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投用于战事的东西用在他们这群军校生身上真是大材小用,说不准在场所有虫的价值加起来都不如它一个。 现在他们直面战斗武器,一时间只剩下震撼。 宁丹臣忽地意识到不对,这道白光有问题,不仅是光炮那么简单。 光屏上信息模模糊糊跳出来,他只捕捉到了“精神力污染”几个字眼。 他攥住夏玄搭在他腰间的利爪,厉声道:“夏玄,闭眼!” 世界忽然陷入沉寂,只余刺眼白光,笼罩整片山林。 夏玄在这片白光中思绪忽然变得混乱,精神识海中花海逐渐枯萎,枯骨从地底浮现,鲜血从泥土中上涌。 到处都是异兽的嘶鸣。 下一秒,他又站在雪白的宫殿之内,上方传来恢宏的回音,他听不真切,唯有“夏初”二字最清晰。 场景再次转换,他站在十岁以前居住的房子客厅内,看六岁的自己搭着一副积木,将积木筑成高楼后伸出食指推倒,在废墟之上重复盖楼推楼的动作。 他头痛欲裂,尖刺似乎捅穿了他的眼球与大脑,不断重复愈合刺伤的环节。 混乱白光里,又传来夏初的指责。 “你诞生后我就该杀了你,怎么会有如你一般懦弱无能的雌虫!” 明明是你先懦弱抛下我离开!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夏玄只能听见如同污染般重复的噪音,他在幻境中面对枯萎的花海,鲜血乱麻似的缠在他身上。 他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记不起来,一切都开始模糊,所有的色彩混进一只桶里,变成污浊的黑。 世界颠倒变换,他脱离花海,进入了昏暗的宫殿卧室间。宫殿窗外是黑色雨夜,电闪雷鸣,暴雨咆哮。 他站在帷幕之后,眼前一片血雾,血雾前方,有只虫举起长刀,狠狠刺入了另一只虫的后心。 凶手抬起头,瓷白的脸上全是飞溅的血液,冲他露出诡异疯狂的微笑,犬齿上沾染血肉,手中的长刀鲜血淋漓,一滴一滴汇入下方尸体。 血液流淌成泊,暗色之中泛起诡异红光。尸体抬起流着血泪的脸,那双熟悉的桃花眼不含任何情意,只余怒火,薄唇张合吐出怨言,指责他的懦弱无能。 “你为什么要杀我。” 窗外雷电闪过,映亮宫殿一角,他看清了凶手与受害者。 那是他自己与宁丹臣。 他杀了宁丹臣。 夏玄颤抖着丢下不知何时到他手上的长刀,他的掌心全是从宁丹臣伤口中流出的粘腻的血,糊在肌肤上无论如何都洗不干净,他尝试用作战制服的下摆擦拭,鲜血却越擦越多,从他的指缝间流淌而出。 会给他递湿巾的宁丹臣倒在血泊中,望向他的双眼充满怨恨。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不是我做的! 夏玄想要对着他大喊反驳,双唇却像是上了胶水紧紧粘连,稍稍张开便会血肉模糊。 声带被切断,他说不出话,只能跌跌撞撞膝行到宁丹臣的尸体旁边,捂住后心伤口的手止不住发抖。 血仿佛流不干净,源源不断涌出,将他的制服洇湿。 伤口撕裂得越来越大,尸体在他的怀中蜷缩破碎,腐肉掉落红白相间,只给他留下支离破碎带着血肉的枯骨。 他突然很想吐,酸水从胃里涌上来,眼前是一片暗红,血腥气冲进鼻腔,让他抑制不住反胃。 耳边似乎出现幻听,他在自己的干呕声中听见宁丹臣的质问,听见夏初的指责,听见察来的羞辱,听见莱尔星十九区贫民窟那群雌虫的讥笑。 他什么都听见了,却又什么都听不见。 宫殿突然变得明亮,血雾枯骨,尸体腐肉统统消失了。 看不清脸的家伙坐在最高位的轮椅上,质问声空灵轻飘:“做了那么多错事,你为什么不选择赎罪?” 赎罪? 手里的血化作幽深的泥潭,所有不知何处的怨恨成了束缚他的枷锁,将他拖入泥淖。 周身是不停歇的指责,宁丹臣捧着他的脸,温柔地问他为什么不赎罪。 “犯了错就要道歉,你该赎罪的,夏玄。” 夏玄像是被蛊惑了,泪眼朦胧地看向宁丹臣。 “我有什么罪?”他开口质问对方,声音沙哑,“我有什么罪!” 他一字一句说出口,全身都在用力,松石绿的眼瞳死死盯住那张脸:“他不会那么和我说话。” “绝对不会。” 夏玄是宁丹臣的最优先。 他低下头,肩膀不停耸动,几乎无法克制自己的笑意,到最后几乎称得上放声大笑。 “宁丹臣”疑惑不解,还在尝试说服他拿起光刀扎进自己的心口,用血肉性命赎罪。 夏玄却从泥淖里抬起虫化后的左手,利爪毫不客气挥向“宁丹臣”,将那张俊秀的脸打成破碎的烂泥。 黑影从这具伪装的躯壳中脱离,宫殿最上方,白光围绕的身影发出沉重怜悯的叹息。 遥远距离之外,看完全程的祢虹关掉了光屏。 “殿下,就这么放他离开么?”神殿禁卫军总领莲沉将祢虹推出神殿,低声问道。 “污染失效,他逃出去也在情理之中。” 祢虹坐在轮椅上,抬起指尖接住飞向他的光明女神蝶,清透如琉璃的双瞳中浮现孩子般的天真,“就这样放他走也很好。” “我想看看,蝴蝶还能不能再次飞起来。” 他弹动指尖,目送那只光明女神蝶飞向远方,最后在日光中燃烧成灰烬。 ** 夏玄重新回到噩梦环绕的枯萎花海中,一道刺目白光伴随呼唤将他硬生生从黑暗中扯了出来。 “夏玄!”宁丹臣使了巧劲掐住夏玄搂住他的手臂,将他们的姿势对调,换成他搂住夏玄。 黑发雌虫喘着粗气,力气如同涨潮涌向四肢百骸,他挣脱幻境,神志一并回笼,视线落到一旁的宁丹臣身上,下意识将头埋在对方的颈间。 活着的,温暖的,有生气的,不是鲜血淋漓的。 他们几乎忘了这是在半空,用极其别扭的姿势拥抱。宁丹臣不知道夏玄在精神污染中看见了什么,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抬起另一手放在夏玄的背上,哄孩子似的轻拍年轻雌虫的后背,口中念念有词:“全部都是假的,都是不作数的,没事了。” 夏玄紧紧抓住他后背的衣服,在他温柔的安抚中情绪逐渐冷静下来。 下方异兽蠢蠢欲动,队伍其他成员生死不知,气氛紧绷,现下算不得什么谈话的好时机。可夏玄情绪不好,天塌下来都得为他让路。 游戏助手大约猜测出宁丹臣在想什么,在他的精神识海里弱弱发声:“玩家请注意任务限定规则……” “这玩意儿可不在比赛范围内,别拿它来要求我。”宁丹臣沉声道,几乎算得上威胁,“我劝你最好还是安分一点。” 不然我把你撕了。 游戏助手自动补全后半段话,机械身体不知道从哪里伸出一只手,对着嘴巴的位置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借此告知宁丹臣自己绝不会多嘴。 史上最没尊严的游戏助手。 一次精神力攻击不成,异兽并不肯放弃。三角状头部的四只眼睛紧紧盯着相拥的宁丹臣和夏玄,精神力立场大幅波动,发出第二次的精神污染—— 风忽然停了,时间静止,一切动静消失,白光再也无法前进分毫,硬生生停留在原地不动。 万籁俱寂,宁丹臣的双瞳呈现竖针状,隐隐闪过一丝红光,凶性十足朝那只异兽抛下极具威慑力的一眼, 他升起一道精神力构筑的屏障,搂着夏玄从半空降落,温柔细致梳理雌虫被汗濡湿的黑发。夏玄还埋在他的颈侧,身体微微颤抖。 “你在污染里看见了什么?”他贴在夏玄耳边问道,声音很轻,近乎气声。 夏玄仿佛听见了什么恐怖事件,惊得打了个哆嗦。 他对上白光后陷入精神污染,宁丹臣怎么呼唤都叫不醒他,甚至不能闯入他的精神识海将虫拉出来。 精神污染中的精神识海不予开放,他也就无从得知夏玄究竟看见了什么恐怖的场景,能让素来坚韧的夏玄害怕成这样。 “不愿意说关系,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什么都没发生。”宁丹臣轻抚他的骨翅根部,像是要将那绚烂的色彩完全记在心里。 夏玄还埋在他颈侧,摇摇头话音发闷:“不是……我……我杀了你。” 他语无伦次地为宁丹臣描述混乱的幻境,到最后只有一句委屈的“我没有杀了你”。 “是没有,要是有的话我坟头草都比你高了。”宁丹臣失笑道,毫不在意开起自己的玩笑。 他低下头,双唇擦过夏玄的发梢,抬手给小雌虫一个凿栗,“我活得好好的,不必那么担忧。” “你没有错,也没有罪,少听他们废话。”他的手搭上夏玄的后颈,“再说了,我永远站在你这边,你是最优先,不要害怕,只管往前走。” 幻境里夏玄用来驳斥虚假宁丹臣的话,被他认真说出,在静止的时间里,如同宣誓般。 夏玄噗嗤笑出声,身体状态恢复稳定。宁丹臣摁住他的肩膀将他摆正,有些惊奇地看他唇角的弧度:“很少看你笑。” 黑发雌虫平时都是一副冰块扑克脸,五官稍稍移动都欠奉,拒绝给出任何弧度变化,露出笑容的时刻少之又少,更别提纯粹的笑颜。 宁丹臣对他稀有的微笑极其珍惜,上下打量都不够,还要切换镜头,远景近景中景都看一遍。 夏玄叫他看得脸发红,别扭地撇过脸不给看了,生硬地转移话题:“那只异兽要怎么处理?” 宁丹臣在后台修改数据静止时间,往下看,异兽的嘴巴张着,露出上下四排密布獠牙与黑黢黢的食道。异兽旁边是面目狰狞的诺艾尔,再往远处看是赛尔斯和楚瑛痛苦的表情。 就像是截图,刚刚好把所有角色最丑的模样截下来了,而他把夏玄拉到和他一个位面之中,脱离了时间的掌控,能随意行动。 时间静止有期限,他思索后说道:“我们去异兽体内解决。” 兼具异兽与战舰的特点,结合游戏给出的信息,宁丹臣并不相信怪物身体内部仅仅是异兽那么简单。 从外面无法攻击,精神力对抗也有限制,不知从内部入手,进入怪物体内进行大战。 夏玄应了声好,牵住宁丹臣的手直直往异兽口中飞去。 “好恶心。”异兽口中味道并不好闻,腥气很重,就像是有死鱼死蟹的厨余垃圾放置十天后混合泔水的味道。 宁丹臣摸出两个防毒面具,一个给自己戴上,一个给夏玄戴上,顺便释放精神力包裹住他与夏玄,免得顺着异兽食道滑落时,身上沾满恶心难处理的黏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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