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他的脸上还挂着温和的笑意,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目不转睛,帮席歌整了整蹭歪的衣领,然后后退一步,慢慢上下打量一遍,感觉满意了,慢悠悠地说:“怕什么。” 他拍了拍席歌的肩膀:“出去好好玩,记得回家。” 席歌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个好,腿脚僵硬得像是打了钢钉,让人生怕走着走着跌翻在地,江念风看着他走出家门,直到消失在尽头,才勉强走得通顺。 他扶着门框,没急着关门,胸腔闷闷地震动了一下,发出声哼笑。 这么小的胆子,还敢去找他、去曝光他的黑料,再躲出国么? 回想着放在手指下的触感,战栗的身体,洁白如瓷的肌肤,简直像只柔软的小白兔,红着眼睛被他扯住耳朵,满心畏惧又不敢挣扎。 牛仔裤掐出的细细腰线几乎一掌可握,修长笔直的双腿,高帮皮靴衬得身材比例极佳。 这么漂亮的一只小兔子。 他压下眼底翻腾的欲色,转头回到屋内,抬手打了通电话交代几句。 可以放出去玩,但不能玩野了心,不愿回家了。 路边,才走出别墅庭院,席歌就软了双腿,跌坐在路旁的长椅上,再也走不动一步。 ……刚才,也太可怕了。 明明是笑着,却觉得自己像是要被吃掉似的,全靠意志撑着两条腿走出去,才走出门就丧失力量,软得像面条似的。 可……任务…… 捏捏背包里装的东西,席歌又鼓起勇气,握紧手机叫了辆出租车。 就这最后一次了,他在心里想着。 很快便有出租车飞驰而来,将他载上,又向着目的地飞驰而去。 才到咖啡厅,他就看到了坐在窗边,戴着黑色口罩和帽子,捂得严严实实的畏缩男人。 身上穿着破旧土黄色工装服,染着块块分辨不出的脏污,头发也肮脏打绺,杂草般压在顶沾着机油的鸭舌帽下。 席歌走到他身边,犹豫着还没说话,那人便急切地从拉住他按在桌子对岸,嗓音沙哑得像被砂纸打磨过似的,焦急质问:“你怎么才来?” 说罢,他又意识过来,盯着席歌的脸,上下打量许久,猛地低声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畅快,越来越歇斯底里,眼睛里带着癫狂的快意,猛地握紧席歌的手腕:“你是席歌,你竟然是席歌,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江念风,想不到你身边的人也是最想让你死的人。” 男人笑声癫狂而歇斯底里,让人心底发憷,席歌手腕被捏得生疼,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男人握得更紧,像是死死抓住的最后一颗稻草。 他有点害怕,甚至想转头就走,可男人已经发了疯,力气大得惊人,不仅走不脱,腕骨还痛得快要被握断了似的。 席歌只能定下神来,慢慢安抚着,等他笑声暂歇,才缓声问道:“你跟江念风……有什么仇?” “什么仇?” 男人冷笑,猛地扯下罩住整张脸的口罩,几道丑陋疤痕蜿蜒趴在脸上,一道落在额头,一道横贯鼻梁划过右脸,鼻梁直接从中间折断,还有一道撕裂唇峰直到下颌。 疤痕处增生的淡粉色皮肉微微隆起,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原本还称得上是英俊的面容变得恐怖可憎。 不远处传来几道抽气声,是坐在一旁恰好看到的客人,隐约飘过几个零星字词,大抵是“伤疤”、“可惜了”、“害怕”之类的。 “这个仇,够不够?!” 男人重新戴回口罩,压下帽檐,紧紧低下头,躲回黑暗里。 将最丑陋的一面暴露在公开环境下,甚至还被人看到,令他十分不安。 席歌好像也被他的面孔吓住了,呆坐着一动不动,眼神直愣愣的。 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名字。 ——仇采风。 是他昨夜拿到的名字,私家侦探将江念风拍摄《江湖》前后的履历打探得清清楚楚,仔仔细细。 他当时便留意到这个名字,选角时他也算是突出人选之一,但没抢过江念风,只好退而求其次演了个男五,却演得很不讨喜,后来吊威亚还出了事故,直接宣布退出娱乐圈。 席歌又仔细打量对面男人露出的双眼,微下垂的眼角,略显下三白的瞳孔,跟那份报告照片中的仇采风缓缓重合成一个人,带着股苦相。 席歌神情有些古怪,若是按照侦探给他的信息……似乎这事跟江念风没什么关系吧。 按下心里疑虑,席歌继续打探:“你脸上的伤……” “没错!就是江念风!都是他害的!他划花了我的脸!” 他扭曲的面孔还在歇斯底里:“都怪他!否则我怎么可能到现在这样样子!” 喋喋不休地念叨了片刻后,他又桀桀怪笑起来,眼白发红:“幸好我一直潜藏在他身边,这个机会终于让我找到了,他一定想不到,是自己的身边人背叛了他!这样才好,这样才能让他痛苦!这样也不及我痛苦的万分之一!” 扭曲话语间满是暗沉恶意,让人心生抵触。 席歌听不下去,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冒着危险出来找的人,就是这样一个疯子,到底值不值得。忍着心底的反感打断:“你的证据呢?” 仇采风手指粗糙黝黑,从口袋里小心翼翼掏出枚U盘,紧紧捏在手里,“都在这里!证据全都在这里面!” 他死死攥紧,不肯给席歌看,反而贪婪地看向席歌带来的背包:“你先让我出国,等我安全就把证据全都给你!你要发誓,一定要让江念风死无葬身之地!” 席歌皱紧好看的眉头,盯着对面的疯癫男人,犹豫起来。 这个精神状态,他甚至会怀疑仇采风患了被害妄想症,U盘里的证据也没有办法考证…… 席歌只是犹豫一瞬,仇采风就又竖起眉毛,瞪大眼珠,开始喋喋不休地咒骂江念风。 吵得席歌更加无法思考,他不敢讲提包里的东西留在原位,夹着包起身:“失陪,我去下洗手间。” 说罢,不等仇采风反应,便急匆匆地大步向洗手间走去。 一进门他就躲进最靠里的隔间中,紧紧关上门,侧耳听着仇采风没追过来,才缓缓吐出口气,将包里的东西重新清点一遍。 里面有五十万现金,伪造好的身份证,出入境证明,和国外绿卡,足够安安全全地躲到国外过上一年。 门外,掩映在绿植后的隐秘角落,坐着两个男人。 江念风正端坐绿植后,拧眉看着席歌与那人交谈许久,又匆匆躲进洗手间,视线落在了紧闭的隔间门上。 坐在他对面,唐侦探殷勤讨好:“老板,之后怎么办?” 江念风静默许久。 那只黑色提包里,装着足够让席歌安然消失在自己面前的全部东西,甚至是出于自己的授意。 可他不明白席歌为什么要离开自己,但他知道,自己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有一丝一毫发生的可能,即使是在心里稍稍设想,都会痛苦不堪。
第37章 咖啡厅内, 人来人往行色匆匆,角落发生的一切甚至没留下片刻骚动,无人在意。 等了十几分钟, 席歌还没出来,仇采风神情是越来越明显的焦急, 他皱紧眉头,将帽子压得更紧,反复转头望向洗手间的方向, 洗手间门紧闭, 无从推断。 服务生注意到他的焦急, 优雅得体地走过来,款款问道:“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仇采风这才猛地抬头,阴狠盯着服务生小姐秀丽的脸庞,眼底血丝密布, 警惕提防道:“不需要,走开,走开!” “抱歉先生……”服务生在他抬头瞬间才看到脸上的疤痕, 吓得连忙跳开, 连连鞠躬远远躲开, 走远后后才松了口气。 仇采风神经质地反复扯着衣领和口罩,目光紧紧盯着身后,犹豫着起身过去查看还是留在座位上继续等待。 “到底在干什么……”仇采风低喃着咒骂, 又等了几分钟后, 终于忍不住起身往洗手间走去。 在搞什么, 该不会偷偷跑掉了吧…… 他快步走到门前,刚刚伸手碰到门, 心想着一定要把席歌狠狠骂一顿。 可就在他还没推门的瞬间,门却突然从里面拉开了,席歌似乎刚洗完手,湿漉漉地沾着水,低着头用面巾纸揩干指节上的水珠,修长指节宛如水葱。 “你——”仇采风瞪大双眼。 “诶?!”席歌听到动静抬头看去,猛地后退一步,一副被吓到的模样,“你站在这干什么?” “……没,没什么。”看到席歌后,仇采风胸腔里的愤怒反倒像个气球,被猛地戳破,砰地一声后只剩下空荡荡的虚空。 “你想好了吗?”仇采风目光忍不住落在席歌肩下装得鼓鼓囊囊的背包上,贪婪地想着,这些应该足够他出国潇洒了吧。 席歌不紧不慢地坐回去,重新叫了杯拿铁,才把背包放在桌面上,然后平推到仇采风面前。 然后平静地说:“U盘给我,拿着这些走,以后我们就两不相干了。” 仇采风目不转睛地盯着背包,紧紧注视着它被放在自己面前。 里面是他这么多年来仇恨等价的东西,交出这一切,他内心就能平静下来,重新开启一段新的生活。 他看到了多年仇人终于身败名裂,看到结束这噩梦般的一切重新开始新生活。 他抖着手,将U盘放在对面,等价的位置,脸上的喜悦再也压抑不住。 “好,好。” 仇采风迫不及待地拿起包,甚至当着面清点起里面究竟有多少钱,坐不住地抱在怀里,起身想往外走,又想起什么,嗓音粗粝又喑哑地补充:“这里面的东西,你一定要都发出来,你答应我,我才能给你。” 席歌靠在椅背上,没看站在身前的男人一眼,半阖着眼疲惫地点点头,只说了一个字:“好。” 他甚至都没注意仇采风是什么时候走的,僵坐在原地许久,许久,直到桌上咖啡一丝热气也无,周围人来了又走,一切静默,天色渐晚,才睁开双眼,摊开握紧的掌心。 那里面是枚被他攥得几乎要变形的U盘。 席歌闭了闭眼,长长呼出一口气,将冷得彻底的咖啡仰头喝空,重新握紧掌心,胸口空落落地走出咖啡厅。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了。 江念风早已等在家里,暖洋洋的,温柔的光将他猛地照亮,就像是一双手突然将他从黑暗里拉回光明。 江念风没问他究竟去了哪,只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还没吃吧,洗手准备开饭了。” 席歌低头。 右手插在口袋里,长方状的硬质金属硌得掌心生疼,但他却把手攥得更紧,似乎这样就能抵消心口的疼。 他甚至不忍心再抬头跟江念风对视。 这样的温柔,反倒让他更加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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