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悻悻然地磨了磨牙。 他也想尽快抓住坎贝尔,可要让谢灵作为诱饵去冒险……实在是让他心慌难安。 计划如此,但接下来一连几天,坎贝尔如同人间蒸发?,销声匿迹。 萨兰到来的惩戒者和唐纳德等人将维克市搜查了好几遍,没有发现蛛丝马迹。 而谢灵这边,每天单独行动,也没有碰见疑似坎贝尔的人。 就在众人一无所获的时候,萨兰传来了新的情报。 黑狱告知他们,东南教区的惩戒者在南海岸一带发现了坎贝尔的踪迹…… “他逃去了南海岸?” 唐纳德很意外,看了眼情报简讯,将视线投向谢灵,只见对方微微蹙眉,眼睫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他在维克市暴露了踪迹,必然不会在此地久留。”负责追捕逃犯的萨兰惩戒者说,“我们已经将此事汇报给伊文斯主教,今晚动身去东南教区。” 名为艾伯特的队长站起身,朝唐纳德伸出手:“诺顿,感谢你们这些天的协助。” 唐纳德与他握了握手,沉声说:“艾伯特,有任何新进展,请告知我们。” “没问题。”艾伯特松开手,“再会。” 当他们准备离开会议室时,凡妮莎叫住了他,“等等,艾伯特。” 艾伯特回头:“凡妮莎,还有什么事?” 按规定,除了节假日调休、接跨区任务之外,隶属各个教区的惩戒者是不能轻易离开辖区的。 但萝拉还在昏迷,凡妮莎实在不想干等消息。 “我申请作为外援加入你们,一同前往东南教区。” 凡妮莎站起身,平日里总带着妩媚笑意的美艳脸庞,此时凝霜结雪,神情分外冷肃。 “队长,请你批准。” 这种惩戒队之间的互相支援,只要两个队长批准,她就能去。 艾伯特挑起眉角,欣然同意:“我没问题,欢迎你的加入。” 僸哃珩②亻专 而唐纳德思索片刻,点了下头:“去吧,一切小心。” 凡妮莎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向坐在长桌边的冯和谢灵眨了下眼,跟着艾伯特等人离开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会议室里只剩三人。 谢灵抬起脸,眼底流露出一丝明显的质疑,“队长,冯,你们真的相信坎贝尔离开维克市了?” 唐纳德:“这些天维克市搜捕的动静不小,他极有可能逃往别处避避风头。” “但我有种直觉,”冯掐了掐眉心,声音分外沉郁,“他没有离开?,仍旧藏匿在某个隐秘的角落,等待时机。” 谢灵双手交叠抵着下颌,垂眸沉思。 眼前再次浮现出坎贝尔那张苍白阴郁的面孔,对方毒蛇般诡谲恶意的目光,仿佛钉子一样扎在他的脑中。 六年过去,对方的本性没有变,那种植根灵魂的邪恶和疯性从未褪色。 和当初一样,既然这个偏执的疯子已经将他视为猎物,就不可能善罢甘休。
第49章 223年12月的某天夜里。 黑狱最底层。 昏暗,寂静。 虫鼠不曾光顾,狱警甚少踏足。 长年累月的死寂,让这个狭小的囚室仿佛被时空凝固,连空气都格外稀薄。 囚室里没有灯,唯一的光源是走廊顶部悬挂的魔法灯,从巴掌大的铁门洞泄露进来一丁点昏黄暗淡的微光。 滋啦。 不用睁眼,坎贝尔都知道正对囚室铁门的那盏魔法灯灭了。 囚室彻底陷入了黑暗,但他并不在意,躺在冰冷坚硬的铁床上,合着双眼,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走廊里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坎贝尔耳尖动了动?,有些意外,这声音听上去不是定期巡视的那个狱警——换新人了? 来人不急不缓,停在了这间囚室门口,然后将钥匙插进钥匙孔,用力一扭。 黑暗中响起令人牙酸的咯吱声,沉重的铁门由外拉开。 坎贝尔眼皮颤了颤,敏锐地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息,于是睁开双眼,侧过脸看向门口。 来人裹着黑袍,右手提着一个暗红色的木盒,左手指尖冒出一簇莹莹白光,照亮方寸之地?。 “杜克·坎贝尔。” 陌生的声音。 坎贝尔直勾勾地盯着暗红木盒看了一会儿,然后按着床板缓缓坐起身?。 沉重的镣铐咣当作响,在昏暗寂静的囚室里格外刺耳。 他支腿坐在床角,背靠墙壁,双手双脚均被镣铐禁锢,黑发凌乱,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 但即便如此?,他看上去也丝毫没有脆弱可欺的感觉,像一条蛰伏的毒蛇,浑身溢散出危险阴冷的气息。 “据说你是邪神原初的眷属。” 这是来人说的第二句话。 “那你呢?带着邪种进入黑狱,悄悄来见我这个邪徒,你又是什么身份?” 坎贝尔漫不经心地打量着面前的人,薄唇勾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让我猜猜,惩戒者、主教,还是洗白的猎犬?” 来人兜帽下的脸庞没有一丝表情,将暗红木盒扔到铁床上,“带给你的见面礼。” 坎贝尔伸手打开了木盒的黄铜锁扣,只见里面放着一团薄皮包裹的血肉,表面覆盖着交错的暗淡光纹。 “两天后?,禁锢它的光之锁会完全消失。”来人说,“如果你不想带着它被满城的惩戒者追捕,就尽快找个孕育母体放进去。” 坎贝尔捧起这个拳头大小的邪种胚胎,忽然沙哑地笑了声。 “你要放我出去?还要送给我一个邪种胚胎?”他眼神带着明显的质疑,“突如其来的馈赠,往往是裹着蜜糖的毒药,相比蹲监狱,我更讨厌被人当刀。”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你的审判书已经颁布了,三天后就是你的处决日。”来人说,“鉴于你近乎不死的体质,死刑会采用精神和肉身分割进行的方式,你会死得干干净净,一点不留。” “我死得干不干净,就不用你关心了。” 坎贝尔满不在乎地回道。 他将邪种胚胎放回木盒,然后抬脸问:“行刑者是谁?谢灵说过,判刑处决我的时候,他要亲自动手。” “……” “是他吗?一定是他吧。”坎贝尔眼前再次浮现见到谢灵的最后一面,有些神经质地笑了起来,“毕竟他那么想杀我,是不会放过行刑机会的。” 沉默良久之后?,来人出声问:“你知道现在是哪一年吗?” 坎贝尔无法回答,自从他被关进黑狱最底层,就没有走出过这间囚室。不见天日,死寂孤独,在这种环境下,他对时间的感官非常迟钝,确实不清楚过了多久。 “213年12月,你在这里度过六年多了。” 六年多? 坎贝尔眼神阴郁:“你什么意思?想说过了这么长时间,谢灵已经对我失去了兴趣?” 来人摇了下头,用怜悯又嘲讽的目光看着他:“早在四年前,谢灵就遇难了。” 坎贝尔瞳孔紧缩,不敢置信:“遇难——谢灵死了?” “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被称为圣主眷属的赫尔曼·沃克也死了,肉身和灵魂均不复存在。” 来人微笑道:“现在,你还认为自己是不死之身吗?” 坎贝尔很久都没有动?,半晌才从铁床爬下来,站到他跟前:“谢灵是怎么死的?” 来人摊开手掌,“你可自己去查。” 坎贝尔狭长的眼眸微挑,对方指尖绽开的白光,映出他眼底涌动的邪性:“你知道放我出去,会发生什么吧。” 对方神情不变,用魔咒密语打开了他的手铐和脚镣。 “杜克·坎贝尔,往北走,在西北最大的城市,你会发现新的惊喜。” 禁锢已久的魔力重新在体内流动?,坎贝尔舒展四肢,随即拿过暗红木盒,扫视囚室四角,发现当初赫尔曼·沃克下的重重禁制已经失效。 于是,黑雾无声无息地荡开,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眨眼之间,他已经从囚室里消失。 · 224年1月。 维克市。 “我至今想不明白,坎贝尔是怎么逃出黑狱的?” 冯长腿斜撑坐在桌沿,偏着头看正在吃晚饭的谢灵,“你觉得呢?” 谢灵抬脸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我觉得你要么坐到椅子里?,要么站起身?,别坐在桌子上,我正在吃饭。” 冯挑起眉角,转而坐到谢灵身边的椅子里?,左手支着下颌,侧过脸看着他。 一分钟后?,谢灵放下勺子,缓缓转过头:“你没吃晚饭?” “在教堂吃过了。” “那你一直盯着我?” “等你吃完,”冯笑眯眯地说,“你慢慢吃,别着急。” “……” 谢灵三两口将剩下的黄油炒蛋吃了,用餐巾擦擦嘴,起身往外走,“我出趟门。” 冯跟在他身边:“已经七点多了,你去哪?” 谢灵边走边说:“饭后散步。” 冯:“我陪你一起去吧。” 咣当! 谢灵关上雕花大铁门,朝门后的冯点了点胸口,不容置疑地说:“我单独去。” 冯注视着他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在视野里?。 然后他撩开外套,将缀在白衬衣上的半透明小圆片摘下来,看着上面微微闪烁的三个绿光点。 这是具有互感作用的小魔器,有效范围十公里?,也是他们的暗号器。 如果遇到坎贝尔,谢灵将捏毁随身携带的暗号器,这样冯和唐纳德手里的小圆片会消失一个光点,他们就会立刻得知此事,快速赶往现场。 冯盯着小圆片上属于谢灵的那个光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拉开铁门,走进夜色里?。 谢灵不紧不慢地走着,走到公共厢车站台时,忽然想到今天是周三,魔法集会开放日。 迪奥的第一笔汇款已经到账,他昨天去银行取了些金钞,正好现在钱包鼓鼓,去魔法集会碰碰运气?。 等待几分钟后?,厢车到站,谢灵上了车。 现在时间还不算晚,这班开往西城区的厢车里座位几乎全满,每次到站,都有乘客上上下下。 谢灵坐在最后排,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路灯。 过了一会儿,厢车缓缓降速,停靠到站。这附近有几个大型工厂,许多刚刚下工的工人在站台等候,中间的车门刚打开,一群人就挤了进来,熙熙攘攘,整个车厢顿时充满了喧杂热闹的气息。 谢灵转过脸,扫了眼那群闹哄哄的乘客,目光忽地一凝。 在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中,有道身影格外熟悉,他裹挟在人群里往后排走,被找座位的工人挡住了半张脸。 他穿得像个刚下班的绅士,挺括的白衬衫和灰色的羊毛背心、修身的黑长裤、锃亮的黑皮鞋,露出的皮肤苍白细腻,和身边的那些工人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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