的谈话吸引了很多人，还有人端了自己的早点过来拼桌凑热闹。 一名书生模样的男子道：“关系大着呢，小公子有所不知，这出事的都是去月老庙祈过福的有情人，至今已发生四起，无一例外。” 冲相恋的男女下手，江眠寻思，难道是被情所困的妖物？ 吃完早饭，两人特意去月老庙看了一眼。 月老庙的规模并不算大，庙前有一棵合欢树，树上系满红绸。每一根红绸上都写有恋人祈求白头偕老的愿望。 有风吹过的时候，合欢树上的丝绸随风晃动，像是浮动的彩霞，十分漂亮。 江眠，秦无咎到的时候，几名男子正将庙中的月老像搬出来，旁边聚集了很多人，各个神色惋惜。 “咱们这月老庙可神了，这么多年不知道成全了多少对姻缘，就是外乡人也常常慕名前来。就这样拆了，真是可惜。” “是很可惜，可妖物靠着月老庙害人，我等凡人没有办法，还是拆了为好。” 看得出来，这些人也都很无奈。 人群中，一名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拉着奶奶的手，小声问：“奶奶，月老庙被拆了，那仙女姐姐回来住哪里？” 江眠上前道：“小妹妹，你方才说的仙女姐姐是？” 小姑娘有点怕生，乍然见生人搭话，往奶奶身后躲了躲。随后可能又觉江眠生的好看，悄悄探头看了他一眼，见江眠冲自己笑，便也忍不住咧嘴笑起来。 她小小声对江眠说：“是住在月老庙的仙女姐姐哦。” “乱说，庙里从来只有庙祝，头发胡子都白了，哪里来的仙女。”老人家冲江眠抱歉的笑笑：“小孩子乱说话，公子别当真。” “真的有。”小姑娘很坚持：“那姐姐穿着一身彩衣，好漂亮好漂亮的，我亲眼见过呢。” 江眠不想看这祖孙俩因此事起争执，主动结束了话题，并把街上随手买的糖豆给了小姑娘。 那边几名壮汉已经把月老像放到了车上，不小心碰到边角，蹭掉一块漆。 “小心小心。”车边一名监工的男子拧着眉小心摸了摸被蹭到的地方，低声道：“要是柴老还在，看到肯定心疼坏了。” 他也似有些不忍，看着空掉的月老庙深重叹气。 这里曾是最热闹最美好的地方啊。 江眠格外留意关于这月老庙的一切消息，闻听此言，冲旁边的人一打听，得知柴老是这月老庙的庙祝，已在一年前过世了。 柴老没有妻子，膝下也无儿女，他一个人守在月老庙中，帮助了很多痴男怨女。镇上人称他为月老在人间的化身。 柴老无亲人，唯一和他亲近的是一只鸟。 “鸟？”江眠有些意外，随后想到现代很多退休大爷提着鸟笼四处溜达，这种情况在古代应该也很常见。 说话的人笑道：“不是公子想的那样，那只鸟是柴老在合欢树下捡到的，翅膀受了伤，柴老收留了它，养好伤后那小鸟也没离开，就在合欢树上筑了巢，偶尔它还会落在柴老肩头看他解卦，当时吸引很多人来看呢，还有画师做了画。” 回忆起趣事，气氛也变得轻松起来，随后众人又想到故事的结局，各个敛了笑，眉宇间有些怜悯闪过。 有人叹道：“柴老离世后，那鸟儿在合欢树上鸣唱一夜，啼声不绝，路过的人听了都忍不住落泪。这鸟有灵性啊。” “已经许久不曾见过它了，希望它一切安好吧。” 这种凡间平凡的故事听之总是会让人心头柔软，又有些难过，却也给世人以警醒。 ——珍惜眼前人，珍惜身边拥有的一切。 江眠打听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同那些人道谢后，和秦无咎一起回了客栈。
第53章 52、 月老庙被拆, 乐清镇变得越发热闹起来。 到了晚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镇上百姓都在欢送妖邪被送走。 长阳宗弟子很不能理解这种自欺欺人的行为，妖怪不除, 就是把整个乐清镇拆了, 它想要害人仍能害人。 年少的弟子聚在一起，听着长街上的炮声道：“此举怕是会更加激怒那妖怪吧。” “这城里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怕是都不太清醒。” 萧望却道：“凡人之于妖邪同我等之于天地是一样的, 这世间有太多我们理解不了且难以解决的事情，倾尽全力或许在旁人看起来都是荒谬可笑的, 可只要努力过，问心无愧就好。” 弟子们没想到萧望会说话, 微微一怔，随后都为自己嘲笑的心思感到羞愧。 小长老说的对, 修仙者前来除妖尚且下落不明，这些连妖邪的面都不曾见过的无辜百姓又能如何？ 拆除月老庙的行为看似荒诞, 但他们确实是在为解决这件事做了努力。 努力之人, 不应该受到嘲笑。 之前聊天的那几名弟子齐齐道：“弟子失言。” 萧望很宽容：“无妨。” 随着接触渐深，江眠对萧望越发欣赏，听闻他六岁就拜入长阳宗, 在凡尘生活的时间极少，没想到还能如此为百信着想，实属不易。 只是他隐隐觉得萧望方才的话语中好像隐含了一种更深层次的含义, 可惜他对萧望理解不深, 参不透。 每逢盛大庆典或是晚会总是容易出事，更不要说今日乐清镇的人拆了月老庙, 若真如镇上人猜测的那般，那妖怪说不定会将镇上百姓的行为视作挑衅，再次出手。 他们不清楚那妖的底细，不敢贸然分开，一行人上了街，随着人潮往城中心涌去。 到底是年轻人，虽有任务在身，看到新奇物件还是会凑上去摸一摸，看一看。 途经一个卖面具的小摊位时，江眠随手带了一个青面獠牙的鬼面具戴在脸上，转头恐吓秦无咎。 秦无咎一点也没被吓到，跟他说：“喜欢就买一个。” 江眠摇头：“我就是看看。” 他现在看见面具就头疼，会拿起来也是因为他手里的这张面具实在丑陋，就忍不住想要闹一下秦无咎。 单纯赶路多无趣。 江眠放下面具，出乎意料萧望走了过来，从摊位上挑了一个最朴素的，转身唤来队伍最末，把自己包裹的严实的萧安，亲手给他戴上。 萧安受宠若惊：“师尊……” 萧望系好面具，收回手，退后一步观察道：“很合适。这样你就不必担心旁人的眼光了，难得下山，放松些。” 萧安摸摸面具，没有出声。 萧望道：“等回去了，我再给你做张更好的。” 萧安摇头：“师尊不用麻烦，这个就很好。” 萧望点点头，继续向前。 萧安紧紧跟上去，因着面具的遮挡，他不必担心旁人看到自己丑陋的脸，且街上很多人都带着面具玩闹，他就更加不会成为那个特别的存在。 萧安第一次抬起头看着周围，面具后的眼底浮现出惊喜，脚步也轻快了几分。 江眠，秦无咎落在后面。 江眠看着萧望，萧安的背影说：“他们师徒感情真好啊。”又道：“我忽然也不是那么讨厌面具了。” 很快，他们一行人来到月老庙附近，远远地就看见月老庙前燃着火把，旁边看热闹的人围了一层又一层。 江眠拉着秦无咎挤到最前方去看热闹，就见人们在月老庙前举行驱祟仪式。 一群身着奇装异服的人围着火堆又唱又跳，主祭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江眠的目光自周围一扫，发现镇上的人到底没忍心将合欢树砍了，而是连根拔起，留下一个硕大的坑。 江眠瞧着那大坑，又看看身侧的秦无咎，心中觉得可惜。 他才察觉到自己的心意就被拉入这个世界，如果不是眼下这般诡异的环境，遇到月老庙他高低得进去拜一拜，请求月老成全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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