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静静站在这里凝望着他的背影。 过去良久,那人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视线,银色的发尾微微晃动了一下,然后侧身看了过来。 萧晏池忍不住呼吸一窒。 但君伶并没有扑过来,他仍旧握着手中的石块,目光幽幽地看着他。 里面并没有太过复杂或者激动的神情,而是近乎虚茫,没有落点。 他不像在看着自己的爱人。 而像是在看着一个虚幻的梦。 他动也不动,也不说话,就那样保持着距离,安静地看着他。 萧晏池忍不住向他的方向迈了一步。 君伶依旧没有动。 萧晏池回望着他的视线,被复杂的情绪泡的发胀的心尖忽然就像是被人揪住狠狠拧了一把一样,冲上来一股钻心的疼。 这股子疼压过了他心里所有的情绪,彻底占据了他的心腔,逼退了其他所有的情绪,让他满脑子只剩下心怜与痛惜。 也不知道君伶是看见过多少次幻象,才会在看到他真人的时候,也是一副身在梦中的模样。 他几乎从未哭过,可是看到这副模样的君伶,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一步一步向君伶走去,终于在离他仅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站定,千言万语好像都在此时失去了意义。 他原本想问他是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想问他这段时间是不是很难熬,但所有的一切都在此时换成了短短几个字。 他说:“我回来了,君伶。” 君伶怔了一下,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很茫然,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话一样。 但是他的身体却在颤抖,手抖到连石头都握不住。 鹅卵石掉在了地上,他匆匆移开了视线蹲下身子去捡,明明石头就在手边,可他的手却抖得不成样子,无论如何用力都抓不住它。 萧晏池心痛难忍,终于一个跨步来到君伶身边,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拉到怀里。 直到将君伶紧紧拥住的时候,他才感觉到怀里的人已经抖的不成样子了,黑色的衣衫下身躯更是痩的惊人。 君伶浑身颤抖,却不敢回抱萧晏池,他紧紧攥住了拳头,身体抖的宛如秋风中的落叶。 “是我,是我……” 萧晏池紧紧地抱住他,在他耳边一遍遍重复,可君伶仍旧只是怔怔地望着他,不敢触碰,也不敢回应,像是怕自己一出声,眼前的幻觉就会散了一样。 他努力瞪大眼睛望着眼前的肩膀,温热的体温与他冰凉的身躯对比明显,可他依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甚至在心中小声哀求,“慢一些,再慢一些,这样真实的幻觉可不可以停留的再久一些……” 上苍也许听见了他的祈求,往日那些一碰既碎的幻觉太多了,次数多了他都不敢轻易抬手碰他,只能压抑着自己,也只敢远远的看着他。 可是今天,这幻觉不仅来到了他身边,还有着如此真实的体温。 君伶不敢回应,害怕自己一个不经意的动作毁了这无比美好的梦,他甚至不敢闭眼,只敢紧盯着眼前那一小块肩上的布料,拼命压抑着自己想要和他相拥的冲动。 那人掐住他的下颌,无比凶猛地吻了下来。 明知道萧晏池不会有这样激烈的动作,可他还是忍不住沉溺了进去。 对方舔吻着他的唇瓣,几乎没有用力就用唇舌撬开了他的牙关,纠缠着他的舌与他相吻。 君伶只是仰着头,泪水宛如断线的珍珠般从他眼睛中流出,可他仍旧不敢动,甚至不敢回吻过去。 只知道仰着头任他动作。 萧晏池的手紧紧搂着他的腰,用力到似乎想要把这个雌虫镶嵌到自己身体里。 他们紧密相贴的时候,他才发现君伶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仅仅是抱着都觉得硌手。 就好像他抱着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具枯骨。 他的手扯开君伶的衬衫下摆,更亲密的贴上了他的肌肤。 他的手指甚至能够轻易数清君伶身上的骨头。 萧晏池再也忍不住,艰难地咽下了哭音,一滴泪却从他眼中掉了下来。 一直不说话也不动作的君伶此时却慌了,他猛地抬手接住了萧晏池的眼泪,嗓音嘶哑的像是一百年都没说话了。 “你……别哭……” 他甚至还想挤出个笑容,可是他脸上挂满了泪水,眼神惊慌又无助,笑容都显得有些凄惶。 萧晏池握住他的手,揽上自己的腰。 君伶猛地颤抖了一下,想要逃避,却还是乖乖的圈住了他的腰。 “君伶……君伶……” 萧晏池一边吻着他脸,一边在他耳边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别害怕,我不是幻觉,我回来了……” 他的手在他腰际不住的抚摸,然后揽着他倒向身后构建出的大床。 “是我,是我……” 两个人影滚做一团,萧晏池搂着怀里惊颤的身体,将他抱了起来,让他趴在自己身上,声音低哑地说道:“别怕。你感受到的,都是真实的。” 他再一次吻上君伶哆嗦的唇瓣,手也抚上了他颤抖中的身躯…… 163 玫瑰盛放(中) 流浪十八星近期经历了一次大换血, 原本毫无存在感的斯尔兰特一举成为整个边缘星系军事力量最强的几大星球之一。 但人们只能看到源源不断输出的粮食,还有身上带着强大装备的兽人士兵,除此之外没人能进入那颗星球观测到上面的情况。 因为整个斯尔兰特有一条奇怪的规定, 那里不接受任何种族和个人的移民。 但也不是没有获得斯尔兰特居住权的方式, 掌管斯尔兰特的星主手下还有第五至第七星, 只要在这三颗星球上的贡献值达到一定高度,就可以获得移居斯尔兰特的权利。 尽管星网上没有任何关于斯尔兰特的视频和讯息传出, 但只看它严密的防御措施就足以让人想象出它的安全性。 在这个充斥着饥荒和战乱的宇宙, 安全和食物就是最吸引人的东西。即便斯尔兰特的居住权所需要的贡献值高的吓人,但依然挡不住边缘星系上的人们前赴后继地报名做登记。 斯尔兰特在外传的神乎其神, 但是其中的原住民们最近却颇有些水深火热之感。 自从半个月前,消失近三个月的君大人带着一身狼狈的赶回斯尔兰特之后, 这里的气氛就一直低沉到吓人。 也许是君大人的面色太过骇人的缘故, 根本没有人敢在他面前问起萧晏池。还好布鲁诺和桑琦与萧晏池有阵法的牵绊,它们还好端端的活着, 就证明萧晏池没有生命危险。 萧晏池在失踪之前就已经把关于君伶生产的事情全交代好了, 而在这断联的两个多月中, 已经足够雷哲将这一切都布置好。 玫瑰的花香湮灭在呼啸的风中,花圃前是一间适合君伶虫化后养身的产房。 但君伶并没有虫化, 他身躯挺的笔直, 目光虚无的落在那片花丛上。 腹部传来令人不适的胀痛, 但他却像没有任何感觉一样,仍旧静静地站在那片花海前面, 一站就是一整天。 明明上次看花的时候, 种花的人还都在他身边, 可是如今却只剩下他一个人。 要不是手腕上的黑色灵纹告诉他萧晏池没有生命危险, 可能他即便通过了转生窟也没了活下去的欲望。 腹部的三颗虫蛋像是感觉到了雌父心中的悲恸, 它们不安地晃了晃身躯,想要唤起雌父的怜惜。 但这并没有用,君伶并不在意它们的动静。 也许是身体遭受的冲击太大,又也许是情绪的剧烈起伏冲碎了脑海中的封印,他在通过转生窟的那一瞬间就恢复了记忆。 他想起了所有的一切。 可正是因为想起了一切,他才更加无法面对再一次失去萧晏池的事实。 他几乎翻遍了那片星域所有的角落,但就是找不到萧晏池的身影。他怀着最后一丝期待进入小世界的时候,却发现那里的土地干涸了大半,天穹也崩裂了几处,就连地面都塌陷了。 他怔怔地环顾着四周,似乎每一处都能看见萧晏池的身影,可当他走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那些人影不过都是幻觉。 他每一次激动地冲过去,想要将那人抱住,可次次都是环住了空气,只有稀薄的风从他指缝中刮过,嘲讽着他的落空的痴心。 他本来已经彻底顾不上腹中的孩子了,可是临近产期,他脑海中忽然想起萧晏池知道自己要做父亲时的惊喜,几番犹豫之后,他还是回了斯尔兰特。 他还没有死,他总会回来的,而自己一定不能浪费他的心血,要好好等他回来。 明知道虫化之后再生产的话身体会好受很多,可一想到萧晏池踪迹全无,还不知道在哪里受苦,他就没法放过自己。 要是当初他的反应再快一步,哪怕再快一点点。 只要他离开了萧晏池,凭萧晏池的能力,他起码能保全自己的生命。 但他还是慢了一步。 为什么,他总是差了一步呢。 他的情绪直接影响到了腹中的虫卵,三个小生命在他腹中扭动,传来一阵又一阵足以令人窒息的痛苦。 君伶心里很清楚,现在应该选择虫化然后产卵了。 但他的身体却不听使唤,就像被定在了这片花圃前一样,只会呆呆地站着凝望。 虫卵中的幼体此时已经有了自我意识,它们不懂发生了什么,但却知道要是雌父再不将它们生产出来,它们的卵膜很有可能涨裂。 还好,君伶到底记挂着萧晏池对孩子的期待,没有彻底对它们置之不理。 雌虫虫化后的生产过程几乎不用受什么罪,那些酸胀与轻微的裂痛丝毫没有在君伶心中掀起波澜,他尽量舒展着身体,将三只虫卵缓慢地挤出了体外。 虫卵刚排出体外时看上去有点像果冻,触地的瞬间还微微弹了两下,但当它们的卵膜开始与风接触时,卵膜就像是冬日里遇冷的泡沫一样,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硬化。 生产完之后,君伶很快恢复了人身,然后将虫卵移到了孵化箱里。 他甚至没心情看这三个虫蛋的性别。 生产过程不足两个小时,而结束了生产的君伶在擦洗过身体之后,又开始坐着发呆。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边的通讯器不知道响了多久。 君伶慌乱的点开通讯器,下一刻那边便传来雷哲的声音:“我已经将寻人的任务扩散到了另外三个星系,因为悬赏金额很高,所以都在首页,浏览量也很大,一有消息我们会立刻收到通知。” 微小的期待再一次被扑灭,可他的脸上和声音中辨不出任何沮丧,雷哲甚至感觉不到他的在意和伤心。 他只听见一声格外平静的“好。”,然后通讯器就被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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