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再见熟悉的小表情,陆景玉哭笑不得,“我记住了,一定会先准备好赔礼,负荆请罪。” 送走这最后的客人,陆景玉合上门长长舒出一口气,但心里始终没底。 一是为了穆雪兰无法解释的血色脸庞。 二是为了迟迟不回应他的陆柳鎏。 从衣服下取出项链,那颗金铃光泽闪耀,说明对方情况良好。即便如此,焦灼只增不减。 “哟嚯,不错啊,这个小妖精段位可以啊,先舍身救人,后欲擒故纵,啧啧啧不简单。” 听到这熟悉声音腔调刹那,庞大而难以言喻的欣喜上涌,陆景玉的惴惴不安被心静祥和取代,一瞬放松。 “你刚刚去哪了——” 回味过来的陆景玉忽觉不对。 刚才的话不是从他嘴里说出的,也不是在他脑海中。 所以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这里啦,死鬼,你看哪呢~” 循声低头望去,陆景玉为脚边一物而神情呆滞。 那是颗拳头大小白绒绒的猫脑袋,蓝眼珠圆溜溜正转得起劲,随后往上与他对视。 白猫三瓣嘴咧开朝他微笑。 “自古竹马敌不过天降,小玉玉你还是别想刚才的小妹妹了,反正你逃不出我的肉垫子。猫耳难道不是最棒的吗?给你带来扑通扑通小鹿乱撞的心跳加速感觉!” 陆景玉喘岔了气,头一次震惊过度而自己崩坏掉表情。 寄居他身体的猫妖是出来了。 可为什么,还是只有颗头?! 而且,实在好小。 比成年人的手掌心更缩水。 冲击过大,陆景玉失去了语言能力,他蹲下凑近猫头,有点不敢猜测脑袋底下是什么模样。总不会血淋淋的断面吧。 “你、你不会以后都这样吧?还能回我这么。”他总算能出声了。 而陆柳鎏果然开口没有正经话。 “嗯?怎么,你舍不得你的亲亲老公从你的身体里出来吗,我知道我让你很舒服,可你也不要这么饥渴难耐,一分钟都舍不得我嘛。” 陆景玉嘴角微抽,垂头解释,“我的意思是,万一你这样被谁看到就不好了,我家人都还在啊。” 陆柳鎏显然没有他的顾虑和惊悚,反倒非常享受这个状态,一直转来转去,抖动胡须。 暖阳洒落柔软光洁的皮毛,四周海棠芳香扑鼻,醉人心扉,猫妖因惬意而眯起眼,喉腔共鸣发出舒爽的呼噜声。 安静欣赏着这幅光景,陆景玉不禁为自己愈发走偏的古怪品味而无奈。 他真是疯了才会觉得只有颗头的猫妖讨人喜欢。 才会莫名奇妙的希望,他与对方能就一直这样下去。宛如身处遗世乐园,不受任何外物侵扰。 小院里正岁月静好,孰料厅堂中董梓玥突然探出头来。 “喂,我说陆景玉同学啊,你午饭到底要吃什么,我刚才不是就问过你——”询问戛然而止,董梓玥停顿一会儿又说,“你在这做什么呢。” 院中央的陆景玉两手放在背后似是想逃跑,神色极其不自然。 见他这幅可疑至极的模样,又联想到穆雪兰刚到访过,董梓玥终于按捺不住快步走来。 “你这背后藏着什么?” “没、没什么东西。” 说谎如此明显,董梓玥岂会善罢甘休,她逼近后拉扯又绕圈,好几次都差点看到对方手心兜着的东西。 此时的陆景玉简直骑虎难下,更不妙的是,猫妖好像在咬他掌心磨牙。 于是这场煎熬的争夺中,陆景玉毫无悬念的隐瞒失败,右手被董梓玥一掰暴露在外。 “让我看你这鬼鬼祟祟到底藏了那居心不良的穆雪兰什么好礼物!” 摁下陆景玉的手腕时,董梓玥还这么高喊声讨,想着该如何骂醒对方。可当她与颗栩栩如生的迷你猫头对上眼后,她目瞪口呆脑中只剩空白。 下一刻,这猫头竟朝她撅嘴。 “啵~” 十分响亮的抛了个飞吻。 董梓玥:“······” 别说如晴天霹雳的董梓玥,目睹这幕的陆景玉已在心里失去理智疯狂呐喊,他后背全是冷汗,完全没有要怎么解释的头绪。 能说这是他捡回来的野猫吗? 虽然只有头但是能做的事情还是很多的那种吗?! “陆景玉你——”董梓玥的震惊逐渐褪去,缓缓皱起眉问,“你拿家里的花做什么?” 陆景玉惊诧之余再低头一看,他手里赫然是朵怒放的海棠。 “真是的,浪费我时间,你要吃什么面快点说,难得我准备亲自下厨······” 董梓玥像是忘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絮絮叨叨又往厨房走去。 历经大起大落,陆景玉后怕地捂着心口。他听着脑中属于猫妖的畅快大笑,忍不住连连叹气。 猫妖说的扑通扑通心跳加速他真感受到了。 但这全是因为对方而被吓出来的。 幸好这之后无事发生,陆景玉顺利按行程复习功课,晚上掌勺烧一桌饭菜。饭后上楼慰问卧床不起的陆千琴。自辞职后她就经常生病,但也可能是心理受挫严重,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 其实就这事上,他与董梓玥探讨多回,认为现下情况陆千琴还是暂时离开这月杏镇,在外修养。无奈他们谁都劝不动她,只能作罢。 忙完事回到后屋已是晚上八点,陆景玉只觉今日比平时更为疲惫,瘫倒在床一动不动。猫妖也难得不再折腾他,在意识里安安分分。 与困意斗争没多久他又支起身体,从床头柜下取万妖行记,在床边盘腿而坐。最近忙碌起来,他没多少空闲时间研究这里面的内容。 才翻开第一页没看清几行字,他突然仰头弹舌高歌。 “嘟噜噜噜,嘟噜噜~嘟噜噜,嘟噜噜噜!” 被迫唱歌的陆景玉脑中隐隐作痛。 又来了。 这些日子但凡他要翻阅万妖行记,陆柳鎏就会想方设法干预他。 趁对方尚未做出更令人发指的行径,他主动合上书,当场对峙。 “你就这么不想让我看这书么。” 问完后陆景玉惊觉异样,被突然出现在跨|间的猫脑袋吓出满身鸡皮疙瘩。他不禁挪开几分,卑微恳求道。 “拜托你下次不要从这种——奇怪的地方冒出来。” 猫脑袋转动又嘿嘿笑了两声,无法像在梦中飘起,但却能蓄力一蹦跳上他大腿。 “我有不让你读书吗?我没有啊,你怎么能口说无凭冤枉人呢。” 只见猫头表情悲戚,声泪俱下。 “枉我一片苦心,辞掉高薪工作改成打几份零工,只为能有更多时间陪你。把你栽培这么大,我风雨无阻接送你上下学,家长会还要看各种老师的臭脸色,哈巴狗一样点头赔笑,跪下舔鞋,尊严统统丢光,就是想让你进学校最好的班级。这些你难道都忘了吗?” 陆景玉:“不是我忘了······而是根本就没发生过好么?!” 深谙这猫妖以胡诌糊弄人的套路,陆景玉强忍微微冒出的火苗,吸气镇静下来。 若不是出于尊敬,他真想一把抓起这颗白毛球。 “那好,我不看就是了。”他扬手将书丢回桌上,神色严肃道,“可有些事你得先回答我。你让渔婆回去等死,到底是为什么?放着她不管,那跟着她的东西该怎么办?” 猫妖瞪眼盯着他,冷不防哼出酣睡的呼噜。 陆景玉:“别装睡。” 这颗猫头嘴一咧,舌头歪斜着吐出,两眼上翻。 陆景玉:“也别装死!” 不知哪来的勇气,他竟真的一把抓起对方,虚握着力道恰到好处。但结果自然是他抓空,让人逃之夭夭,躲回他无法触及的意识领域调侃着。 ‘唉,我的小童养媳长大了,像那个、叫什么来着——到想看秘密碟片杂志的年龄了,但是这是健康正常的成长呢,天然的对充满奥秘的新世界好奇,啊~吾辈甚感欣慰’ “请不要把这两者混为一谈,互相比喻,”陆景玉一脸正色地反驳,“一个是对亲朋好友的关怀和对未知事物挑战的充分准备,另一个只是人类单纯的本能性|冲动。” 孰料对方却如得逞般发笑,语气耐人寻味。 ‘哦?噢噢?我没说是哪些秘密小碟杂志啊,你想到哪里去了啦?看来以后要改口不能叫你小玉玉了,你明明是工口玉嘎哈哈哈!’ 笑声恶意满满,简直一再挑战陆景玉的心理防线。但发觉他面无表情,似是真生气了,陆柳鎏终于作罢,没辙一叹。 “我让她回去自然有道理。她快死了,但跟着她的残灵可没那么容易消散的,起码会到她下葬。” 残灵? 这又是陆景玉陌生的词汇。 陆柳鎏用他的身体起身,倚在书桌前摊开一纸,指尖蘸水如笔条条勾画。 “她原来住的地方,不是有条河么。渣了她后半辈子的家伙就是这河的天灵,唔——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沿河两岸住着的人觉得中间一道河太妨碍好生活,果真把他填平了呗。” 浩渺长河跃然纸上,指腹再一轻点,小舟泛泛于宁静水面。 “不像我们的林小老鼠,他是天然而成但因育人而活,有了名字,受人敬仰,生命与河共存,结果河从头开始被全部填满,等于是杀人掏心窝啊。不过,最后也能给他滋养守护的两岸百姓当垫脚石,他肯定心满意足了,哈!” 陆景玉听那一声嘲笑,完全没有幸灾乐祸的同感。 这时他才想起来,就连他也不曾留意过,一条被填平后建起高楼道路的河流,它曾经被人们如何称呼。 沾水的指尖终于换成了毛笔,浅色墨线勾勒出女人的轮廓。 “啧,而且那老太婆是真的犯傻,就只见了一次面的男人,有必要么委屈自己干巴巴的等么。搞得现在跟随她的残灵也充满怨念,噫~~臭味大得不行。” “河源头在山上,残灵自然也在那最活跃,但只要她不乱跑出事,蒸发成空气的未来很快了。” 猫妖喋喋不休挑刺的时间里,未干的水渍与墨迹拼凑成完整的图画。 身背竹篓的采莲女失足沉入河中,往日宁静的大河下竟卷起了如汹涌海潮的浪花。 静态画面突然间获得生命力,在陆景玉眼中变化起来。他看到那滔天巨浪没伤到少女分毫,而是将其完好托回岸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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