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露出勉强笑意:“陛下若是想要狐狸,大不了臣为陛下捉来就是,何苦费这个力气?” 程涧一双眼睛生得漆黑如墨,森森地在那微微凹陷的眼眶里滚了一轮,才露出一个冷冰冰的笑意:“你说的也有道理。” 他话这么说,闪烁着凛冽寒光的弓矢却依然牢牢对准了那马上少年的脸。 疯皇帝森然笑道:“那你快去给我抓狐狸来,我要最漂亮的狐狸,抓不到我就把你剁碎了当肉饵。” 那少年脸色苍白,强撑着一股傲气,露出一个生硬的笑:“臣遵旨。” 眼见终于把那烦人的东西赶走,程涧这才放下弓箭,毫不顾忌形象大大咧咧地蹲下来,伸手一掏把石头缝里那只掩耳盗铃的蠢狐狸给拎了出来。 小狐狸怕得厉害,被程涧抓在手里的时候抖得好似上了发条的玩具,连尾巴尖上的毛都吓得炸成了蒲公英。 “怕什么?” 皇帝歪歪头,好像全然不知道自己刚才对着那少年将军说出了什么残忍恐怖的话。 开玩笑,那么大一个活人你开口就是剁碎了当诱饵,他一只没人权的狐狸保不准要被扒皮做围脖呢! 小狐狸抖得快要灵魂出窍,小小软软的身体覆在程涧的手掌上,温软的肚皮牢牢地贴着程涧的手掌。 啧,手感还怪不错的。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程涧顺手就抓着小狐狸的鼓鼓的温热肚皮捏了捏,把那瑟瑟发抖的小狐狸捏的吱吱叫。 它那么小,不过程涧一个手掌那么大,想来还是要喝奶的。 程涧却饶有兴致地说:“这么怕我?我看你这身皮毛还算不错,就是太小了点,扒了给我做个手暖都不够。” 那小狐狸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极小声地呜呜咽咽起来,像在哭似的。 人类对于过分可爱的东西总是有着无法控制的侵略性,小狐狸这么一哭,皇帝的兴致更好。 他干脆坐下来,也不顾身上的新做的蜀锦袍子瞬间沾了泥土,只顾着折腾这只似乎能听得懂人话的小东西。 “哭这么小声,大声点,让我高兴了我就不拿你做手暖。” 小狐狸闻言抖得更厉害了。 脑袋上都飞机耳了,可怜巴巴的一颗圆脑袋试图从程涧的掌心里挣脱出去。 程涧牢牢抓着它,看着它挣扎,脑中却突然闪过细细的哭声。 那声音又软又糯,比皇宫里御膳房做的桂花糕还要甜上几分带着点呜呜咽咽的颤音: “呜,别,别。” 那声音细细的,好似在服软,“不要拿我做手暖,我的皮不值钱的。” 程涧狐疑的目光落在小狐狸身上。 将将巴掌大的小东西还在努力从他的禁锢中挣脱出来,两只小爪子挣扎地都打哆嗦了,连尾巴都勾起来猛猛地用力。 小狐狸似乎还不知道自己的心声被眼前疯子一样的人类听见了。 猝不及防和程涧对上视线,湛蓝虹膜里登时便滚下一颗亮晶晶的眼泪。 眼泪顺着小狐狸柔软银白的皮毛,滴在了程涧的手心,融化在掌心的纹路里。 是热的。 小狐狸颤颤巍巍地用爪子扒拉着程涧对它来说过于粗大的手指,眨眨眼睛又要掉眼泪。 却猛然被程涧捂住了小脸。 它生得实在太小只,程涧用一只手就能把他整只罩住。 许榴只能听见男人的声音好似隔了一层幕布,闷闷地响:“啧,要不干脆养大一点,做件狐皮袄子也不错。” 许榴被吓得魂飞魄散,在心里唧唧呜呜地哭:“不行的,我长不到那么大的,做不了袄子,不行不行!” 紧接着许榴便听见耳边人在笑,似乎很畅快似的。 许榴还没反应过来,却感觉一瞬间天旋地转,整只狐晕晕乎乎地摔进一片柔软的黑暗中。 他感觉自己陷在了什么奇怪的地方,颤颤巍巍地扒拉了几下脚下柔软的丝缎,才发现这个疑似精神不稳定的疯子男主把自己放进了他的袖子里。 “要是敢出声,我就把你做成狐狸羹吃。” 程涧语气阴森森的,吓得小狐狸登时连动也不敢动。 呜呜呜,我就说这个世界不适合我吧! 吾命休矣。 小狐狸哀哀戚戚地想。
第130章 蠢萌白狐狸(2) “哎哟, 陛下您去哪里了,那小柳将军怎么没跟着您,这围场凶险, 您要是出了什么事,老奴可是恨不得割了这个没用的脑袋!” 生了一张和蔼慈善的白胖圆脸的老太监臂弯里勾着拂尘看见程涧拉着马溜溜达达地走回营地,当即连滚带爬地滚过来。 “可真是要吓煞奴才了。” 程涧懒洋洋把缰绳丢给了一旁的侍马的太监:“朕让柳卿去给朕抓狐狸了。” 明明是出来骑猎,皇帝却硬是吵着嫌弃骑装难看,穿着一身和其他人格格不入的宽袍大袖, 一只手缩在袖子里倒是方便揉弄被他藏在袖子里的小狐狸。 许榴在他袖子里连站都站不稳, 两只细细弱弱的后脚柔韧性极好地翻到了圆圆脑壳上, 既要努力在男人的勾弄下平衡身体, 又不得不咬住嘴唇不能发出任何动静, 免得这疯子皇帝言出法随, 真的要扒了他的狐狸皮做手暖。 也因着这一层, 缩在袖子里的小狐狸显得可怜又可爱,明明怕得不行了, 还是只能逃无可逃地团成一团, 又被迫在男人手指的揉捏刮搔下颤颤巍巍地展开团成一团的身体。 小狐狸的身体又热又软,那身皮毛不知是太过年幼的原因,还是别的什么, 好像比宫中那些价值连城的锦帽貂裘手感来得还要再好一些。 叫人颇有点撸着撸着就上瘾的意思。 更何况,他的这只小狐狸, 还能被他听见心声,简直太妙了。 “福德旺, 听见什么声音了吗?” 脾性顽劣的暴君自然是没有在听这个御前大太监零零碎碎地唠叨着什么陛下这一会儿不见了踪影, 太后和国相那边定是要担心之类的云云。 他突兀而任性地打断了老太监的话,暴戾而俊美的脸上挑弄出一个饶有兴致的笑意。 福德旺上次看见这个眼神, 还是皇帝突发奇将身边的侍卫丢到鳄鱼池里去看看手无寸铁的人类可不可以和十几条饿了半月的鳄鱼搏斗。 后果自然是那名刚被安插到皇帝身边不过一月的侍卫被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暴君的名号也一跃从皇宫传遍了整个国度。 就连平民百姓哄夜哭的幼儿也总是爱说:“再哭!小心那疯皇帝把你丢去给鳄鱼吃!” 老太监圆胖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 “你闭嘴,仔细听!”暴君嘴上呵斥,脸上却不由自主地露出一点兴高采烈的神色来。 老太监只好抹着汗认真听。 可是除了外面侍从奴才们四处奔忙传来的喧闹,再也没有别的动静。 于是福德旺只好小心翼翼道:“可是外边这群不中用的东西惊扰了陛下?” 那从袖子里传来的细细弱弱的抱怨声也随着这句话而止了声息。 程涧甚至能摸出来那只胆子小得要命的笨狐狸恐慌之下居然还有闲心竖起耳朵来听八卦。 这会儿倒是不骂朕了。 看来只有自己能听得到。 程涧脸上笑意越发分明。 反倒把老太监看得越发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慎自己便被拉下去砍了脑袋。 “啧,没你事了,滚吧。” “哦对了。” 将将走出帐门的老太监打了个弯儿又转回来:“陛下,可还有别的吩咐?” 程涧挠了挠下颌:“若是一会儿那柳生微回来了,就说朕已经看不上他的狐狸了,叫他没事就滚,别来烦朕。” 福德旺是自程涧十岁起便照看着他的御前大太监,从程涧还是个不得宠的皇子时便已经跟在他左右,也是难能跟在程涧身边还活得好好的一位人物。 对这位疯子皇帝自然也有几分情谊在,思虑了再三,福德旺还是躬着腰凑到程涧耳边: “陛下,这柳少将军是太后娘娘的亲侄,您可千万看在太后娘娘的面上,莫要折腾掉他的命啊。” 程涧嗤笑一声,诡异的居然没有发怒。 “福德旺,我看你这胆子倒是越发大了。” 他抬腿不轻不重地踹了福德旺小腿一脚:“朕又不是三岁孩童,只是叫他去抓几只狐狸难道也使不得吗?那朕这皇帝还真是做的没滋没味,一点意思都没有。” 福德旺白胖脸上便堆起笑来:“哎哟,陛下您这是什么话,您是真龙天子,自然是您想做什么都可以,整个天下都是您的,哪里还有您做不得的事,老奴失言,该掌嘴,掌嘴。” 他抬手给了自己两个耳光,程涧便跟着笑起来:“好了,朕也没工夫看你这张老脸,快点滚。” “老奴告退。” 福德旺作了个揖,便低着头恭恭敬敬地退出了帐子。 那柳生微在外面灰头土脸,几乎把整个猎场里的狐狸都抓来了,还没到皇帝帐外,便看见了程涧身边那个白胖太监走出来将程涧的话又美化了一番才转述给他听。 柳生微一听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就算是傻子也该听明白这就是程涧故意戏耍他了。 柳生微本来就看不上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狗皇帝,他仗着自己是国相幼子,又是太后亲侄,也是自幼众星捧月长大的,如今在皇帝这里吃了瘪,便觉得深深受辱,对程涧的嫌恶又添了几分,心里更是埋怨他的太后姑母非要他来做这疯子皇帝的伴读,害得他在京都同龄的少年里丢了大脸。 所有人都知道皇帝程涧是个阴晴不定的疯子,跟在他身边自然是脸上无光的事,不像过去,若是成为明君的伴读,也能跟着光耀门楣。 柳生微越想越气,看了一眼被自己抓回来的狐狸,心里疑虑皇帝叫自己捉狐狸到底有什么用意,转念却一想,一个疯子做事难道能有什么逻辑吗? 他摇了摇头,对这些瑟瑟发抖的狐狸并没有兴趣,便叫人把那些好不容易捉来的狐狸给放了。 这厢程涧独自在皇帐里,从宽大袖口里掏出了那只瑟缩在一起的小狐狸。 古代世界真的很为难许榴的脑子。 这些人讲话一句话能藏着百八十个意思,一个喷嚏都要人揣摩三思,叫笨狐狸听不了几句便开始犯困。 本来在程涧的袖子里还能精气十足地骂两句坏蛋人类,听到程涧和老太监讲话便开始犯困。 他甫一穿越过来便受到了惊吓,情绪一时间起伏太大,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如今的许榴又还是只幼年的小狐狸,在热烘烘的袖子里窝着便不由自主地睡着了。 程涧新奇地用手指戳了戳那团睡到口水都要滴出来的雪白毛球。 程涧是皇帝,这个天下最新奇最矜贵的宝贝都要率先送到他的手里,他见过不少上等的华贵狐裘,却莫名觉得掌心睡得小肚子都一鼓一鼓的小东西好像皮毛也格外丰美柔亮一些,如同昆仑山巅的一捧新雪,旁人看一眼都担心要玷污了那柔白到晃眼的颜色。
209 首页 上一页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