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想,抱一抱他。 …… “叙哥、叙哥?” 许隆的声音把他拉了回来。 陈煜定了定神,嗓子有些发哑:“我知道了。” 许隆期待地问:“那你有想起什么没?” “没。” 陈煜摇头,将目光移开,随即便看见站在对面实验楼里,等着雨停的宋知佑。 看到这一幕,陈煜想也没想,直接返回教室去拿伞。 出来时对上许隆错愕的目光,他脚步未停,一边急匆匆往楼下跑,一边道:“先这样吧,等我想起什么了再跟你说。” …… 宋知佑有些不耐地看了眼手表,乔云帆已经被化学老师留堂了13分钟。 耳机里的英语听力也放了三轮,暴雨依旧持续,没有丝毫要减轻的意思。 “再拖下去,又只能吃菜叶儿了。”宋知佑小声吐槽,随后就发现不知是哪位校友,撑着一把黑色大伞飞速朝这边实验楼奔来。 校友的每步都迈得很大,很用力,溅起一朵朵小水花儿。 宋知佑还以为他是赶去实验室的,急忙向旁边挪了一步,结果没想到,黑色大伞直接里立到了他的跟前。 校友比他高了半个头,一把伞挡了大半张脸。 宋知佑猝不及防,向后一退:“你……” 话才刚开口,黑色的大伞就往旁一倾,露出了那张他怎么也不会忘记的面孔。 与此同时,瓢泼大雨却好似发泄够了,开始逐渐变小。 这雨落得迅猛,却也止得突然。 陈煜收伞的功夫,乌云悄然散去,转为一阵绵延的雨。 宋知佑看着陈煜,等候着他的下文。 没有了最初相见时那般的排斥和敌意,也没有了在楼梯间时的期盼与紧张。只静静看着,如一个陌生人。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有那么一瞬间,他屏住了呼吸,反复告诫自己:这是梁叙。 陈煜也看着宋知佑,克制又隐忍:“不会再打雷了。” 前一秒还黑沉的天空,却在陈煜到来之际,从乌云之中,破开了一道金灿的光。 宋知佑瞧了一眼:“嗯,然后呢?” 陈煜说:“但还在下雨,我送你去食堂吧。” “不用。”宋知佑拒绝得极其干脆。 “你的脚还伤着,不能沾到水。”陈煜说。 “不用。”宋知佑仍旧拒绝。 “你这伤,毕竟和我也有关系。”陈煜继续,只要他想,总能找到各种切入的理由。 可宋知佑面不改色、无动于衷。 他早已听惯了梁叙的各个借口,那句“不用”二字都再次转到了嘴边,就见乔云帆噔噔噔从楼上跑了下来。 “哎哟,蒋老师可真能叨……叨。”乔云帆下到最后一层时也看见了陈煜,最后一个字都用上了气音。他眨了眨眼,试探地冲人喊了一句:“梁叙?” “你好。”陈煜回道。 乔云帆震惊。虽知道梁叙失忆变礼貌了,当真真听见人冲自己喊你好时,心里还是感到十分的违和。 他的嘴张了合,合了张,一时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 倒是宋知佑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来了就走吧。” 乔云帆如梦初醒:“诶,好。” 随后,宋知佑看向陈煜:“你送的药已经抵消了。” 宋知佑意有所指,陈煜也了听出来小邻居是在说,既然已经相抵,那我俩以后就再也没有关系。 于是他停在了原地,没有再向前。 宋知佑走到食堂时雨已经停了下来,乔云帆实在憋不住了,回头见着人没跟来,连声感慨:“这这这,简直就是两个人啊,原来失忆还有让人变顺眼的功能。” “嗯。” “那你说——”乔云帆突然想到个事:“他学的那些知识还在吗?明天就是摸底考了诶。” 果然,清北班的学生,最关心的还是每一场即将到来的考试。 宋知佑不假思索:“倒数第二和倒数第一也没什么差吧。” “嗯。”乔云帆认真地点了点头:“你说的也对。” …… 倒数第二和倒数第一确实没什么差别,因为每一回都是梁叙和许隆轮着坐。 郡礼中学大多成绩都很好,哪怕提高九班也有不少认真读书的同学,于是梁叙和许隆这种不把学习放心上的异类,根本不可能靠运气超过实力。 他们再挣扎,再天灵灵地灵灵。最高也就倒数第五。 而这五人,基本都是跟梁叙关系不错的不读书小团体。 摸底考也是跟着上次学习的排名来的,陈煜看着自己的位置,以及坐在身后的许隆,顿时了然。 试卷逐步从前排发了下来,陈煜看着眼前熟悉的题目,有两个更重要的,与学习无关的,思索整夜未果的问题摆到了他的眼前。 一是他曾经只注意过成绩的上限,从未关心过重点中学的倒数第一应该是怎样的分数。 二是提高九班里老师的进度偏慢,如果继续待在这里,直到高考都很难重新达到自己最初的成绩。 陈煜在是否要维持梁叙成绩和现状这件事情思酌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不。 他不是演员,无法演绎另一个与他截然不同的人的人生,也无法继续之前那种整日插科打诨的生活。 既然下定过决心,要替梁叙好好照顾父母,尽他无法再尽的职责,那就要比之前更努力些,才不算愧对这个身份。 . 考场的时钟转了一半,身后的许隆已经开始悄摸催促,问是否要交卷,而陈煜才停止一直在转笔的手,开始书写自己的姓名。 他还是决定先保守一点,在高二这一年,通过一次又一次的月考慢慢把成绩循序渐进的磨上去,等到下一个分班考,再冲进清北班。 所以,150分的数学,控个80分,应该很低了吧。
第8章 字迹 摸底考结束后正巧迎来了周末,为了尽快把试卷批阅出来,学校破天荒的放了一天假。 但宋知佑仍旧没有休息,他起了个大早,往教学楼走去。 脚还没来得及踏进办公室,就撞见了哈欠连天,扶着腰的数学老师。 “柏老师早。”宋知佑迎上前。 “早啊。”数学老师又打了一个哈欠:“你怎么这么早,不是让你睡醒了再过来吗?” “就是睡醒过来的。”宋知佑回。 “小年轻精神就是好啊。”数学老师感慨一句,随后问:“吃早餐了吗?” “还没。” “那正好。”数学老师晃了晃手中KFC的纸袋子,“里面有两个帕尼尼,咱们吃完再干活。” “好。” . 宋知佑一直是那个招老师稀罕的乖学生。而数学老师表达稀罕的方式,则是拉着宋知佑同他一起批改试卷。 宋知佑也挺乐意,每次改完之后还会拿出准备好的几套奥数题,顺道让柏老师给自己开个小灶。 今天也一样,宋知佑凑上去就说:“柏老师,我昨天又遇到了两个不懂的题。” “那你等会拿给我看看。” 柏老师毫不意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椅子上。可坐了没几秒又不适地站起身,寻了个软垫铺上去,这才觉得稍微舒服一些。 宋知佑将这些看在眼里,操心地想:柏老师昨天肯定批试卷批到很晚。 . 郡礼中学每一次考试,无论月考还是期末考,所有的名字都是封上的,连阅卷老师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批的究竟是哪一班的考卷。 但执教这么些年,以及郡礼严格的分班制度,柏笙基本能靠分数能判断出来。 宋知佑跟着批了一段时间,也隐约能猜到一些。 比如现在拿在手上的,大部分的大题一字没动只写了个解字,分数基本在30-60分之中徘徊的,估计就是九班的同学。 宋知佑批得飞快,整沓卷子不一会儿就快批完了。 翻到最后的第二张写得满满当当的试卷时,宋知佑拿着红笔的手猛地一顿。 倒不是因为咋在一堆低分卷突然出来那么一张高分卷,而是因为——这个字,跟陈煜的字实在太像了。 …… 宋知佑记得有关陈煜的一切。 包括字迹。 陈煜离开之后,宋知佑偶尔会将陈煜以前写过的考卷、作文啥的翻出来,摆成一排,然后坐在书桌前临摹上面的字。 一练就是一下午。 但再怎么模仿,也只能像个形,平日写起字来还是软趴趴的,根本不如陈煜写的那般遒劲有力。 为此,宋知佑还沮丧了很长一段时间。 虽然模仿失败,但宋知佑对陈煜的字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每一个起笔和收尾,他都了然于心。 他不是没遇见过像的,因为当初陈煜也是照着字帖来练的字。可他从未见过像这张一样,几乎可以称得上是100%的吻合的子。 而且这沓试卷大概率出自九班。 九班……梁叙…… 宋知佑皱起眉,他将试卷拿了起来,试图透过那订上的纸片,看清其写的姓名。 可名字被捂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到。 就在这时,教导主任砰地一下推开办公室的门:“柏笙,你有没有改到——” 话说一半,教导主任才看见办公室里还坐着一个人,急忙改口:“啊,宋知佑也在呐。” “嗯,徐主任好。”宋知佑起身。 徐主任推了推眼镜:“我跟柏老师有些话聊,可以麻烦你先出去一下吗?” “好的。” 待人走后,柏笙做作地叹了口气:“你把我帮工给赶走了。” “找学生帮工你还有脸说。”徐主任瞪他,随后问:“卷子你都批完了没?有批到梁叙的试卷吗?” “还没。”柏笙想了想,起身拿起宋知佑还未完全改完的那沓试卷粗略看了看,说:“应该在这里面,怎么了?” 徐主任听到这话,立即夺过试卷翻到倒数第二张,扫了一眼后说:“对,就这份。你批一下,我要看看他的分数。” 柏笙打趣:“怎么?他还能交白卷不成?” 话音刚落,柏笙就瞧见试卷上那一个又一个的正确答案,笑容顿时停滞。 “这可不是交白卷的事情。”徐主任双手交叉在胸前,严肃道:“这是作弊。” 对于整个年级里那些成绩极其优秀和成绩极其糟糕的学生,考试会考成什么样,老师们的心里都是十分有数的。所以,在其他科的老师看到梁叙拿到这样一个高分时,都下意识的认为,这是作弊了。 于是,他们立刻将这个信息汇报给了徐主任。 柏笙饶了饶头,虽然他也这么觉得,但光凭成绩还是觉得有些过于武断。 保不齐人家失个忆顺带把脑子变聪明了呢? 但这样的话柏笙是绝对不会说的,他一边在心里吐槽自己果然是跟小朋友待久了,什么都敢想,一边问道:“是已经坐实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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