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烟岑记得。 三层。 宋镜辞的研究室。 余良的父亲是宋镜辞的副手。
第17章 “叮——” 电梯门开了。 三楼到了。 电梯开门的响动立刻招惹了怪物的注意,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怪物嘶吼着冲来,宁烟岑扛起SG,扣下扳机,登时就是一阵被消音后极轻但连续急促的哒哒哒声,倾泻出的子弹强大的力量把那只怪物打飞出去老远。 “走。”宁烟岑挥手。 几人窜出电梯,宁烟岑熟门熟路,朝宋镜辞的实验室奔去。 其他人跟在他身后。 南岸研究所的三楼很大,这里的墙壁和地板原本都应该是洁白的,但不知何时都沾染上了血色。从那些血色中,能够窥见人类或怪物的挣扎和痛苦。 余良看见了一具男人的身体。 血肉残缺。 但完好的那部分,有点儿像他的父亲。 他喉结滚动,觉得嗓子灼烧干涩,撇开目光,没敢多看。 余良不敢想如果那真的是他爸爸怎么办。 “为什么……”他忽然出声,问宁烟岑,“为什么要来这里?” “来救一些重要的人。” 余良:“什么人?” “你知道,在所有的丧尸片里,医学研究人员都是非常重要的,没有他们,哪来的病毒抑制剂?” “你觉得……这个病毒是可以被抑制的吗?”余良环顾四周,这里竟然出乎意料的安静,安静到让人不安。 宁烟岑在一间门前站定,慢慢地笑了一下:“相信人类,相信奇迹。我尤其相信奇迹。” 他能站在这里,就是最大的奇迹。 身后,秦津也几不可查地弯了下唇。 宁烟岑注视着余良,温柔道:“还有别的问题吗?” 余良:“……没有了。” 怎么感觉班长看他的眼神有点奇怪。 宁烟岑朝他勾勾手指:“那来开门。” “啊?” 这间实验室因为涉及重要的研究项目,采用了复杂的加密方式,尤其是紧急状态下,需要输入密码,同时验证虹膜和指纹。 余良傻了:“我……我也不知道密码是什么啊。” “你知道,”宁烟岑说,“你不是说你父亲就在研究所工作吗?回忆一下,试一试。” “就算我知道密码,”余良觉得班长在异想天开,“我的指纹和虹膜也不可能验证通过,我根本——”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想起来了。 他是来过南岸研究所的。初三毕业那年暑假,爸爸妈妈吵架吵得很厉害,到了要离婚的地步,家里也是一片狼藉。后来真的开始走离婚程序了,妈妈直言不会要他的抚养权。余良觉得很愤怒——他用愤怒掩盖自己的伤心,怀着一腔少年人的叛逆在外面惹了事。 爸爸去派出所接他,把他带到了研究所。 他在这里……这个研究所,待过三天。那三天里,他记得在爸爸的办公室录入过他的虹膜和指纹。但好像不是这间吧? 三天之后,爸爸妈妈的事情解决好了,爸爸把他送回家,自己却重新回到研究所,继续投入他的研究工作。 余良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恨他爸爸的。 为什么要因为工作如此忽略自己的妻儿?妈妈跟他离婚也是因为这个吧。他成了没人要的小孩也是因为这个吧。爸爸没有出席过一次他的家长会,一次都没有。 上高中以前,余良是一个成绩出色的孩子,他也当过班长,当过体委,是说起来会让别的家长羡慕的阳光灿烂活泼小男孩。 但爸爸一次都没来见过他这一面。 上高中以后,因为他的叛逆和混蛋,学校叫家长的次数比以前呈几何倍增长。但爸爸也没有来过。 有时余良会想,如果他跟那年暑假一样,把自己弄进派出所,爸爸是不是一定会来看他了? 只是理智没让他这么做。如果真这么做了,就算爸爸来了,他也只会觉得自己很可怜。 上一次见到父亲,是五月二十八日,那天是星期天,爸爸难得回了一次家。 余良不想理他,但他却比往常多说了一些话。 ……一些,奇怪的,话。 他甚至没有叮嘱他高考的事情,而是说,这世间上最美好的事,是一无所知地活在太平盛世。 爸爸……早就知道会有病毒爆发? 余良想到,父亲还提到了和他小时候一起玩过的游戏。 宁烟岑还是平静的、笑盈盈的样子:“试试?” 余良抹了把脸:“好。” 密码要输入四个数字。 爸爸问他:“良良,你还记得小时候你很喜欢玩的一种计算游戏吗?” 任意一个四位数,在四个数字不全相同的情况下,把四个数字分别从大到小排列和从小到大排列。 前者减去后者,得到一个新的数。 把新的数字重复上述步骤,在七步之内,必然会出现一个数字…… 对于那时候的余良来说,这个“计算游戏”,就像一种魔术。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原来这叫数字黑洞,卡普雷卡尔常数。 余良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按下去。 6、1、7、4。 “嘀——” “密码正确。请继续验证指纹与虹膜。” 余良眨了眨眼。 宁烟岑说:“把眼泪擦干净,别耽误验虹膜。” 余良:“哦……” 他掀起T恤擦了一下,又咕哝:“班长你说的是人话吗?!” 余良验证了指纹和虹膜,通过了。 他要推门,宁烟岑拦住他:“小心。” 里面有怪物,如果不加防备地开门,很容易受到致命偷袭。宁烟岑这么清楚就是因为……他在这里也死过…… 是好几把键盘牺牲换来的宝贵经验啊。 秦津明白了宁烟岑的意思,侧身靠前,伸出长而有力的手臂,握住门把手。他示意宁烟岑站远一些:“我开门,你开枪。” 宁烟岑:“ok!” 门打开的刹那,漆黑的触手疯狂探出,被消音后哒哒哒哒显得有几分可爱的枪声响起,弹壳落地的声音清脆。 宁烟岑微微眯眼,鼻腔满是SG的硝烟味。 他一边射击一边上前,少年消瘦身形扛着沉重的半人多高的冲锋枪,有一种反差的美感,也散发某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秦津抽出手/枪和他站到一起,对准了那怪物。 从门缝泄露的淡光里,能看到它有七八个脑袋,几百双泛着血丝的眼球。那些诡异的眼睛,被一枪一枪地打爆,蓝血飞溅,它的生命力也飞速流逝。 终于,怪物瘫软倒下,宁烟岑连忙冲了进去:“宋博士!” 救援宋镜辞的另一个坑。 时间。 时间很重要。 如果晚了,宋镜辞会自杀。
第18章 这间研究室很大,分了好几个区域。最外面的区域早就被怪物弄得乱七八糟,分割出的透明试验区域里也各自关着怪物。 宋镜辞所在的房间里堆满了仪器和药品,听到少年的喊声,隔着透明的玻璃门,他回头望了一眼。 他手上还拿着麻醉药剂,针尖微颤,闪烁着残酷冷光,苍白凹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茫然。 “爸……”余良叫了一声,趴在试验区外的玻璃上,死死地盯着那道背影。虽然这些年来见面的次数很少,但不妨碍他一眼认出来,那是他的父亲。 余良急切地拍了拍玻璃,大喊了两声:“爸,是我,余良!我来了!” 宁烟岑打开了宋镜辞所在房间的玻璃门,一把夺下他手中的药剂,扔到一边。 宋镜辞眼珠子动了动,目光落在宁烟岑脸上,过了好一会儿才聚焦回神。 宋镜辞是个三十三四岁的男人,他很英俊,在研究所这样的环境里能有独立实验室的人中,也是相当年轻的一位。但被困在自己的研究室一个星期,听着外面同事们痛苦地异变和逃亡,他以惊人的速度白了头发,眼角和唇边也有了细纹。 “你是谁?”宋镜辞终于出声,问道。 宁烟岑顿了一下,说:“我叔叔在南岸研究所工作,他跟我说,如果外面出了事,可以来研究所找他……或者您。” 这是原本游戏里给予玩家的背景条件,为了让行动合理化。 而原主的家庭情况,宁烟岑接收到的记忆不多,也很模糊。原主从小父母就不在了,由爷爷奶奶带着长大,爷爷奶奶似乎是有别的孩子,但从宁烟岑接收的记忆来看,只有过年时他们会短暂出现一下,在原主记忆里也是面目模糊的。 宋镜辞看了宁烟岑一眼,垂下眼帘:“我知道了。” 他喉结动了动,像是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有水吗?” 宁烟岑:“有。” 他回头,秦津递了瓶矿泉水过来。 “爸,你回头看我一眼,爸!” 余良发现自己不管怎么叫,玻璃试验区内的男人都岿然不动。他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总归不死心,张望着寻找进出试验区的门。 看到门,手伸过去,被宋镜辞扣住了手腕。 宋镜辞对他摇了摇头:“不要开门。” “为什么?!”余良回头,眼睛通红。 宋镜辞平静道:“他已经死了。” “他……”余良卡了一下,看了那身躯一眼,“他明明,还在呼吸,在动,你没看见吗?!” “现在活着的,只是一个怪物。” 宋镜辞的语气越平静,余良越愤怒。他挥拳砸在玻璃上,嘶哑地吼叫了一声。 但父亲再也不会回应他了。 宋镜辞说:“冷静点,不要惊醒了它。” “为什么不能惊醒他?”余良有点儿语无伦次,“你说他变成怪物他就是怪物了吗?他可能只是受伤了,他明明还是人类的样子,他……” 宋镜辞仰头喝了一口冰凉的矿泉水,看着眼前这个个头比他还要高但明显稚嫩的少年,漆黑的眼中是慌乱和破碎。 他说:“我亲眼看着他变异的,他以为可以用自己的血肉之躯阻止这场灾难的发生……” 宋镜辞指尖点在玻璃墙上的标签,说:“这个试验区,研究的对象是一块陨石碎片。今年五月二十四日,发生了一场流星雨,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 几人沉默了。 “哦……你们还是高中生,可能没有上网,所以不知道。这是一场千年难遇的盛大流星雨,提前好几天就被观测到了,二十四日,也正如预测的那样,巨大的陨石划破天际时分裂成无数碎块,绚烂的流星雨降临,一些碎片落在了地表上,许多人对陨石碎片很感兴趣,还有人特意去捡。二十五日,我收到了苜蓿市医院的朋友的消息,说他们接诊了两个病患,症状很奇怪,让我去看看。”
38 首页 上一页 10 11 12 13 14 1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