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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对方终于停笔，大发慈悲地通知：“结束了。” 迪奥神经骤然一松，抬手去摸腹部。 灼热感从皮肤往下渗透，迅速穿透肌肉，继而向五脏六腑乃至全身四肢奔流。 复杂的魔法回路形成，魔素正以飞快的速度汇聚到他的体内。 迪奥翻身下床，拿过白绸衬衣穿上，边扣衣扣边说?：“我要验证这个魔纹真的有效，你才能走。” 谢灵正在收拾钢笔和墨水，闻言眼角余光朝他轻轻一瞥，摊了下手，示意他随意。 迪奥张嘴吐出一段起源语。 谢灵耳尖动了动，有点诧异地转过脸看他。 古老、神秘的魔法专用语言在唇舌间流淌，魔咒已然吐出，却迟迟没有出现应该有的魔法现象。 “你怎么解释？” 迪奥高大的身体迫近，泛出血丝的眼珠幽幽地盯着他，“这个魔纹是不是有问题？” 谢灵鼻腔里发出一点笑音，丝毫不在意的神态。 看到他这副表情，迪奥压了一上午的火气蹭地就爆了，怒气勃发：“你——” 谢灵抬手一压，示意他先别急着发火，轻快地吐出同样的魔咒，手指一勾，窗边的扶手椅浮了起来，随着手指的动作在空中飞来飞去。 “尊贵的罗德里格斯先生，你的起源语发音似乎有点问题，魔咒念错了，当然不会起效。” “……”怒火还没烧起来顿时就熄灭了，迪奥表情僵硬，满腹怒气转变为难堪、尴尬。 “你再试一试？” 迪奥硬着头皮又念了一遍，依旧没有起效。 谢灵并不是爱指导别人的性格，但此刻也禁不住叹了口气，“这个魔咒里，你有三个音节错误，仔细听——” 他咬着字眼，慢慢地说出来，眼神还不忘示意迪奥赶紧跟读。 迪奥本来感觉很难堪，以为对方在嘲讽他，但此时心情却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对方这幅认真教学的模样……不算讨厌。 他沉默了一会儿，在谢灵催促的目光下，重复地念了几遍。 直到谢灵点了点头，他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将魔咒完完整整地念了一遍。 床头柜浮了起来，这次总算生效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迪奥感觉到腹部传来强烈的灼烧感，火烧火燎的疼痛，仿佛有把烈火正贴着肌肤烘烘燃烧。 他低头看了眼构绘在整个腹部的黑色魔纹，随即望向谢灵，哑声问：“这又是怎么回事？” 谢灵双手抱臂靠着窗台，平淡地说?：“魔法常识，非常规魔纹都有负面效果，且序号越往后负面效果越危险。” “11号魔纹是1号魔纹的进阶版，作为非常规魔纹的入门款，它的优点是吸收魔素的速度比1号快，储存魔力的上限阈值比1号高，负面效果也不算严重——每次调动魔力施展魔法都会有被烈火灼烧的感觉。” 顿了顿，他看着迪奥发红的眼睛，轻描淡写道：“灼烧感而已，你以后就习惯了。” 半晌，只听迪奥冷冷呵了声，拿过钱包，抽出几张金钞递给他。 谢灵伸手去接，对方却没有松开手指，他一抬眸，只见这张面相凶戾的脸庞浮现出一种说不上来的怪异神色。 目光轻轻一碰，迪奥松开了手指，“L先生，你有兴趣再接个兼职吗？” 谢灵置若罔闻，收了钞票。 当着迪奥的面，转过身去拿还剩薄薄一层底的两瓶墨水，按照行业惯例，这种用剩下的超凡墨水归魔纹师所有。 他从衣帽架上拿过长风衣穿好，戴上圆顶帽。 “L，”迪奥加重语气，“我问，你有兴趣再接个兼职吗？” 谢灵沉静的侧脸没有一丝表情，直截了当地问：“客户是谁，什么事情，出价多少？” 迪奥神情有些难以启齿：“客户是我，教学起源语和魔咒，出价20金币。” “……”谢灵用一言难尽的眼神望着他。 “这是时薪，20金币每小时。”迪奥补充道。 这一瞬间，谢灵耳边出现金币哗啦啦坠落的幻听，有些迟疑地问：“时薪20金币，你认真的?？” 迪奥咧开嘴，扯出一丝‘和善’的笑容：“当然，按次结清。”
第35章 从旅人旅馆回到别墅后,谢灵径直走回卧室，脱了衣服，先去洗澡。 卧室的窗户开了条缝,淡黄色的轻纱窗帘随风浮动。 一只黑色的蝴蝶静静落在窗台上，漆黑的复眼朝向室内,细长的触角微微晃动?。 浴室木门紧闭,哗啦啦的水声隐约传来。 片刻后,水声一停,谢灵裹着白色浴袍走了出来。 刚洗完澡，他浑身冒着温热的水汽，半湿半干的黑发贴着修长的脖子,脸颊被热气蒸腾出淡淡的红晕，皮肤像水洗的瓷器，透白得泛光。 蛰伏在天花板角落的黑蝶，悄无声息地注视着下方，一对小小的乌黑复眼被灯光照得发亮。 谢灵用毛巾擦着头发?,眼角余光瞟见窗帘轻轻晃动?,枣红木窗露出一条缝隙。 他两步走过去，把毛巾顺手扔在扶手椅背上，将窗户关紧锁死，窗帘拉拢,然后在写字桌旁坐了下来。 桌上摆着两瓶残余的非常规超凡墨水,以及一瓶用18金币买到的常规超凡墨水，10毫升装，纯度和品质一般,刚好能用的程度。 现在谢灵要做一个危险的实验。 这是昔日在魔法学院里，教授特别明令禁止的危险行为,一旦见到有学生尝试，准会把人狠狠教训一顿，再关禁闭，要求写一万字反思检讨。 三只小银瓶并排放在一起，谢灵扭开瓶盖，轮次混合摇匀，最后得到一瓶即不适用于1号魔纹也不适用于11号的混合墨水。 这瓶墨水仍有超凡特性，近乎黑色的深红溶液，在墨水瓶中缓缓旋转出细小的漩涡。 银质笔尖探进瓶内，吸满墨水。 谢灵撩开浴袍下摆，露出结实修长的大腿，开始在大腿中间构绘魔纹。 笔尖游走，浓红发黑的液体落在白皙的肌肤上，缓缓绘出神秘陌生的图纹，隐隐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诡丽感。 这不是已知的任何一种魔纹。 而是谢灵以前做实验，画着玩，意外用1号、10号、11号胡乱编凑出的混合魔纹。 他曾经在自己身上试过一次，有效但短暂，在构绘完成后的十分钟里，瞬间吸收转化了大量魔素，但魔力到达储存阈值的那一刻，魔纹立刻开始淡化消褪，十几秒内完全消失。 总而言之，是个可用性很低的一次性魔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首尾相连的环型魔纹逐渐成型。 不知过了多久，谢灵构绘完最后一笔，放下钢笔，无声吸了口气。 这个魔纹的负面效果与11号魔纹类似，而且更加严重，在吸收魔素转化为魔力的这十分钟里，就会带来烈火焚身般的灼热剧痛。 已经开始了。 谢灵额头沁出滴滴冷汗，抖着手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出一把小巧的银色手.枪——名为白日梦的魔器。 他按着桌沿勉强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到大衣柜前，用力攥紧手.枪的指节尽数变色，按在穿衣镜边的另一只手掌止不住地痉挛发抖。 齿尖深深咬紧薄唇，一丝血腥味在唇舌间蔓延。 光滑镜面倒映出他苍白的脸庞，鬓发?、眉梢、眼睫均被冷汗浸透，浓黑欲滴，而绯红的双眼却亮得惊人。 体内的魔力急剧增加，在抵达储存阈值的前一秒，谢灵将枪口抵住心脏，张开染血的双唇，按下扳机的同时，倾吐魔咒。 哒。 秘银手.枪空腔轻响，虚幻的魔力子弹射穿谢灵的心脏。 他的外貌瞬间变幻，念出起源语的嗓音随之变沉。 镜面中倒映出的人影已经变了。 身材拔高，银发如瀑垂在肩侧，雪白睫毛微抬，冰蓝眼眸投来沉静的目光，唇边含着一丝温柔的笑意。 谢灵注视着自己的倒影，灵魂仿佛被分成了两半。 一半冷静旁观，清醒地知道这只是白日梦的魔法效应。而另一半，发自真心地认为眼前的这个人、这个倒影，就是他熟悉的队长。 他即在看自己，也在看赫尔曼。 与此同时，随着魔咒的最后一个音节落地，魔法即刻生效。 这是个针对亡者的追踪魔法，一度被魔法教会列为禁咒，即使后来解封，会用的人也很少。 因为消耗魔力很大，魔法效应很危险，除此之外，施展条件也苛刻——念出魔咒时必须亲眼看着亡者?。 镜面中的人影身后涌出淡淡的雾气，白雾缭绕，越来越浓，很快充满了整面穿衣镜，继而涌出镜面，在整个卧室蔓延开来。 谢灵有一瞬间的头晕目眩，回过神时，身边的所有东西已经悄然消失，浓重的白雾笼罩了一切。 环顾四周，可见度极低，整个世界都是灰蒙蒙的，不远处一个模糊庞大的轮廓隐约显露，似乎是个殿宇。 谢灵顿时清醒，撩起耳侧的一缕黑发看了眼，然后抬脚向前方走去。 如果亡者的灵魂尚在此世间，追踪魔法会将他的意识带往此时亡灵所在之地。如果亡灵已经消失，那么魔法只能将他带往亡者死前涉足的最后一片时空。 显然，这是纳木拉西大峡谷的深处，“吞噬者?”投影降临之地，他们几乎全军覆没的那一天。 自死而复生以来，谢灵一直想重返纳木拉西，但当下他不可能直接过去。 有两个原因，一、教会已经把纳木拉西列为禁区，除了走教会途径，没有其他办法混进去。二、如果邪神气息不散，祂仍旧注视着那片区域，邪物云集，那里将是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他贸然进去，恐怕跟邪物打个照面，人就没了。 所以现在只能用这种迂回的方式，意识重返死亡故地。 周遭一片寂静，连呼吸声和脚步声都没有。 浓雾深处，隐隐约约出现一抹纯黑，像一滴墨水落入牛奶，这抹纯黑很快在白雾中荡开，形成一团漂浮不定的黑影，紧接着分出无数细细的黑线，顺着浓雾朝谢灵的方向流动延伸。 谢灵头皮一阵发麻，精神高度紧绷。 这里实在太安静了，反而显得格外怪异。 不该是这样的，他分明记得，这片浓雾里蛰伏着一些奇怪的邪物，会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某种无形的东西正在悄悄接近。 浓雾里仿佛潜藏着无数只隐形的眼睛，窥视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投射过来。 谢灵若有所感，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然而除了白雾，什么都没有。 他收回视线，加快脚步。 高耸庞大的宫殿在雾气中显露一角。 谢灵抬头望去，只见坚固粗壮的石柱撑起恢弘古老的殿宇，数层台阶之上，两扇厚重的黄铜大门紧紧闭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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