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巧得很,他最厌烦的就是这等无用事。 黄鼬一路紧随陆柳鎏身侧,用着只有他们能听清的音量汇报。 “十分抱歉,先辈,您说的地方我能找的都找过去了,可陆景玉都不在那边,有几处虽然有微弱感应,可那大概是他在这之前就留下的。还有······” 在这停顿片刻,林若又道。 “还有您让我看着渔婆,她似乎气数已尽了。但这些天好几次我都以为她快去了,她却又能恢复回来。” 对所听并不意外,陆柳鎏低声只吩咐一句。 “最近我不会靠近那边一步,你继续帮我盯着。” 黄鼬应声说是,一溜烟钻回灌木,而陆柳鎏则扬起灿烂得夸张的笑容,昂首阔步朝大道上走去。 迎面走来的董梓玥先是瞪了他一眼,随后当他是空气,作势要从他身边经过。 陆柳鎏哪会让人如愿,继续死皮赖脸的跟在旁边。 “终于下课了呀好妹妹,那么跟之前一样,我的作业交给你了哦。” 董梓玥白眼一翻,没好气地回应,“你自己写。” “可我都没有去上课,我都不会做,要被老师批哒。” 董梓玥一听这话,顿时来了气。 “谁叫你不请假直接翘课?!” 年级第一,热爱学习到能把屁股粘凳子上的学霸,突然在暑期的补课里成为三分钟就要翻窗翻墙的逃课生。得亏她还有在老师那打掩护,声称陆景玉最近身体不适早退。 否则这哪里还瞒得住? 之前还说能装得更陆景玉一模一样,结果现在还不是连装都不想装,继续随心所欲想干啥干啥。 对身边笑嘻嘻的人意见极大,董梓玥不禁腹诽。 而且这人逃课败坏陆景玉名声也罢了,居然要莫名其妙等她一起回家,美名其曰保持习惯进行完美伪装。合着这伪装还能只挑部分的? 董梓玥一路沉默,听着另一人扯东扯西的废话回到家。 但聒噪声在进门时戛然而止,陆柳鎏终于变成了陆景玉。 原因是家中摆好饭菜的陆千琴。 “妈,我们回来了。” 董梓玥率先呼唤着,故意超过身边的假陆景玉。 这是令她重新对妖怪陆柳鎏心情复杂的事。包含谴责担忧,与一点微不足道的矛盾感激。从刑图镇回来的四天里,陆柳鎏其实基本没再做过出格的自曝行为。 反而很好地扮演着陆景玉,欺骗着她母亲。 转身看见他们,陆千琴露出微笑,招呼俩人赶紧坐下。 “我老哥呢。”董梓玥放下书包问。 “他说约了朋友一起吃饭。”陆千琴难得在提到儿子时不再愁容满面,打着饭说道,“我看最近都带课本练习册出去学习,这是找到好学生朋友给他补课了么?” “何止是朋友哦,未来给你带个女朋友看喽。你可得擦亮眼睛,别把什么妖精狐媚子惹进门,把婆媳关系升级成世界大战。” 将董梓玥的尖酸语气解读为别扭的关心。陆千琴笑得更深了。 “目前学习为重,感情的事不急,不如你负责监督他好了。” 这个提议,最后在董梓玥的呵呵冷笑声中揭过。 三人的饭桌少言寡语,母女俩倒是会八卦闲聊着近期琐事,而安静的‘陆景玉’只在被问到时才回应几声。 “来,景玉你跟小玥最近补习都累着了,多吃点肉。” 陆千琴从炖牛腩里捞出几块带筋的肉,放进陆景玉已经见底的碗里。 “不用小姑,我够了。” 嘴上这么说着,他转手又自己添了满满两大勺肉汤米饭,只差没把电饭煲抱起来啃了。 一旁的董梓玥看不下去,连忙在桌下踢踢对方的脚提醒。 但她没想到对方非但没收敛,反而还踢了回来,故意在她小脚趾的位置碾了碾。 转头瞥见陆柳鎏那一闪而过的挑衅神色,董梓玥气得直想摔饭碗。 这什么幼稚的妖怪!? 陆千琴虽不知这俩人暗地里进行什么较量,却也发觉其中的古怪,端着饭碗逐一观察。 “我吃饱了,你们先慢用。我回去休息。” 陆柳鎏已完美的陆景玉口吻告退,将自己的空碗筷送回厨房。趁着这间隙,陆千琴赶紧拉住女儿的手问。 “你跟景玉最近是不是闹矛盾吵架了?都没以前那么要好了。话还总说不到一块去。” 被问到这,董梓玥瞬间头大。 “没什么妈,我就是最近学习忙得。对了,明天就要去集体合宿补习,你接到老师电话了么。”她连忙搪塞着,转移话题道,“唉——我们万恶的学校啊,不想被抓到给学生补课就换地方了,半个月就要两千五,交钱的也是我们自己。真是的,以前那几届都没有过的!” 陆千琴安抚地拍拍她手背,“不碍事。合宿的条件不会比在家差的。现在竞争越来越激烈,你们学校领导应该是想趁评级重点培养尖子生。所以,你们很可能是第一批也是最后一批了。” “你这么说我一点都不开心······” 厨房内,陆柳鎏能清楚听见外面二人的说话,他站在水池边迟迟不肯动身,心里也想着同样的话。 他现在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他的手,透出了瓷碗上的青色莲花,处于胶状与透明介质间。五指僵硬冰凉,麻木到连他自己都感受不到。 就这样等到手恢复正常,他才转身走出厨房,回到幽静的后屋。 二楼卧房内的一切依旧保持着陆景玉出发时的原样,他脚挑起地上的薄毯裹住,跌进折叠躺椅里蜷起身体。 如果是他自己的身躯,他绝对会用尾巴砰砰拍打扶手,袒露焦躁的内心。 牙痒痒想咬东西,手痒痒想挠人,以超高难度的姿势仰躺翘脚瘫在椅中,他瞅着漆黑的天花板,不禁心生疑惑。 他这是怎么了? 无聊倒不会。 毕竟他还有穆雪兰钱恒这两人追踪解闷,筹划着如何找到蛛丝马迹,以解释他们两人身上的古怪疑点。 难受不满也不是。 毕竟他呆在‘陆景玉’这尊容器里,照旧可通过渡人渡魂缓慢恢复,就是没法无所顾忌地脱离,变回原身而已。目前为止身体上的变化,都是因为他占用却不接纳所致的影响,还得时不时处理掉觊觎这身躯的小贼。 翻身伸了个懒腰,从陆柳鎏的视角望去,他正对摊着纸张的书桌。 干净整洁,和它的主人是同种的一丝不苟。 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陆柳鎏赤足下地,走到桌边翻动起来。 从字帖稿纸,到整齐如强迫症叠放的书本题册,他乐此不疲地乱翻着,无意发现几张与严肃正经格格不入的字画。 潦草几笔简画的圆圆猫头,各种表情应有尽有。精细描摹的毛绒版本,眼珠特地用上蓝笔,一旁的空白留着数颗小点与小叉,似是笔者犹豫比较后,仍觉得自己描绘的不够完美。 作为曾寄居陆景玉体内的‘长期住客’,他对这些没有丝毫印象。那只能说明,这些是对方偷偷摸摸避开他完成了。 神不知鬼不觉被当成了绘画模特,陆柳鎏眉毛一挑,开始翻得越来越仔细了。 “嚯?!还有这种小秘密。思春期的少年蠢蠢欲动的羞耻日志被我发现了,我要拿到阳台上朗读投影,公开处刑,哎嘿嘿嘿~” 各式各样的图画覆在列有算式的稿纸里,零星附着潦草书写的三字姓名。还是他的名字。 字迹真是非常奇妙的行为痕迹。 分明出自同一人之手,横竖撇捺点不见差异,然一一看去,却能轻易解读出那下笔者的心绪。 潦草飘飞是因为不满愤怒,细细勾勒多次重写时专注无比,待找到纂写的感觉,那一笔一画有如描摹典藏文书,视若至上珍品。 纸张没被夹回诗集或塞进抽屉的废纸里,而是转手被陆柳鎏塞进口袋。 转身往躺椅上一倒,他玩着手指正好等到董梓玥来敲他的门。 “来得正好啊小妹,我正要点外卖,你有啥想吃的不?今天哥哥请客。” 董梓玥嗤之以鼻,“不用了。你自己慢慢享受吧。” 她上来不为别的,就是为看牢这妖怪别又到处乱跑,像上次和穆雪兰那样险些暴露。 好在穆雪兰回去后没有再提,也依然会在课间过来找陆景玉。差别只是过去陆景玉趴在桌上睡觉要么学习,现在是直接跑没影了。 边上多了个人,陆柳鎏心情变得不错,翘脚哼着不知名的歌,半小时后等来了他的外卖。 拖着沉重脚步上楼,钱恒每走一步就得喘几下,撞开房门时,左边三袋零食右边拎满杂七杂八的小吃。他还真换掉那头挑染,重回黑发天然卷。 但此刻因流汗而湿答答的,毫无美感可言。 董梓玥:“这就是你说的······外卖?” 陆柳鎏摸着肚子,眼睛放光地点头,“对呀,随叫随到应有尽有的外卖。真好呀,便利的人类社会,我们那边都落后了,得向你们学习。” 端详钱恒那喘不上气的疲惫脸,董梓玥无话可说。而且,更不准备给对方求情。 只见钱恒放下东西又给陆柳鎏捶腿按摩,殷勤得只能用狗腿子来形容。 “大佬大佬!我真的按你说的做了,早上果然没被狗咬没被老师骂玩游戏还赢钱了!” 陆柳鎏一脸高深莫测道:“现在信你大哥了?” 钱恒疯狂点头眼中闪烁着期待,“以前是我有眼无珠不识泰山啊!大佬!现在你说让我往东,我就绝不往西南北走!” 耳边充斥着陆柳鎏满意自得的笑声,董梓玥实在不想细听钱恒的奉承,索性到窗边眺望风景。她怎么不知道,这钱恒是这么识时务且单纯的人。 单纯到能说是只有一根粗神经。 由于是临时翘课出来跑腿,钱恒没久留。房中最后又只剩下惬意进食的陆柳鎏,与默然沉思的董梓玥。 大份米粥被装在桶状的纸盒里,陆柳鎏不用勺只慢慢舔,边吃边犯困中下巴即将泡进粥里。 靠窗的董梓玥一怔,看着这幕出了神。 不似错觉那般半信半疑,她能很肯定的说,自己曾在哪里见过这幅场景。为安抚自己强烈的不安感,她开口问道。 “怎么样,最近你······有找到他吗。” 陆柳鎏摆摆手,回以她失望的否认答复,亦打消她想继续呆下去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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