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唇碰到的第一秒他停住了,下一刻将其重重甩回桌上,他则起身站在桌面怒瞪茶壶,眼神凶恶像是要吃人。 壶盖崩飞几寸,里面盛着的哪里是清茶,分明是还冒热气的殷红鲜血。 原本是气势汹汹要翻窗出去,可刚跨出一步,他双眼眯成缝,眼珠左右转溜着打探。 半晌后他收回腿,转而拎起茶壶走到窗边。 “给你三下时间。我数到三不出来的话,我现在就把这玩意儿倒到外面去浇灌花花草草了。” 故意在这停顿片刻,他突然嘿嘿一笑张嘴。 “三!” 略过二和一,他作势倾斜壶身欲要倒光。 身后的阴影在这瞬扭曲浮动,走出一人及时按住他的双手。 不知是否刻意而为,陆景玉回避着露脸,夺下茶壶后他仍杵在这一动不动,固执劝道。 “喝了它。不要苛待自己。” 闻言陆柳鎏立即捏住鼻子,嫌弃得直摆手,顺便弯腰钻出被围堵的不妙空间。 “噫~你走开走开,谁要喝你的鼻血,里面肯定有你积蓄三个月以上的鼻涕鼻屎——” 陆景玉嘴唇微动,不言一语。 他只将右手袖子挽起,露出纱布包扎过的手腕。 伤口是才割不久的,为更好取血划下深深几刀,因而此刻还能渗出几丝殷红。看到这,陆柳鎏也无法再继续嘲讽下去了。 他看着那伤,陆景玉则望向他已经几分透明化的指尖。 “这两天的份你如果再不取去,你和他想要做的事,就只能一再往后延。” 没有起伏的冰冷语调阐述事实,亦透露着目前只有他们彼此知晓的秘密。 那天的山洪暴雨中,陆景玉之所以能如此神速地使他复原,是用自身之血将他饲|养。 而缺失第九尾的他若想今后一直维持巅峰状态,就必须从陆景玉身上源源不断的索取,直到他能将对方吞噬。 因为这个人,这个躯体,正是他那条遗落的‘尾巴’。 陆柳鎏跳上木桌翘脚而坐,难得说了一句正经话。 “这真是有你就没我,有我你必死啊。” 独自摸爬打滚的666宝贝还是如他料想的那般,仍旧过于单纯天真。 面对REa-Lis主脑真正的绝望之处在于,无论他们怎么反抗,周旋,盘算,它都如天对地、对渺小众生那般一览无余。 虽然意外和变化会是超出它掌控范围的,但‘世界’永远被它握在手中。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轻而易举。 如今,它已让这个世界给他,或者说他们几人摆出了一道无法抉择的难题。 设定让他和陆景玉成为终究不可共存的双方。 他若想活下去,就必须要让第九尾归位,否则流失的力量迟早将他掏空榨干,收集再多福业也于事无补,要像大河那样吞噬人魂更是加速毁灭。 陆景玉这枚‘天地锁钥’若想继续存在,以保证玩家夏英哲不会全盘重来,那他就不能真正意义上的死亡,而是继续背负罪孽无限轮回,永不超度。 他们之中无论选择留下哪个,对于还在与主脑周旋的‘玩家666’来说,都是致命的影响。 那倒不是数据分析或记录这等层面的碾压,而是他最为担忧却又不得不让666面对的一点。 在他有意的引导同化下,从原来的系统成为人类夏英哲的666,该如何处理失去他或陆景玉后的情感迸发。 真不愧是深谙作弄人类之道的家伙。 为得到他作为成功模版,也为赢下赌约继续这场替换实验,它不惜大费周章搞出一道连它自己无法求解的算式。 桌上晃脚玩头发的陆柳鎏沉思多久,手捧茶壶的陆景玉就在这凝望多久。为保证离体|鲜|血的质量,他极力双手捂着壶身,试图让温度维持在那。 但等了一会儿他有所察觉,不禁声音放冷。 “我不介意帮你灌下去。这倒比你拖拉来得快。” 小算盘被戳破,陆柳鎏往后一躺,开始极力扑腾手脚。 “啊我不要嘛不要嘛~” 陆景玉刚想继续就被敲打桌面的人高声打断,抢过话。 “你怎么可以对我用灌这么粗暴的词呢?!我这么柔弱风一吹就倒的娇俏小美人儿,你就不能温柔点嘛!” 震动的木桌隐约有散架前兆,砰砰钝响和眼前的景象实在无法跟‘柔弱’,‘风一吹就倒’联系起来。 可看着这幕,陆景玉略微别过脸,抿嘴笑了。 天寒地冻如度春风,一刹那冰雪消融。 陆柳鎏眯眼端详着人,不真切的梦境幻象再次浮现,连带着另一个人的声音回荡耳畔。 ——你看 ——你看见那边的麦田了吗 ——我不吃麦子,那其实对我毫无用处。可是你有一头漂亮的金黄头发。麦子使我想起你,当我思念你的时候,我会望着他们欣喜哀愁 ——而我甚至会因为你,爱上风吹麦浪的声音 朝与陆景玉相反的方向转头,他目光追随窗外飞过的点点萤火,不可控制地加快眨眼频率。 爱。 似乎是遥远却又近在咫尺的虚无飘渺之物。 什么是爱,数据与记录会告诉他,文献和对无数人的采访会供他参考。 或肤浅艳俗,或深奥高洁。 可教会他成为‘陆柳鎏’的人,没有机会再告诉他答案。 看见两只萤火虫上下左右乱窜撞在一块,残影流光分不清虚实,他不禁肩膀抖动,挤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 死去的陆明泓与后来活过来的陆柳鎏,从REa-Lis中枢消失的L-999与后来多出的999-1,到底谁才是真的,谁才是假的。 手突然被握住被迫摊开五指,掌中塞进温度接近人|体的茶壶。 “喝了它吧。” 陆景玉不再使用强硬口吻,低头看着他紧握的那只半透明右手,轻声说道。 “算我求你,不要······” 那手挣脱他,转而按在他心口前,致使他忘记备好的说辞。 “一次次取血实在太麻烦了,不如你现在就干脆把你的小命给我?毕竟比起分期取款,我还是更喜欢一次性收下大额,痛快挥霍咧。” 抬眸与眼神暗含挑衅的人对视,陆景玉点头没有迟疑。 “好。” 左右瞅着他,陆柳鎏忍不住语重心长道。 “你这是多想死啊,崽子哎,还是你欠了高|利贷了吗?驴打滚的那种滚滚利吗?别怕!爸爸帮你去抢了他们,从此以后我们放高|利|贷。” 一提起高利贷,陆景玉下意识就想到多次被讨债的夏英哲。 再对比他们俩差别巨大的待遇,他不禁开始同情对方。 摇摇头不再乱想,他终于肯将壶放在一旁,再次握上摁于他心口的手,帮其加重力道仿佛能破开胸膛。 “你若想要,那便取了去。” 一字一句没有分毫动摇,吸气沉声犹如起誓。 “这是我愿意的。” “我愿意把他给你。” “只给你。” 落日恰在此时沉入地面,仅有的天然光源消失那瞬,屋内的黑暗能短暂模糊视野所见。而面对正常的人眼,幽幽发光的猫眼成为处于劣势的一方,无法掩藏愕然震颤时骤缩的瞳孔变化。 待房里的陆景玉与外界一样,适应暗夜来临后的状态时,颤抖的猫妖已趴在他肩头,哧哧忍着笑。 因为看不到脸和眼睛,他有点跟不上这转变的速度,索性安安静静地等。 也不知道刚才那番话到底哪里惹人发笑,还笑得能冒出鼻涕泡又打嗝。 充当支架任人趴着,陆景玉放空大脑盯住那茶壶思索。他想,今天至少要把这血劝人喝下去。 却不料对方突然直起身退开,摩挲着嘴角,揶揄笑道。 “我其实也不一定非要喝你血吃你肉呀,不是么?” “你什么——” 有时候思维活络太懂对方也不是什么好事,像现在他就因秒懂,耳根发烫心乱如麻。 “反正,你整个人都是我的、唔,我的尾巴,哎嘿那我除了要你的血肉,还可以——” 透明的指尖把玩发丝,陆柳鎏眼睛一亮,“把你欺负到哭,然后喝你的眼泪花!” 陆景玉:“······” 似乎对这个决定十分满意,陆柳鎏从袖中一掏,神乎其技的拿出一把巧克力棒,剥开来窸窸窣窣啃,腮帮子鼓起。 飞快咽下一半,他用那棒|子逗猫似得在陆景玉跟前晃。 “刚好啊,吃这种甜腻腻的东西齁得很,一边吃一边喝才解腻,嘻!你想吃不?嗯?嗯嗯?你想让我从哪边喂你吃?” 现在被恶意‘骚扰’着,脸颊攀升的温度反而得以回落,扶额的陆景玉哭笑不得。 他摇摇头欲要再提醒对方把血喝掉,衣领却被拽住往前一拉。 浓郁甜味经由对方之口,化在他的唇齿之间。 胸膛的起伏随交织的急促呼吸而逐渐激烈,木桌如湖上轻舟摇摆,荡起涟漪阵阵,轻抚莲花根蒂。 经他之手剥去的红衣,与翻倒壶中的红血同时洒落在地,抛之脑后。 此后以指腹做笔,欲念为墨,轻重交替在另一人身上描摹作画。
第199章 ???? 关于人类是何种深奥多变的生物这一命题, 游戏中混迹人群多年的夏英哲,多少掌握了些分析的门道。 可以说是几乎能理解、猜测他所有接触者的行为意愿。 但在‘所有’外的特例,非突然化成宠物猫大小,被陆景玉抱着的陆柳鎏莫属。 昨日的四人商谈失败, 今早他都做好继续和对方过‘二人世界’的准备了, 谁知进门就见两个最不可能出现的家伙, 同时在这。 陆景玉跪坐在地,大腿给昏昏欲睡的白猫充当坐垫。他的手也没闲着, 随猫儿的呼吸起伏抚顺对方背上的皮毛,十分有规律地轻按轻挠。 亲眼目睹, 夏英哲不信邪的后退半步,确认自己没走错门。接着紧盯那只呼噜声不断, 胡须抖不停的安分白猫。 这会是那陆柳鎏? 有那么一瞬,他甚至都想到这是陆景玉不甘寂寞, 自己做出的小猫玩具了。 “他这是······” 夏英哲有意压低音量, 不料仍收到了陆景玉的不悦注视。 “他需要休息。” 说话时陆景玉嘴没有明显在动, 声音像信号直接传入对方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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