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心思敏捷, 聪慧勇敢的普通小女生设定, 莫文姝缄默不语, 打量如今她最难评价的怪胎之一。 尚未想出所以然, 她又被陆柳鎏主动询问。 “你在这里。这个游戏里, 有什么感觉。” 若非时机不对,莫文姝着实想感叹一句——原来这家伙也有认真正经时候。而在敷衍搪塞和隐瞒撒谎两者间摇摆, 她最后选择如心中所想回答。 “真实。” 停顿片刻,她补充道。 “真实得可怕。因为其庞杂且完整的一切,因为它所有人事物情绪的表达演变,还因为它体现着不完美的特性。” 进入游戏舱,神经通过光脑链接游戏的那一刻,她就有这种感觉。 这不是能抱着娱乐放松的心态来应对的游戏。 纵使她没有提前知道REa-Lis会诱使玩家陷入未知缘由的昏迷,她仍会觉得这游戏不可小觑。当然,是指危险程度方面的。 另一个世界,另一个人生。让体验者沉沦于此,不费吹灰之力。 听完她的回答,陆柳鎏再度伏底身子,脑袋软趴趴耷拉在嫩草丛里。 “如果,系统和NPC中枢内程序被安插了相关指令,才会根据应对刺激产生情感反应,否则一切视为空谈。” 不明白在这时谈论此话题的用意,莫文姝理所当然的愣住。 “就像你说的,这个游戏太真实。但你要知道,它在初期时可不是这样的,而是与人类玩家接触后不断成长。” 试玩期间,游戏有着很明显的死板性。 依照系统与指示,按部就班完成任务,存在十分明确的目标朝向。道具商城与评分机制更是将功利性彻底带入,无一不在激发人们的好胜心。 而无论多少次重来,无论哪个环节失败,再接再厉的重启始终在终点等着玩家。 其中最关键的一点,伤痛永远不会轮到堪比主宰者的他们承受。 意外发生正式启动后,一切都变了。 真实的恐惧与虚假的死亡联合,是为最致命的毒药,侵蚀理智,摧毁意识。 “你本来只是想跟它玩过家家,却不知道对方是想跟你玩命呀。差不多这感觉。”陆柳鎏维持着那瘆人的坏笑,声音低哑故弄玄虚。 “现在,你再想想看你那个‘双胞胎’小姐妹,有何看法?” 回想过往种种,莫文姝不寒而栗。 “她难道是······” 不意外她会露出如此惊悚的表情,陆柳鎏抬爪拍拍她小腿肚,似安慰道。 “托你的福,目前为止,我终于能确定两个步骤。第一,让你失去‘自我’。第二,让她得到你的‘自我’。但关键的最后一步,我也没有头绪。” 即,如何让游戏里运作的程序们和外界沉睡的人类意识交换。 作为替换成功的前系统999,他从始至终都不曾记起当年的经过。 而他这寥寥几句,已让莫文姝明白背后传达的骇人阴谋,双手不自觉攥紧。 为什么非要让所有玩家,乃至和玩家有光脑联系的亲属好友都陷入沉睡,却又迟迟不剥他们夺性命,险恶用意彰显无疑。 “这真的是十——分——伟大又庞大的工程呢。” 从陆柳鎏的感叹里听出讥讽不屑,莫文姝缓神一会儿才追问。 “为什么你要告诉这些给我。” “只要你答应帮我,只是我。那我就会帮你找到他。我是这么跟你交易的。”白猫嘻嘻一笑,尾巴愉悦地轻拍,“而为了让你更好的当我工具人,告诉你这些方便你帮我作弊无可厚非。” “虽然我知道我很无耻无情无义,贪得无厌讨人嫌嘛,但是守信这点我敢称第一,就没人敢在我屁股底下挣第二,一二三全是我的。” 莫文姝难得被他逗乐笑道:“原来你还是知道自己有多讨厌的。” 话音刚落,她不禁皱眉看向搭在自己腿上的猫爪子。 和刚才人形的陆柳鎏一样,软绵绵的白猫爪,竟能透出她牛仔裤的浅蓝色。 这不禁让她想起上上个世界,她守着还是黑龙的对方,见证人日渐衰弱直至死亡。 因为这人古灵精怪的作风和阴阳怪气的德行,她从未想过那种被剥夺生命的过程,到底有多痛苦折磨。 不知出于何种心理,她纠结着开口。 “之前你用那铃铛救我······我还没找到它,找到就、就还你。” “这个倒是可以免了,只要你记得回去以后请我吃喜糖。我就不用你还我五百吨黄金。”陆柳鎏桀桀笑着,耳朵耸动。 莫文姝不耐烦白他一眼,“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欠你黄金了。” 可陆柳鎏却尾尖轻晃,有感应地站起,迈着猫步踱过对方身侧。 “看来我们的姐妹秘密茶话会得提前结束了呢。记得要当好我的乖妹妹哟~” 莫文姝转身没看大白猫走几步,就见小楼旁的路径上走来一个人影。 仿佛早知道他们在这,陆景玉目不斜视,匀速迈步,迎面和陆柳鎏相遇后他很自觉的弯腰蹲下,将其重新楼抱在怀里。 猫反复虚化的四肢在他接触后竟迅速复原,稳定成正常状态。 而在陆景玉身后,夏英哲手持纸伞跟着,有些心不在焉。 看来这两人似乎也谈完了。 莫文姝暗自调整完心态,面露困惑迎上前问。 “这是怎么了?你们两个都突然下来。” “该回去了。”陆景玉抚着猫脑袋,率先往百花园中蜿蜒的鹅卵石路走去。 不必由此处的阴阳师主人开路,他仅凭自己的双眼与直觉找到通往外界的出口。 栽有红樱的矮墙处,他腾出一手轻抚砖墙缝隙,整堵墙顷刻间散作殷红颗粒,翻飞着消失。 眼前出现的是他家附近的小溪石桥,他们则在桥头翠柳下。 “无论发生什么,切记第一时间告知我。” 有自己的计划和考量,夏英哲决定先不随同,告别后伞柄一转,消失在原地。 而和过于沉默的陆景玉并肩走向家门,莫文姝只觉恍如隔日。 这时她才记起来,刚才许丛飞的通话她还没回复。 再打开手机时未接来电已成十七八个,附带许丛飞数条暗含焦急的短信。 她开门前握着手机一愣,随后转身。 “许丛飞说,我哥他上山来找我们,不······应该是找穆雪兰。现在不知道跑到哪去。” 这一消息并未让陆景玉的表情有多少变化,反倒让犯困的陆柳鎏顿时来了精神,抬起脑袋伸长脖子想要偷看屏幕。 右手掌按下这颗白色脑袋,陆景玉张嘴轻叹道。 “不止如此。” 进门前莫文姝并不懂这话的意思。 但当她进门看到晕倒在地的陆千琴时,顿时理解了。 或许残留着‘董梓玥’对母亲的担忧,她慌张得丢下手里东西,直奔对方身边。 眼角出现细纹的女人脸色惨白如纸,血迹干涸的头上冒着虚汗,手脚异常冰凉,想来是晕倒后撞出的伤痕。 她检查完对方生命体征时,陆景玉已放下座机给医院拨打了急救电话。 十五分钟后他们随救护车离开,家门口及周边已满是围观的人,不难想象,接下来几天镇内又会流传起怎样的非议猜测。 以陆千琴女儿的身份在医院办理手续安排住院,应接不暇的莫文姝傍晚又收到一个‘噩耗’——她那莽撞进山的‘亲哥’出事了。 董成毅在人烟稀少的小横沟摔断腿,昏迷一天被过路人发现,目前安顿在永幸岭山下的医院。 独自在病房前的走廊来回踱步,莫文姝攥着手机不禁感叹。 还好她现在不是‘董梓玥’了。 亲人接二连三出事,唯一的表亲却像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行迹诡异半天不见踪影。 换做任何一个正常人,早就逮着那陆景玉往死里斥责,甚者怀疑猜忌,将其推上风口浪尖。 牢记夏英哲分别前的叮嘱,她将糟心事浓缩成几句发送短信,但仍不见答复。 她直接发牢骚道。 “我身边就没靠谱的家伙。一个傻乎乎一个死人脸,还有一个神经病。” 内心烦躁的她殊不知自己只要探出头往下看,就能找见她口中的‘死人脸’与‘神经病’。 住院楼下的小公园内,陆景玉将酣睡的猫放在自己腿上。 他无视旁人困惑的目光,重复着抬手,静止数秒,放下后又重复的动作。 与陆柳鎏一样,他眼前排起壮观的鬼魂长队。 和简单的超度升天,化解宿怨不同,每当他亲手送走一枚亡魂,对方的所见所闻,人生点滴记忆,悉数被他纳为己有。 可他莫名更想称之为‘记录’。就像是他不依附任何情感色彩,旁观下发生的各种剧情。 虽有共鸣,但仅止步于此,无法牵动心弦。 休息间隙陆景玉低头深深看一眼,轻捏白猫耳尖。 睡梦中的猫抬爪用力拍来,在他手背留下微红的梅花掌印。 陆景玉眼中带笑摇着头,复又讨好般的揉揉对方后背脖颈,听到安稳的呼吸声才继续完成他的超度大业。 时间如常流逝,当这天迎来晚霞时,低血糖摔晕的陆千琴终于醒来,不用人专门一直守着。 因为一溜检查需要她明天做,莫文姝便刻意隐瞒对方儿子的意外,打算先自己赶去探望。 “我让我一个可以信任的朋友陪你。” 半天下来,陆景玉总算对莫文姝说了这句‘人话’,叫来了林若。 在此之前,莫文姝只见过林若两三面。 心细的她发现这小个子男人紧张就搓手,目光频频扫向白猫满脸敬畏,便也猜出一二,于是放心的搭上对方那辆橘色轿车。 怀抱猫踏着夜色回到老宅,陆景玉不着急自己吃喝休息。反而直达卧室,将抖耳抖须,即将睡醒的白猫放在床里。 身体接触到柔软绒被,陆柳鎏双眼睁开条缝,他眼珠子左右转溜扫视一圈,舒展四肢伸了个大懒腰。 而他开口就拿陆景玉调侃。 “好歹也是养育过你的好女人呢,这么薄情薄义不闻不顾,拍拍屁股就走,多损啊,还是说你准备独吞她的保险金?” 然而整栋老屋真正的继承人,陆景玉紧挨着于床沿坐下,轻声回答。 “我若是留在那才会让她,不·······应该是让我身边的所有人都身陷危险。我总有这种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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