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今日,伤到他手臂的剑锋再偏一些,可能就把他的人头砍下来了。 这小公子真的在救自己? 轿中白衣男子神情仍无变化,只拿一双不带感情的目光望着江眠,目含审视。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江眠额上滑下一滴冷汗,他尽量忽视掉不远处的男人,稳了稳心神继续道:“我说的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人群传来小声交谈的声音,显然大部分都信了他。 江眠尚未来得及松口气,就听轿中男人冷冷开口:“巧言令色。” 这是表示自己并不信他所言。 原本候在一旁的弟子来了精神,再次提起了剑,江眠脸色发白,忍不住后退一步,他想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明明这么多人都信了他的说辞,白衣男人为何如此笃定秦无咎修为全无? 是有什么确切的消息来源? 不,不对,他若真的确定,就不会浪费时间听在他这里胡诌。白衣男人定然也拿不准,此刻或许是在诈他。 执剑弟子越逼越近,江眠再次开口,声音竟是很稳:“不知宗主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如此笃定我在说谎。宗主有没有想过,若那消息是秦无咎自己放出的呢?据我所知,秦无咎一直想要修复自己的伤体,之前苦无办法,近来似是寻到了法子,正让手下人搜集大能的金丹,从中汲取灵气。” 金丹,是修仙之人的灵力本源,若是金丹消失,就等同废人。在场众人闻言都感觉胸前一凉,下意识抬手护住心口。 江眠将这些人的反应尽数看在眼中,微微提高声音:“秦无咎手下近来新收了一名爪牙,是名红衣妇人,妆容夸张,性情更是张扬,嗓门极大,专门杀人取心,深受秦无咎器重。他们约了这几日商讨大事,宗主可以派人去查。” 这些仙门大派的弟子自小就拜入山门,极少入世,就算下山也多是为降服妖邪,普通人的生活他们根本接触不到。更不会知道媒婆这份职业,怕是见都没见过。 江眠却不同,不说之前在影视作品中学到的知识,他在这城中住了许久,对普通老百姓的生活了如指掌。 这是他的优势。 江眠不知小师叔跟这群人的恩怨,却也能看出他们对小师叔颇为忌惮。 他暗暗祈祷,希望小师叔给力些,之前给这些人带来的心理阴影更强些,这样他的生机才能更大。 至于那媒人,江眠在心中告罪,他若能脱身,日后定当奉上一份大礼。 白衣男人微微眯起眼睛,江眠目光不躲不避,任凭其打量。男人修长指尖轻轻敲击身侧扶手,神情有些迟疑。 江眠心下一喜,有戏。 白衣男人沉吟片刻后说道:“且先留你一命性命,若是敢骗我——” 江眠拿出这辈子最好的演技,强迫自己直视男人的眼睛:“宗主尽管去核实,我所言句句非虚。” 白衣男人一挥手,示意弟子把人带下去。 危机暂时解除,江眠力气抽离,差点坐倒在地,好在他咬牙忍住了。 低头后退时,注意到男人轿中放着的竟是轮椅,一阵风吹来,男人膝盖以下的裤管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他心下暗惊,这难道就是男人找小师叔寻仇的理由?
第12章 12、关系 这群人对秦无咎着实忌惮。 未免打草惊蛇,还要核实消息,天道宗的人从城内退了出去,暂时寻了处山林落脚。 今夜云层厚重,看不到月亮,只有稀疏几点星子在空中闪耀。 那些人并没有帮着江眠,但这么多人在,他也别想轻易逃走。 江眠很有作为俘虏的自觉,不吵不闹,安安分分,任凭别人见他安置在火堆旁。 山林寒冷,也无处避风,江眠想保留力量以便逃跑,并不敢浪费,只能更靠近火堆取暖。 他旁边坐着几名身着白衣的天道宗弟子,各个低眉敛目,气氛冷肃。 江眠好奇心爆棚,实在想弄清楚小师叔跟这些人的恩怨,便冲左手边的方脸修士道:“这位大哥,我家……秦无咎跟沈宗主到底有何深仇大恨?” 江眠目光中带着求知欲小心翼翼的看过来,桔色火光映照下,让他更显年少。 见江眠态度好,又想起同是被秦无咎迫害的人,方脸修士顿觉亲近,倒是不与他为难,只问:“你不知?” 江眠老实摇头。 “是这样,姓秦的曾是我天道宗弟子,老宗主对其垂怜有加,很是看重,本是想培养他做长老,没想到此人贪得无厌,为夺取本门秘宝,屠了宗主满门,最后更是丧心病狂将老宗主的头颅挂于城墙上,实在可恨。就连少宗主的腿,也是他废掉的。” 江眠听得一愣一愣的,这这这,灭门砍头、废双足什么的,确实有点凶残啊。 随后又觉不对,小师叔不是清风明月阁的人吗?何时入的天道宗? 现下显然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江眠暂时把这个疑问抛到一旁。 方脸修士回想起秦无咎的所作所为仍愤怒不已:“少主当时在外除妖,匆匆赶回,却已经太迟了。” “那沈老宗主是不是做了什么,才惹得秦无咎如此?”江眠问。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方脸修士虎目一睁,登时不悦:“你想替姓秦的开脱?他为什么这么做?那家伙就是天生恶人,恶事做尽,还要什么理由。” 江眠话一出口就知不妥。人总是会有私心,会下意识维护跟自己关系亲近的人,他是如此,面前的这名修士亦是如此。 各自站在各自的立场,相信着自己看重的人。 江眠现在是阶下囚,可不敢招惹,忙道:“我说错话了,不是那个意思。大哥消消气,消消气。姓秦的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 那人可能也觉得自己反应大了,收了怒气说:“老宗主是好人,不仅收留我们这些流浪在外的孩子入宗,还会在人间遇灾的时候,命弟子下山布衣施粥。仙门乃至寻常百姓,没有人说他不好。山下甚至有人替老宗主立了神像,享受香火供奉。老宗主这样的人本该飞升九天,没想到一朝殒命……” 方脸修士越说越难过,最后安静下来。这人不说话了,江眠也不开口,空气中只有火苗燃烧树木发出的噼啪声响。 江眠用枯枝拨弄了一下篝火,火星四溅,他抿紧双唇,眉头紧锁,很认真的在发愁。 事情比他想的还要棘手,这是屠宗灭门的大仇啊,肯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方脸修士在沉默很长一段时间后,见江眠耷拉着眉眼,一副难过的样子,以为他是在害怕,安慰说:“别怕,宗主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替天行道,除了秦无咎那祸害。你就跟着我们,待到解决了秦无咎,你就可以回家了。” 江眠大做出一副感动的样子:“那可真是太好了,谢谢大哥。” 那人难得笑了下,很憨厚老实的样子。 江眠心中虽有骗了老实人的愧疚感,可保命更重要,接下来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日,天刚明,江眠就被推到帐中。 白衣男子坐在上首,江眠下意识去看他的腿,之后很快移开目光,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很快有弟子来报,确实有一名红衣妇人去见了秦无咎,两人关在院中不知商讨些什么。他们生怕被察觉,不敢离得太近。所以并不知他们商讨的内容。 江眠闻言精神一震,心中感动媒人说媒的坚定,比忙自己的事还要上心,这么早就上工,简直太努力了。 花婶的出现,让众人更信了江眠的话。原本对他的怀疑、排斥和厌恶,现在也变成了怜悯。 江眠把这些人的反应尽数看在眼中,想来这伙人在小师叔手中吃过大亏,否则也不会被他骗成这个样子。 确定秦无咎并非成为废人,而且还在图谋什么,帐内陷入一片死寂。 江眠左右看了看,主动道:“我、我可以帮你们套取信息,找到他的弱点。如果有需要,我还可以在茶水中……” 主位的白衣男人将手中茶盏往桌上一放,冷声道:“天道宗还用不到一个孩子去除魔。” 江眠对此人有点畏惧,脖子一缩,说:“是。” 他旁边的方脸修士拍拍他的肩,低声安抚他没事,宗主不是冲他。 江眠勉强笑了下。他心下很慌,你们宗主还是放我走吧。 天道宗大门大派,报仇自不会假手于人,白衣男子执意要靠自己来亲手复仇。 他也不是莽夫,想要取胜,还是要好好商讨一番对策。 天道宗长老都被留了下来,江眠则被安置在一个安静的帐子里休息,还有人给他处理伤口。 江眠终于寻到机会,趁着不备,打晕给他换药的弟子,换了那人的衣物,悄悄溜走,直奔城内而去。 ** 江眠在城中疾行,来不及走正门,他直接跳入院中。 回来的路上他想好了,收拾包袱带着小师叔往相反的地方跑。那些人显然对此地不熟,出发越早,活命的机会就越大。 然而他没想到,那媒人竟还没走。 事情紧急,江眠只想快点把人打发了,进了厅内,开门见山说自己并没有娶妻的打算,上次是乌龙事件,以为是给哥哥寻的亲事。 花婶却不是那么好打发,笑着安慰他:“没关系,处着处着自然就有感情了。我让人送来的画像你看了吗?我跟你说,那姑娘啊……” 江眠在心里算着时间,不得不截断她的话:“不了,我哥哥身体不好,我要照顾他,就不拖累人家好姑娘了。” 花婶看向秦无咎,秦无咎说:“眠儿是害羞,不必介怀。我不会成为他的负累。” 江眠气死了,这人这个时候怎么还添乱呢,到底知不知道情况有多危急啊。他站到秦无咎面前,目光发沉的盯住他。 秦无咎目光在江眠身上一瞥,问:“你身上这是什么衣服?” 江眠没有回答。 秦无咎并没有过于纠结衣服的事,他坐着,交谈的时候不得不仰起头看着江眠,然而这样也丝毫不显弱势。 瞧着江眠气咻咻的样子,秦无咎觉得好玩,他这小师侄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在面对他的时候胆子越发大起来。 大概有点恃宠生娇的味道。 嗯。 恃宠生娇。 秦无咎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这个词用的妙。 江眠凑近秦无咎,声音从齿缝间溢出来:“小师叔,你不要惹我。” 他真生气了,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秦无咎一脸你能如何的表情,跟初见时的死气沉沉相比,多了几分鲜活,可也十分气人。 江眠气结,竟然小看他! 现在可不是浪费时间的时候,等天道宗的人回过神来,就会发现他撒的谎漏洞百出,根本经不起细细推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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