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燕青又再一次陷入了梦魇。 那是几年前。 灰暗的路灯下，微弱的光线打在燕青的脸上。 他完好的衣服被扯得微微有些凌乱，四处都是血迹。刚刚才从那里逃出来，也不知道跑了多久。 跑到他实在跑不动了，燕青就微微蹲下腰，大口大口地不停往外喘着粗气。 两手撑着突出的膝盖，燕青凌乱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紧紧贴合着额头，一颗颗汗珠沿着身体滚落到地面上。 几个小时前，他还在和他认为最信赖的朋友一起玩，但之后他就被无情背叛。 燕青一家刚刚搬到这个小区的时候，江雪靠着仅剩的一点钱，租了个房子。也是在这认识的郭大妈。 郭大妈待人很亲切，她老公是在工地干活的，所以经常早出晚归。郭大妈是全职在家带娃，由于闲的很，就喜欢四处窜门。 她是第一个对燕青一家释放善意的人。 燕青也因此跑到了郭家做客。燕青小时候就很安静，而郭超是个调皮的小孩子，长的虽然很秀气，但跟燕青比还是差一大截。 郭大妈很宠燕青，他这粉雕玉琢的样子，人人见了都喜欢，倒是让郭超很吃醋。 但是郭超是燕青第一个朋友。 他们有吃的会一起分享，一起玩闹，虽然常常是郭超单方面的玩，而燕青在旁边安静坐着。 直到那天，郭超跟他说，有个很有钱的大叔，家里面有很多好玩的，郭超说那个大叔很慷慨，让燕青跟他一块去。 燕青傻乎乎地信了。 然后他喝了放了迷药的水。 还好喝的不多，他迷迷糊糊地记得，郭超看着他晕后，就迫不及待地喊人。接着他就听到郭超对那人说，给他五千块钱。 他知道郭超一直跟一些混混来往，但是他不喜欢，所以每次郭超和他们出去，燕青都排斥地回家了。 郭超之前跟他讲过，很快他就可以拥有一个最新苹果电脑了。 燕青还好奇问过他，钱从哪里来。 当时郭超愣了，下意识跑开了，说是要去上厕所。现在回想起来，分明就是心虚的表情。 呵呵，原来他们的友情只值五千块钱。仅仅五千块钱，郭超就把他给卖了。 也是从那天起，燕青琥珀色的眼瞳里再没有一丝天真，只有死湖一样冷寂的萧瑟。 缓慢睁开眼睛后，燕青眼眸又重新变得发冷。 回想刚刚他居然因为，柏夜说的一句回家而哭。哼，完全没有必要，他已经习惯性地走在腐败的阴影角落里，与黑暗为伍，与黑夜长存。 眼泪什么的最廉价了，妈妈曾经这样告诉他。人的信任和承诺也是最不值钱的。只有握在手里的钱和权势是自己的，迟早有一天，他会变得有钱有势，然后把曾经所有欺辱过他的人，狠狠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燕青紧紧攥紧自己的拳头，狠狠让手指按入肉里，很快，他又松开了。 勉强扶起拐杖，燕青一瘸一拐地起身去厨房和厕所望了望，燕青并没有发现柏夜的存在。 他，走了…… 燕青垂头摸了摸裤子里，发现钥匙不再了。也不知道柏夜出去干啥了。 也是，住着舒适又豪华的别墅，又怎么能看得上他这个破房间。怕是一到这就嫌弃得走了吧。 一个娇贵的大少爷怎么会屈尊降贵来这里。所以他这是有多愚蠢，多天真才相信了那人的话。 很快，钥匙扭动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难道是柏夜来了…… 燕青压下眼底的冷郁，慢慢朝门的方向靠近。 门的锁被打开后，直接就被柏夜用力推开。 “哟，你醒啦，”还不等燕青开口，柏夜就很自觉地把手上的一个袋子递到燕青手上。 燕青居然也没抗拒，就下意识地接过了，也没注意看。只是感觉很沉，差点他就接不稳，而且貌似是活的。 柏夜直接脱下球鞋，只用五秒钟就换好了拖鞋。 但那拖鞋是燕青的。。。。。。 “那鞋是我的，”燕青皱起眉头。他一向不喜欢外人碰自己的东西。 “你看看这鱼新鲜吗，我准备给你露一手，”柏夜回的牛头不对马嘴。 再过一会就晌午，想着不能老是点外卖。于是柏夜就趁燕青睡的时候，去菜市场买点鱼，又可以拿来做汤，又可能拿来做清蒸，多好呀。 听到对方提起鱼，燕青心里下意识有了不好的预感。 燕青低头看去，却看到他手中提着的袋子装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黄鱼，大概有四五斤重的样子。还有些袋子装着葱之类的配菜。 “咋样，这鱼够大，卖鱼的大爷跟我说这个做汤，清蒸很不错，”柏夜咧着嘴开心地笑着，但是在燕青看来，多少笑得有些欠扁。 这鱼，是没问题。但问题是，谁来杀呀。 他不觉得这样一个大少爷会杀鱼。关键是燕青自己也不会。 “你一个大少爷会杀鱼？”燕青的目光落在那个鱼上面，那鱼还在坚硬地反抗着，与塑料袋做斗争中。 “不会可以学嘛，”柏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表示非常有自信。但看着对方狐疑的目光，柏夜又咳咳地补充了几句。 “这段时间跟着做菜的黄大厨学了几手，所以会。”燕青嗯了一声，但表情显示并不相信。 当然这是柏夜随口胡诌的几句。 柏夜换掉鞋后，就从燕青的手中接过，单手毫不费力地提着，进了厨房。 燕青不可置信了，柏夜这人什么时候力气比他还大了。 所以那次打斗，难道他丝毫没有吃亏。 奇怪的事情真是越来越多了。 …… 还有如果柏夜会做菜，那这个世界实在太诡异了。燕青眼睛一眨不眨地跟在柏夜身后，不放过柏夜任何一丝举动。 “你是来欣赏我的厨艺嘛，”柏夜嘴角扬起一丝肆意的笑容，只见他随手拿起一把菜刀。 “我怕你把厨房给炸了，”燕青呵呵地扯了扯嘴角。 柏夜指头十分灵活地掌控着菜刀，大力将还在蹦跳的鱼按住，然后猛的一用力，用刀背将鱼给直接拍晕过去。 之前柏夜刚传来的时候，还对这具身体不太熟悉，但是现在差不多有几十天，在这几十天里，柏夜每天都会练下。效果还不错，原本软塌塌的现在都变成肌肉。 只不过要重新回到他原来世界身材，还是要费些时间的。 虽然他活得锦衣玉食，但是这些生活技能基本点满。可谓上的厅堂下的厨房。但是他不轻易给别人，因为一旦下厨，吃过的就再也离不开了。 沈南就是个超级吃货，还调侃他，为啥单身这么多年。又会做菜，私生活也很干净，又是学校校草。 其实柏夜从小到大，收到过无数封情书，不夸张到，不仅女的会写，男的也会写的那种。那时候也是第一次他才知道，原来男生也是可以喜欢男生。 接着柏夜熟练地用刀背斜向鱼头开始刮鱼鳞。那条鱼已经不动弹了，似乎真的已经晕过去，任由柏夜继续开膛破肚。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燕青，开始讶然。这个大少爷是真的会弄。而且对方似乎并不嫌弃做这个事情，但那扑面的血和鱼腥味混杂在一起的味道，让燕青都忍不住蹙起眉头。 燕青的妈妈当时还是个十指不沾水的大小姐。在他还很小的时候，本来住着的是个三室一厅的大房子。就跟很多普通的家庭一样，生活着。但是因为父母的颜值很高，所以总是会吸引来他人艳羡的目光。 记忆中的父亲是个画家，偶尔会拉着母亲，他，一起来到一处湖边。 天泛着蓝色，湖面上染上一层雾气，远处的鸭子和树都像隔着层薄膜，青草的苦涩又清新的气息充斥着燕青的鼻间。 父亲会坐着个小木凳上，将画固定在画板上后，就开始作画。 一切都是那么温馨又美好。燕青当时以为那个画面会一直持续着。 但是后来父亲染上赌博，把家里的一切都输光了。也包括这套房子。这套房子也是母亲出钱买的。 赌欠太多还不上，于是父亲就跑路了。母亲江雪这次才看清楚原来眼前的爱人是那么不堪。原本高大，文艺又浪漫，帅气英俊的形象突然变得贪婪、自私、无耻。 他温柔的母亲也是从那个时候，变得疯狂。 也从十指不沾阳春水到学会干家务活，会炒菜。 但是除了那皮蛋瘦肉粥，几乎都不好吃。 他经常饿肚子，所以有了胃病。 燕青从回忆中回过神后，眸中又暗淡了几分。 他正好瞥见柏夜脚上套着的拖鞋。 燕青心想等柏夜走了之后，他就把这双鞋扔了。 柏夜此刻穿着个拖鞋，姿态无比随性但又透着几分优雅。燕青看着看着，第一次发现，柏夜好像自从那次性格变化之后，穿的衣服基本都是白色T恤和黑色短裤。 T恤松松垮垮地套在少年的紧实的身体上，金色的光辉透过外面树叶在他的脸上留下斑驳的影子，清晰分明的轮廓线下是白皙又修长的身躯。 燕青低着头，狭长的刘海遮挡住他眸中奇异的目光。 有种错觉，好像面前站着的人不是柏夜，而是另一个人。
第12章 空气中那股鱼腥味和血腥味久久不散，燕青受不了，就退出去了。 燕青从家里翻出剩下的大米，然后简单地淘米煮饭。 老式的电饭煲按了一下，刚还看到指示灯亮了，但是只是过了两秒，它自己就跳到保温那了。 …… 太久没回家，他都忘了这电饭煲是坏的了。 柏夜在厨房里继续捣鼓着。这次鱼已经杀好了，他从专门放置碗筷里搜出一个铁架。 简单地用筷子摆成井字的样子，放在铁架上面。柏夜把已经塞了葱姜塞到鱼的肚子里，让肥美的鱼肉充斥上葱的清香还有姜片特有的辛辣味。再抹上一点盐，均匀地弄在鱼的两边。为了去腥，同时柏夜还倒了点料酒往鱼的身上一淋。 嗯，柏夜将鱼头和鱼身分开。除去鱼头的部分，都是拿来清蒸，就放到筷子上即可。而鱼头腌制太费时间了，柏夜等会准备先把他炸下再拿来做汤。 几十分钟后，一道清淡美味的清蒸鱼出锅了。 柏夜小心翼翼把清蒸鱼放入长盘后，就浇上锅的汤汁，最后再撒上一把葱。青嫩的葱叶覆上嫩白的鱼肉，看起来格外诱人。 他稳稳地把清蒸鱼端出来，放在小小的木桌上。 “清蒸鱼好了，你可以尝尝，”柏夜投向燕青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期待，“鱼头汤还要等一会才好。” “我不饿，”燕青拿着本书，姿态端正地坐着看，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电饭煲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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