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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有了 ，他希望他这次能够拯救他，而不是埋葬他。 他从刽子手变为拯救者，那种如同从地狱重生般，他比那孩子还要焦灼，他双手发抖地划着船朝着那孩子指的方向去了。 老房子青瓦和宅子的柱子乱七八糟横斜插放，以奇怪的造型堆积在黄水上，一切都是了无生机的模样。 觞在模糊的视线里，看清了下半身淹在泥水了，上半身被木柱压制住。 觞忍住所有的情绪，集中注意力救援，他内心只有：快点，再快点，不然他就不能接他回去了…… 他们将零碎的东西搬开的时候，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觞摸到他的动脉，微弱的跳动着。衬衫被雨水和血水泥巴混合，呼吸尚可，但是比较浅，撑不住多久了。 他们搬动时念的时候，扯动伤处，时念痛苦的呻吟一声：“啊……” 时念看不见人，他的眼前模糊不清，他没有力气，他的腿脚泡在水里，似乎失去知觉。 仿佛有远方的声音，似乎如梦，那久违的温柔。呼唤着他，似乎是觞的，是他吗，这不是梦？ 这声叫的他心疼，吴楠止住他说道：“不行，他的肩胛骨应该出问题了，我们硬移动的话，他肩胛骨会错位。” 觞也明白，可他看着他的心上人，躺在乱石堆上，痛苦地等待着生命的流逝，他飞速思考着：“吴楠，你能回去把医护人员带过来吗？” 吴楠点了点头道：“成。你让他继续清醒着，不能让他睡过去。” 觞躺到在时念旁边，他摩挲过时念苍白，伤口泥巴爬满了脸，他擦干净他脸。他在耳边说：“念念，你再等我一会，我来接你回家了，你听见了吗？等我，答应我，好吗？念念……” 若有若无的薄荷味却安全的裹住了他，时念手指轻微抽动，细微的声音从嘴缝里挤出来：“我等……你……”
第131章 番外：我来接你回家了（九） 人生如梦，犹因虚梦，犹需真活，才不枉来人间走一趟。 医生先采用急救措施，将时念的手臂固定好，防止错位。他被带往临时棚处，因伤较重，被安排与别的重伤患者先送出灾区。 他除了内伤，时念的皮肉有些许绽开，夹进碎沙砾，需要用钳子一粒粒夹出来，以免发炎和破伤风。 麻醉药暂时短缺，时念虽暂时清醒过来，但是没有麻醉药从血肉中挑出碎石和玻璃渣，难以承受的苦痛，时念内心不害怕是假，但是这个时候不是任性的时候。 觞心疼地抚摸过他的伤口道：“没有麻醉，受得了吗？” 时念沙哑着声音，如同失修的齿轮道：“没事，信我这不疼的。” 医生带着口罩，准备着医用棉花和酒精，戴上手套和消毒的镊子，他道：“开始，忍着点。”，他往时念嘴里塞了块硬些的海绵道：“实在忍不住了就喊，没关系的。” 他这三十多岁的人，这种疼痛的经历又不是没有，想着应该也不会疼到哪里去吧。时念躺在简易的铺着布料的地上，等待着医生接下来的动作。 医生深吸一口气道：“不管你怎么挣扎，不都不会停手，记着。” 时念点了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医生凝神，将镊子小心翼翼探进伤口，冰凉的铁制品触及血肉，神经元迅速作出反应，疼痛蔓延至全身，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镊子挑开血肉，探取里头的沙砾，坏死的血肉如同肉糜一样和揉开，像是朵血花，在绽放，带着血，血花里头带着沙砾，慢慢随着镊子引导，吐露出来。 时念痉挛的浑身抖动，手指头尖锐疼痛着，叫嚣着，整个肉体如同即将坏死过去，变成空的躯壳。那块硬海绵已经咬得变形了。但他不能动，连挣扎都不能有。他依旧没有叫喊。 时念全身被觞控制着，手背上扎着针，不可以随意让他动，伤口会被划开更大，大出血的话，这里资源有限，血包不多，抢救困难，易触及生命危险。 布料上的水浸染开时念的冷汗，他压抑着疼痛，压抑着叫喊的欲望。不能喊，会影响医生，也会影响觞，他不能。 时念发着冷，开始短暂的游离在半梦半醒的状态，身体哆嗦着，他不知道何时才能温暖起来，太冷了。肉体逐渐不存在了，他感受不到了，如同一块死肉，他好像只剩下精神散落在这废墟上。 他很困，疼痛与困倦缠织在一起，他想就这么沉沉的就睡过去，梦里有温暖的阳光，和煦的微风。可是这里没有觞…… 所以他不能睡过去，他答应了觞要跟他一起回去的，他不能食言，不能再让他等了…… 当时念的意识开始不清醒，硬海绵已经不能再帮时念分担疼痛。觞眉头紧皱，他的心脏被掐住，提上嗓子眼的剧烈跳动：“时念，别睡，马上就好了，你等会出去了，再休息好吗？” 医生已经处理完手臂的伤口，转移至大腿外侧，他解开那块紧绑住的暂时止血的布，赫然一道划痕，伤口深且发着黑，扭曲盘延在时念的大腿外侧上。 医生脸上全是汗珠，他拿起手术刀，熟练地撕扯开时念的裤子提醒了一句：“忍着点，不行就喊。” 一刀划过，他浑身的疼痛再次苏醒过来，直达心头，浑身几近弹起，砭骨般撕裂开他身体，像扯下了皮囊，拆下了他的骨头。 时念挣扎起来，眼泪收不住地往下落，苍白如同墙壁般的脸上全是细密的冷汗。觞心疼不过，但也没法子，他的手摁着时念的手腕，他整个人也跟着时念带动颤抖着，他又能分担点什么…… 时念终究忍不过，血肉在被挑出，他没有受过这种疼，闷声嘶哑的哼了几声，呼吸急促了点，却依旧没有叫喊。 双腿被别的救援人员牵制住，不住的疼，血汨汩的流淌下大腿壁，如一条血蛇，蜿蜒而下。钳子扒开外皮，刀入血肉，翻出血花，镊子再入，挑出异物，血丝拉出。 刀，钳子，镊子，医用棉花，沾染鲜红的血液，玻璃渣沙砾粘带着血肉，血丝，堆放在地上，带着骇人的气息。 结束了，当一切处理好时。时念一句也没有喊，但是硬海绵交织着牙印，变形得看不出时何物。时念疼痛依旧缠绕着他，不过已经开始消退。 他虚弱的睁眼去看觞，三十多岁的人，猝然一笑，如同花开，岁月都为他停止了。 “觞，记得来接我回家。” 觞一言不发看着时念无血色羸弱的模样，还能对着他笑，没有抱怨，没有叫喊地承受这些不该是他承受的苦痛，到最后还能对着自己的伤痛露出笑容。 时念不仅是爱人，更是英雄，从彼岸花岸将他带回来的英雄。
第132章 番外：我来接你回家了（十） 积水逐渐退去，受伤较严重的人先被转移出去了，时念本应第一批先被送往就近医院，但他一直坚持着要到最后一批。 任谁劝都没有用，倔的跟驴似的。 觞没办法，他还要继续处理这荒乱萧然的地方，他在交替休息那一刻问时念：“为什么要等到最后一批？” 时念靠在墙上，摸上他的脸，眼里带着柔和道：“因为你在救援的时候，在发光，像身披战甲的勇士，站在危难的最前头，给予人们支撑的精神。我就是想看着你，看着你成为英雄。” 觞的怦然发颤，如同珍珠散落满地，无序自由的在心里跳动着，他蹲下来，搂过时念，嘴唇慢慢地靠近时念，带着虔诚，轻轻地摩擦过时念的唇。 他握住时念的手，将他的手紧紧的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上，颤着音道：“你……也是英雄，我……的英雄。” 时念从他的指尖感受到觞生命的活力，那澎湃的跳动声带动着他，看着他背后破败不堪的地方，哭喊声逐渐褪去的地方。 他猛然脑子怦然畅通，像是对生命焕然一新的认识。他们都有了对生的渴望，对未来的期盼。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算得上是公平的，但是死亡对每个人来说，都是公平的。 看见过死亡，亲埋过死亡，跨越过死亡，更能明白生对于自身的意义。 时念被抬上担架时，再抱住了觞，温软地道：“我的英雄，记得来接我回家，我等你。” 觞忍着眼泪笑着说：“嗯，等着我。” 时念消失在他的视野里的时候，觞重回废墟，开始了善后处理，他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他看着天边升起的朝阳，撕裂了黑暗，带了光明的希望。 一切似乎重新开始了，有的变了，有的却没变。 夏日炎炎，烟雨朦胧带着湿气的季节总算过去了，蝉声的长鸣，添加了些许夏意。 时念悠悠转醒，村里由政府出资重建。时念回去继续支教。白窗帘被夏风微微带起，像海潮一样起起伏伏，时念看着朦胧的光景，亦真亦幻。 课堂上，魏奕元经历过那一次后，整个人都变了，乖乖的听课，没有再捣乱过，看时念的眼神总会有一闪而过的崇拜。 时念慢慢站起来看看窗外，看了看好的差不多的伤口，多多少少会留疤，不大好看了而已。 今天是支教的最后一天了，谁也没有提这个话题，总会有人走，有人来。时念想着不理而别，跟别的老师转交一下自己的话就好了。 但他觉得对他们这样太狠心了，他们共同经历了灾难，有着同一份经历，什么都不说，不着痕迹的走了，那样就太狠了。 时念想了想，铃声已经打下，他清了清有些哽住的喉咙，轻松些的说道：“同学们，我支教的时间已经到，新的老师明天就会来，你们……” 魏奕元突然像是发狂的小兽猛然站起来：“不准走！” 他这一吼，全班都开始嚷嚷着不让时念走，时念觉得情况有些控制不住，连忙道：“我会经常回来看大家的。” 魏奕元憋红着眼圈再次喊：“我不许！”猛地一下就跑了出去。 时念愣了神，没想到他这么反应过激，之前那么排斥他。 时念也没去追，因为他知道魏奕元总喜欢往一个地方跑，那种一冲动就在脑海里弹出来的地方，他知道。 蘑菇头的女孩子抽噎着：“那……你你不能忘了们，时念老师你要记得我们。” 时念鼻头一酸，这些孩子 ……他也舍不得，他的每一个学生他一个也舍不得，他一个都不会忘的。 他从讲台下搬起来几摞书道:“班长把这些书发一下给大家。” “同学们，这些书你们收好。即使我离开了，你们也要努力，努力的去多学习，努力的成长，努力的去外面看看……到时候，你们来找老师，老师带你们去吃好吃的……你们记住了吗？” “记住了！” “好……那我们下课。”时念把每个字念清楚了。 班长坚定地喊了一声：“起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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