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羿盯着那几只狼,浅笑道:“看来咱们都一样,已经没有一战之力了。” 他想站起身,却发现身体沉重得如灌了铅一般,只能趴在地上和眼前的那只小狼相互对视。 没过多久,沈羿感觉眼皮沉重,想昏昏欲睡。偏在这时,头顶传来一道不耐的声音。 “本座不在,那道士就是这样看护你的?”
第36章 说话之人俯下身子, 横抱起趴在冰凉地面上的人。 “沈庄主啊沈庄主,看来你真的快死了。” 裴擒陌瞧着怀中人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容,又将其搂得更紧。 对沈羿来说, 此人能到他的眼前,就说明已经从陆笙歌的手中逃出来,心自然也就放下,也不用再着急去找那陆笙歌。 顿了顿,才张开干涩的嘴巴, 慢慢地喘息着:“……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客栈附近最隐蔽的路就是这条, 我猜李浮尘一定会带你来此。”裴擒陌鼻尖凑近那苍白的额头, 长叹了声, “不过我没想到你已经毒发到了这种地步, 你要不要考虑将身上的秘密都告诉我?这样你也不用把这些秘密都带到坟墓里了。” 沈羿愤愤瞪他一眼:“放心, 我还没那么快就死。” 这话说完, 他就突然咳出了腥膻。 鲜血从他的唇角留下,缓缓滴落在衣襟上, 绽放出朵朵殷红。 裴擒陌看在眼里, 只觉得脆弱又惹人心疼,想凑近用指腹帮他抹去,可两手都抽不开, 思量了片刻,只得作罢。 “你如此聪慧机敏, 武功高强,最后竟被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子暗算到这种地步, 此事在江湖中也算是荒谬绝伦!” 听了魔君的嘲讽, 沈羿两眼一翻,凉嗖嗖道:“你穿成这样就出去, 被陆笙歌识破应当不难,亏你能从他布下的傀儡阵中逃出来,想必是越发对你如饥似渴,望眼欲穿了。” 裴擒陌昂起头:“怎么,你心中吃味了?” 沈羿冷笑:“我只是觉得,既然他对阁下这般渴求,阁下何不利用你的美色,替我要来软刺甲之毒的解药。” 裴擒陌勾唇道:“笑话,本座凭什么牺牲美色帮你?” 沈羿看着他:“凭你之前在他面前说过将身体私定于我。” 裴擒陌怔怔与他对视了片刻,“哈”了一声:“也对哦,不过我若是开口要解药,他断然对你心生妒恨,不会将解药交予我,不过我刚刚逃之前帮你做了另一件事,便是去杀那杨修仪。” 沈羿抬起眼皮:“你杀了他?” 裴擒陌:“你觉得呢。” 沈羿垂眸沉思了片刻,道:“若是杀成了,你恐怕刚刚看见我的第一眼就告诉我了,而不是跟我在这卖关子,你现在只剩下一只手,恐怕难以从陆笙歌眼皮子底下要了他的命。” 裴擒陌蹙紧眉头:“你怎么一猜就中,真没意思,不错,我投掷过去的匕首被陆笙歌操控的傀儡挡了,我看武器没了,以如今的身体与他二人肉搏并没有胜算,只好先来找你。” 沈羿:“你真没用。” 裴擒陌挑眉道:“我若是用这具傀儡身躯还能有用,早就成为天下第一了,哪能在清鸿山上与你同归于尽,而且,我真正厉害的地方,还没给你机会好好尝尝。” 这话说得有些不正经,沈羿捂面咳嗽几声,才脸颊绯红转移了话锋:“裴宗主,虽然你从陆笙歌手下逃脱,但他一定会派来傀儡跟踪你,你不如放下我,自己换条路走罢。” 裴擒陌微眯着双眸:“怎么?你是怕我连累你?还是觉得自己命不久矣,不值得我去救了?” 说罢,他便放开了沈羿的身体,俯下身去凑近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庞。 这个行为若是放在第三个人的眼里,恐怕就要以为是裴擒陌在亲吻他的脸颊。 然而他只是在怀中人的耳畔低语。 沈羿起初听闻时还面无表情,直到听到了话尾,才语气错愕:“你……” 裴擒陌垂头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别紧张,此招虽险,却是最有用的解决方式。” 说罢,左手拔出他身后的寒梅剑。 沈羿盯着那明晃晃的剑刃,又对着那持剑人的面容看了许久,道:“你确定要用这种方式吗?” 裴擒陌:“是。” 沈羿:“真的确定?” 裴擒陌不耐地将剑刃架在沈羿白皙的脖子上,语气不善:“当然,不过在这剑刺进你的脖颈之前,有些事我想先告知与你。” 他屈膝跪在沈羿的面前,剑刃却未曾离开过沈羿的脖颈,仅仅离那白玉般的肌肤相差分毫。 沁人的缕缕香气冲击着他的思绪。 裴擒陌深吸了口气,悠悠道来:“我从少年时期就得到绝世高手的传功,一路武功大涨到开宗立派都顺风顺水,可我仍是不知在这偌大的江湖中活着有何意义,名利、武功、财富……不过都是一时的,人一旦死了,半生的心血不过都白费了。” 沈羿神色错愕,这人怎么忽然说这些? 裴擒陌悄悄将剑刃放下,凑近对方的面容,接着娓娓道来:“那时的我觉得做什么事都很无趣,倒不如一死了之,什么都不用想了。直到我在清鸿山论剑遇见了你,那时看你身体羸弱,还能坚持一炷香的时间,所以想在最迷惘的时期找你决一死战,看看究竟是你求生的欲望究竟有多强。” 二人的鼻尖离得极近,沈羿的呼吸几乎沾染到对方的脸上。 裴擒陌很享受当下的时刻,语速放慢了些:“哪知……你不仅死得容易,甚至比我还想死,一个不畏惧死的人,我跟你相处下去,还有何趣味?” 沈羿眸色怔然,嘴巴却被对方用手指堵住。 “不必回答。”裴擒陌声如蛇蝎,补了最后一句,“因为我马上就要杀了你。” 话音落下,沈羿感受到脖颈上的剑锋转而抵向他的胸膛。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矫健的身影从屋顶跳下。 “无耻魔君!放开我的师父!” 此时在场的第三人虽来之突然,但其实早就躲在屋顶偷看许久。 方才杨修仪侥幸从裴擒陌手中活下来,一路追寻到这,果然看见这个魔君想要趁人之危。 杨修仪心底略微松了口气。 他本来还担心这十恶不赦的裴擒陌真的对师父有那种旖旎的想法,所幸刚刚一看,这魔君自始至终只是想决一死战杀了师父,可没想到……此人动作竟这样快,逼得他不得不从屋顶跳下现身。 裴擒陌偏头看向那杨修仪,笑道:“你刚刚找回一条小命,追来得倒是快,不过你居然叫他师父?我怎么记得……你已经被他逐出师门了呢?” 杨修仪握着剑的掌心有些发抖。 这魔君是如何知道他被赶出师门的? 虽是心中愤懑,他还在悄悄思考着如何对付眼前的裴擒陌。 裴擒陌所修习的玄幽掌路数极为怪异,非寻常之道,整个武林都难以找到与之抗衡之人,更不用说他这个无名小卒。而他身上若修炼的金刚之法可以克制师父的剑法,可是克制不了这个魔君。 偏偏阁主因为方才得罪了裴擒陌,心情不好去偷偷抹眼泪了,只有他自己一人赶过来,不然这魔君此刻早就束手就擒,哪里需要他来一对一对决! 杨修仪的剑刃刚刚出击,裴擒陌便起身朝他挥出强横的掌风。 这掌风凶悍无比,杨修仪抵挡之时,脚跟不自觉往后挪了几寸。 裴擒陌的掌法,威力果真非同小可。 若是真打不过……他难道就只能丢下师父,自己跑了? 那师父……不就真的要死在那魔君手中了么? 就在杨修仪心里打着算盘时,忽然看见眼前那魔君的身后,寒梅剑的剑柄不知何时到了沈羿的手上,沈羿双膝仍跪在地上,双目却透着寒光,朝着对方的腰部刺了过去! 一切事发突然,谁也没能想到,那道凛冽的白光竟从魔君的下腹穿过。 裴擒陌瞳孔收缩,低头望了眼夺目的白刃,叹了口气:“你徒弟对你这样,你却仍关心他的安危,用剑刺我,这叫我……好生伤心呐。” 沈羿:“他走上歪路,却本性不坏,你却由内而外都是邪魔外道,必须除掉。” 杨修仪瞳孔隐隐颤动。 自己曾经对师父那般歹毒,然而师父心中……竟是这样想他的吗? 裴擒陌缓缓偏头,发出嘲弄之语:“你果然是中毒已深,连如此心恶之人都能原谅,不过……你的剑不捅进我的要害,怎么可能杀得了人呢。” 说罢,他便用仅剩的那只手握住那道白刃,似要将其捏成数段。 沈羿瞳孔颤动:“你以为我真的杀不了你么!” 他拔出剑,再次刺进了对方的胸膛。 这一刺,裴擒陌的眸光终于黯淡下去,面朝地直直下坠。 扑通。 沈羿盯着那一动不动的身躯,脸色骤然变得惨白,拔出剑刃,粗重地喘息着。 喘了片刻,忽然“嗤”地吐出大口黑血。 “师父!” 杨修仪惊慌失措地跑过去,途中还担心裴擒陌会忽然诈尸,刻意绕了一圈,才敢扶住沈羿的身躯,担忧道:“师父,你……感觉如何?” 沈羿咽下涌出的腥膻,许久才摇了摇头:“为师毒入心肺,已经命不久矣了,不必难过,我若死了,你就将我埋在这座山上,有浮花浪蕊与我作伴,我便死而无憾了。” 杨修仪用肩膀将人撑住,脸色惨白唤道:“师父,你的身躯,竟变得这般寒凉……” 都是因为他给师父下毒,师父才变成这样? 沈羿似乎还有些意识,用染血的手掌握住他,微弱地喘息着:“等为师若死后,你就回到梅花剑庄罢,你的师弟师妹们都在等你,还在问你去哪了,你别再为天工阁做事了,从现在起改邪归正,好么……” 杨修仪满心愧疚,眼圈泛红:“师父……我……弟子不是故意要去投靠天工阁的,当时是因为你赶弟子走,弟子就以为你心里一直是不关心我的……” “为师……知道……”沈羿听到一半,就闭上了眼睛。 意识似乎失去了。 “师父,弟子不是故意的……师父……” 杨修仪摇了摇师父,发觉对方真的没有反应,才去探了对方的脉象,那如果真是毒性蔓延全身,快要无力回天了。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没用,只得即刻从袖口拿出一个瓷瓶。 “师父,你撑住,这是解药。” 他倒出两颗喂沈羿服下。 片刻过后,杨修仪估计着人该醒了,就试探性地唤了声:“师父,如何?” 沈羿仍是紧闭着双眸,完全没了反应。 杨修仪又唤了几声,发现结果都是一样,心中愈发不安,只得将人横抱而起,先带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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