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萱若有所思:“也就是说,你本人还是清醒的,能够区分幻境和现实之间的差别对吧?” 谷梁一点点头:“对。但是因为我担心出现什么意外,所以这几天我都没让他靠近我……咳,我是说,出现在我面前。” 金萱斜眼瞥他:“已经到了不能说名字的地步了吗?” 谷梁一:“倒也没有吧……”只是以防万一而已。 金萱盯着他半天,忽然摇了摇头。 “唉,你说说,好好的一对快结婚的小情侣,现在却搞得跟两地分居七年之痒的中年夫妻一样,”她长吁短叹道,“这绝对是工伤啊。” 谷梁一:“…………” 他其实心里也觉得有一点点对不起易言,闻言愈发愧疚了:“有吗?那等事情结束之后我去跟他道个歉吧。” “开个玩笑而已,你还当真了?”金萱毫不客气地伸手把他的脑袋揉乱,“谷梁,我还以为开学这么久你好歹能机灵点呢,没想到还是这么傻乎乎的!我都怀疑,当初易队把你哄到手是不是用了什么坑蒙拐骗的手段了。” 谷梁一嘴角一抽。 别说,好像还真的有。 刚开学那会儿,易言明明在意他在意的要死,非得装出一副不认识你谁啊的酷哥模样。之前谷梁是没反应过来,现在想想,这人肯定非常享受自己暗搓搓崇拜关注的目光吧? “对了,学姐,”谷梁又想起一件事,忙问道,“能帮我回房间拿一下我的面具吗?” 道侣大典最初是由上古的巫术部落成婚仪式演变过来的,在过程中,负责主持仪式的巫师会为新人戴上由十七种飞禽羽毛、十五种走兽牙齿和十一种爬行类生物体内粘液制成的巫蛊面具,并向上天祈祷,希望天道保佑这对新人。久而久之,后世也延续下来了这个缔结道侣时戴面具的习俗。 据博学的二长老介绍,这玩意儿还真不是什么封建迷信,因为制成这种面具的工艺已经失传已久,目前流传至今的,都是上古时期的巫术部落留下的珍贵遗物。 虽然不知道具体有什么功效,但迄今唯一一位能够在雷劫中活下来的修士,在道侣大典上就是佩戴了这副面具。 谷梁一对面具增加生存率的buff倒并不感兴趣。他戴面具的最主要原因,还是希望用它来挡一挡易言的脸——不然的话,他很担心现在已经进入心魔状态的幽还没等他们缔结成道侣,就一刀捅了易言的肾。 尽管他……咳,并不怎么在意那种事情,但是男人的肾还是很重要的!幽已经在意识世界里磨刀霍霍好几次了,说只要再见到傅敬言就一定要让他好看! 谷梁一想起幽说话时脸上那阴恻恻的笑容,就忍不住抖了一下。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脸上能露出那么恐怖的神情呢。 在从金萱那里拿到了面具后,谷梁就和她一起来到了典礼现场。他远远就看见了宗秦远正在那边和一群白衣飘飘的大客户,啊不,是各宗门的修士代表们交流,不禁由衷敬佩起了宗校长这份敬业的精神—— 抓住一切时机,哪怕是离开前的最后一秒钟也要和客户谈成生意,宗校长这销售水平,都堪比漠北重工的金牌销售了! 但谷梁一敬佩归敬佩,却完全没有过去搭话的打算。 用脚指头都能想到,到时候宗秦远一定会亲切地拉着他,热情地向着在场每一位修士介绍这位就是这次道侣大典的主人公,他的“爱徒”之一。 光是想想那幅画面,谷梁一就觉得要窒息了。 ……他实在应付不来这种场合。 “吃吗?” 金萱递给他一把不知从哪里摸来的瓜子。 谷梁一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接了过来。 于是,当易言和其他队员们一起收拾东西来到典礼现场时,看到的就是今天马上就要和自己缔结契约的道侣正穿着一身飘逸仙气的宽袖白袍,和另一位打扮得像是刚从007片场出来的女特工,两人一起鬼鬼祟祟地窝在小树林旁边的假山后,一人一把瓜子,嗑得正起劲。 易言:“…………” 饶是他见多识广波澜不惊,也被这画风清气的一幕震住了几秒。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他从队员手中接过面具戴上,然后大步走向了他们。 “谷梁。” 低沉的声音让正沉迷于嗑瓜子的谷梁一猛地回头,但等做出这个动作后,他才暗道不妙——要是现在就让幽看到易言的脸,那岂不是糟糕了? 幸好,入目所及的只是一张狰狞的巫术面具。谷梁一松了一口气,这才有精力打量起了易言今日的打扮。 和他这种无论穿什么都不会妨碍施法的纯法师不同,易言到底还是个行动派。所以指挥部给他设计的是一身类似于明代锦衣卫使那种便于活动的服装,漆黑的锦袍随着他走动的步伐,在光线下,隐隐有山川猛兽的暗纹闪过。 虽然被面具遮挡,看不清脸,但易言走路时的气势和挺拔高大的身材都完美撑起了这套衣服。他的腰侧还别着一把匕首,踩着黑色的皮靴大步朝这边走过来时,谷梁一特别有种自己是从宫中跑出去眠花宿柳的皇上,被负责皇城巡逻的锦衣卫头子抓了个正着的心虚感。 他默默地按下了因为要嗑瓜子而掀开的半边面具,用来遮挡自己脸上的神情。 不得不说,有点……好吧是帅呆了。 易言装作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他朝谷梁一伸出手:“在这里干什么?仪式要开始了,周轻子正在找我们呢。” 谷梁一赶紧把手里的瓜子丢了,又下意识想要把手往身上抹,却突然想起自己今天穿的是白衣服,一下子僵住了。 易言叹了一口气,没在意他的脏手,一把将谷梁一从地上拉起来,又从旁边随手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仔仔细细地给他洗干净了指缝间残留的瓜子壳。 “这个对象还不错,”谷梁幽虽然现在意识浑浑噩噩的,但是还是能对外界有一定感应的,“就体贴这一点,他勉强算是合格。” 谷梁一顿了一下:“幽,你醒了?” “不是你唤醒我的吗?”谷梁幽很诧异,“我还要问你有什么事呢。” 他觉得有些变扭,因为这种情况从前是不存在于他和主人格之间的。 那个时候,他们心意相通,彼此有什么想法,都不用问出口另一个人格就能全部知晓。 但谷梁幽又不想追问,为什么主人格在这次他醒来之后就对他遮遮掩掩,因为他能察觉到主人格内心的歉意和坚持。 反正,小一迟早会告诉自己真相的,他想。 对于这一点,谷梁幽对谷梁一有着百分之百的信任。 谷梁幽一直认为,自己的诞生,就是为了“谷梁一”这个人而存在的。 就算哪一天主人格希望他消失,或者与他彻底融合,他都不会有任何怨言。因为小一的愿望就是他的愿望——平时玩闹似的拌嘴不算,真正遇到大事的时候,一个人怎么会自己否定自己的决定呢? “其实我只是在脑海里想想,没想到你一下子就行了。”谷梁一说。 谷梁幽察觉到他有话要对自己说,不禁在意识世界里皱眉:“有话直说,你我之间什么时候需要这样遮遮掩掩了?” “好吧,”谷梁一说,“不过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待会典礼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幽你来参加吧。” “你还在意这个?”谷梁幽笑话他,“咱们是一个人,我又不会吃你的醋。” 谷梁幽觉得主人格真的很不对劲,问出这种问题,简直就像是右手向左手抗议为什么自己天天这么劳累对方却不干活一样,他们明明共用一个大脑,根本不存在这种事情好吗! “你来吧。”但谷梁一仍旧坚持。 “……好吧。” 谷梁幽:“不过,你总得告诉我一遍流程吧。先说好啊,如果有当众kiss这种环节,在你不对我开放记忆的前提下我可不干。” “没有!”谷梁一的脸一下子红了,“幽你明明知道这不是婚礼,别人调侃我们也就算了,居然连你都瞎说!” 因为大多精力都投入在和幽的交流之中,外界的易言明显感觉到了不对。他的脚步微顿,偏头看着谷梁一,用眼神问道:没问题吗? 谷梁一朝他摇了摇头。 突然,就在他们所在的道路两侧,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 易言下意识握紧了他的手,不过却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因为爆炸声来自于特动组早就安排好的烟花爆竹,并非是他人袭击。 虽然也不是没有宵小之辈打算借着此次林神宗撤下护宗大阵暗搓搓搞事,但是漠大的自动巡航防卫系统可不是摆设。 林神宗发出的每一封邀请函里,都暗藏了专门用于识别身份的芯片,那些不请自来之辈,那可就要由说着一口温柔语音的小漠同学热情招待了。 天空中绽放开灿烂的烟花,颜色各异、绚烂无比的烟花秀足足持续了二十多分着,尽管在场都是能够跨山越海的修士,也不禁纷纷仰头,四下里响起一片惊叹声。 见四周的宾客们都已落座,周轻子长袖一挥,清风术吹开薄雾,随着仙鹤灵兽的一声唳鸣,山林之中振翅飞出无数鸟儿,环绕着昆仑山巅清啼翱翔。 一尊粗犷古朴的祭坛位于典礼现场的正中心,除了道侣大典最基本的祭天三足青铜兽鼎外,令在场宾客们惊讶的是,整个祭坛周围都被一种类似于铁荆棘的东西围绕起来了。 它们的长度甚至都已经伸展到了天空,将整个祭坛所在的天空都严严实实地遮蔽起来。 不是没有人问过,但所有人得到的答案,都只是长老们意味深长的笑而不语。 其实对于这些东西,林神宗的长老们也是不甚清楚,只知道是漠大提前布置的。但周轻子隐约有一个猜测,或许是之前谷梁道友在帮助宗主渡雷劫时造出来的“铁笼子”翻版? 不过这点他倒是猜对了。 这些的确是用来导电的,它们最终的指向都是放置在青铜鼎内的那两块血矿石。 除此之外,指挥部还在地球上进行了超过上百次的模拟实验,采用全球最先进的雷电冲击电压测量技术,全程监控安保到位,保证身处于祭坛内部的谷梁一和易言绝对不会受到半点伤害。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一条青石板砖路一直延伸到并肩而立的两位年轻人脚下。在众人或是打量试探,或是微笑祝福的目光中,即使在之前反复给自己做过了心理准备,谷梁一的心情还是陡然紧张起来。 但当他感受到宽袖之下易言握紧自己手掌的滚烫温度和坚定力道时,僵硬的肩膀却渐渐放松了下来。 ——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走吧。”易言低声对他说道。 谷梁一深吸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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