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你自己跟我承诺的,会想办法送我走。”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漫不经心。 澹台翳眼珠子盯着他,一动不动,像没有生命一样,没有一丝情绪。 顾惊欢其实觉得保持现状不错,他们俩相安无事,保持适当的社交距离。 但澹台翳这副模样,显然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答案。 “如果你没打算让我离开——”在长久的死寂中,顾惊欢忍不住打破沉默,“那就先管好你自己,想必你不会愿意一直保持白天那副模样。” 澹台翳没有立刻回答,这让顾惊欢稍微感到有点心安。 自从澹台翳把他带到魔界来后,至少从没表现出歇斯底里,很大程度上给顾惊欢带来错觉,他是可以交流的,自己说的话他都能听进去。 然后就见他开口:“我没有限制你的自由。” 他的眼中只透露出一点冷淡的意味,“如果你能找到法器,那就随你去哪。” “不过——你不记得我七哥为何死吗?” 顾惊欢心里一抖,顿时严肃起来:“为什么要这样问,你杀了你七哥,还要问我原因。” “还是说你在威胁我?”他说:“但我并没有和你为敌的打算,至少现在没有。” 也不知道澹台翳信还是没信,月色下他灰白色的眸子再次闪过一丝红光。 “不是在威胁你。”他说。 “只是,你应该还不知道,在你灵魂被牵扯过来前,我已经将这具身体炼成傀儡了。”澹台翳喃喃道。 “你最好真的什么都记得。” 听到傀儡两个字,顾惊欢就惊得手指一颤。 “我不想控制你。”澹台翳今晚显得心情很低沉,明明才和他见面第二天,他似乎已经一个人陷入回忆的深渊。 “但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一无所觉……”他没有说完,只是静静地看着顾惊欢,“别给我这种机会。” 澹台翳的语气中并没有威胁的意思。 他在说真心话,也像是在告诉顾惊欢,他控制不住自己。 所以,别给他机会。 但是顾惊欢手心已经全都是冷汗。 因为自己——的确没有恢复记忆,但现在还有变成傀儡的风险。 “那我要怎么才能回到本体身上?”顾惊欢下意识问道。 虽然本体的修为已经被破坏了,但他并不在意,而这具随时可能变成傀儡的身体让他如鲠在喉。 澹台翳看他一眼:“修炼到元婴期能灵魂出窍就行。” 顾惊欢:“……” 元婴期? 他十年内能筑基吗? 顾惊欢彻底没了睡意,他想今晚可能一闭上眼都会想着修炼。 两人不再继续话题,但是澹台翳也没打算走。 他站在门口,既不进屋,也不离开,月光拉长的影子已经从东边流转到西边,澹台翳依旧站在门口。 顾惊欢忍不住道:“可以把门关上吗?” 真的很不适应有人像门神一样挡在门口。 于是澹台翳静默了一瞬,选择跨进房门,将门在背后关上。 好吧,并不意外。 顾惊欢坐在床头,而澹台翳在屋内唯一一套桌椅上坐下,一时间相顾无言。 也不对——顾惊欢觉得澹台翳有话想说,但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欲言又止。 “你到底想说什么?”顾惊欢忍不住问道。 澹台翳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像一尊雕塑坐在屋内最黑暗的地方,不过顾惊欢知道,他在看着自己。 片刻后,他平淡的声音响起: “如果你想离开,你自己就可以走。” 清晰的字眼像掉在地上的冰渣一样,带来无尽寒意:“当年七哥死前,把一叶扁舟送给了你。” “没有人可以动它,只有你可以。” “既然是你的东西,那我又如何得知,它现在在何处呢?” 仿佛一阵惊雷炸响。 顾惊欢猛地停住呼吸,脸色难看地看向澹台翳。 暴露了…… 居然一天都没能瞒过去。 不过并不意外,他有很多地方都露出过疑点,比如他不记得路,解不开禁制,对澹台翳和兄弟姐妹之间的关系印象模糊。 他迟早会被发现。 不过现在他已经无心顾及其他,他全身都紧绷起来,每个地方都叫嚣着紧张,盯着黑暗中的澹台翳。 他……突然说出来,是打算今晚发难吗? “顾惊欢。”澹台翳唤了一声,放在身前的手缓缓松开,露出一个精巧的,红黑相间的铃铛。 “以前我们没得选,一具身体,却有两个灵魂。”他的声音似乎苦涩起来,“最后只能活下来一个。” “但是现在,我想……重新给你个选择。” 他拿着铃铛的手向前伸了伸,能让顾惊欢更好看清楚。 “如果你摇响它,那我们就能像我们从前梦想过那样,重新生活在一起。” “如果你不摇它,那我们这一次就真的……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 “这是我上一次欠你的选择。”他冷淡的情绪今夜被撕开一个口子,像老旧的木屋被风割裂出一扇门,充满了压抑苦涩,“我等了多少年,才终于有机会,亲自将它给你。” 以为他要发难的顾惊欢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 一时间他也惊呆了。 “你……一定要今晚知道答案吗?” 顾惊欢艰难道。 “如果你已经做好选择,不论我等多久,你的选择都不会变。” 澹台翳说。 顾惊欢也知道,只是他不知道为何澹台翳一下子变得如此着急。 不过的确,澹台翳给出两个选择第一刻,顾惊欢就知道自己该怎么选。 他定了定神,朝红黑铃铛伸出手。
第68章 大事发生 顾惊欢接过铃铛的同时,大拇指压住了里面的铜舌。 他的态度很明显了,而且根本不需要犹豫,他不会让铜铃响起来。 虽然澹台翳说的风轻云淡,但既然他敢把这个作为选择交给顾惊欢,就说明事关重大,顾惊欢只能想到它的一个作用。 那就是让自己失去神志,彻底变回傀儡。 澹台翳也没有和自己重新认识的打算,毕竟作为一大宗派的少宗主,明明有省事的做法不用,何必节外生枝呢。 所以顾惊欢拿到铜铃的第一时刻就将铜舌压住,而且使了点巧劲将其捏碎。 这下它彻底发不出声音了。 澹台翳并不意外他做出这样的选择,但是在顾惊欢动作的那一刻,他还是忍不住闭上眼。 “果然……” 顾惊欢平静地将已经没有用处的铃放入戒指,对澹台翳说:“既然你要说的都说完了,那我就先离开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顾惊欢现在已经知道了离开的办法,他只要找到法器就行,而且他现在也没必要再和澹台翳演下去,刚刚更是心知肚明地和他断绝了关系,他再留在这儿会很尴尬。 而且这是澹台翳的居所。 自己不能吃人嘴短同时还跟主人闹不愉快吧。 但是澹台翳脸色变了几变,挽留的话到了嘴边又吞下去。 他很震惊地发现,自己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顾惊欢了。 上次他们分别的时候,闹得针锋相对,几乎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但事实上,自己和顾惊欢又并不是真正的敌人。 他们曾经有好多年时间日夜相伴,几乎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比他们更了解彼此,也没有第二个人见证过自己最天真狼狈的时候。 以前他可以和顾惊欢说笑,可以和他对骂,也可以冷战好几天。 当时他并没有意识到,和自己在同一具身体里的灵魂会离开。 所以不论他表现出什么模样,都坚信顾惊欢会接受自己。 但现在,顾惊欢和自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他对自己竖起一层厚厚的心防,自己也必须要说合适的话,才能不把人气跑。 以前的避之不及,变成了现在的可望不可求。 “再等等吧。”澹台翳的话到了嘴边变成这句,“不着急走。” 顾惊欢皱了皱眉,但澹台翳已经解释道:“你现在走,可能会撞上众多邪修,而且一叶扁舟也可能用不上。” “只需要再等几天,到时候你离开会轻松一点。” 他的语气不像说谎。 顾惊欢当即反应过来:“有什么事要发生吗?” 澹台翳微微颔首,轻轻道:“用不了多久,你可以自己看到。” . 的确没过多久,顾惊欢就亲眼目睹了这一幕。 因为第二天,日光重新出现的时候,所有附近的邪修都沸腾了。 顾惊欢站在浮空岛的一处视线开阔处,背脊僵硬,他没想到澹台翳嘴里轻飘飘的事,居然这么大。 他甚至以为自己还在做梦。 瀚海的水,一夜之间几乎全部流走,从无数浮空岛往下看,就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海底。 取而代之,是一条几乎从天边流淌下来的河,从视线可及的地方出现,奔涌不息地流向另一个方向。 “这是怎么回事?”顾惊欢没回头,但他知道澹台翳就站在附近,他能听到自己的问题。 “你听说过无间深渊吧。”澹台翳说。 “世人皆知无间深渊,却不知它在何处,因为它一直藏在瀚海之下。”澹台翳说着,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不然为何魔界会有这么多邪修,这儿的魔气为何如此浓郁,几乎没有灵气。” “魔界的结界,看似是在保护邪修,修士以为邪修都像缩头乌龟一样只知道躲在龟壳里。”他轻笑,语气中的恶意不加掩饰,“事实上,结界在保护修仙界。” 无间深渊。 顾惊欢一直在找的地点,居然这么轻易就出现在自己面前。 但他只觉得浑身发寒。 这么凑巧,是不是澹台翳知道些什么? “现在瀚海消失,莫非无间深渊出现了什么情况?”顾惊欢喃喃道,但他并没有掩饰声音,刚好够旁边的澹台翳听见。 “只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消失而已。”澹台翳十分平静,并不吝啬自己的解释,“这个周期并不固定,上一次瀚海的水流尽,还是上次你我……分别那一年。” 更早之前还出现过同样的情况,但澹台翳都没亲自经历过。 “瀚海水流尽,然后呢?”顾惊欢追问,语气中有自己都无法察觉的一丝紧张,“难道无间深渊打开了吗?” 澹台翳顿了顿。 “没有。”他不知道想到什么,露出一个冷冷的笑,“也许有人最终没让那扇门打开。” 澹台翳一定知道些什么,但顾惊欢已经全部心思都被最后那句话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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