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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尾音拉的很长, 让白卿羽预感不太妙。 “师父，若是让我发现你不是着凉, 而是瞒着我受了别的伤……”君墨尘轻笑了一下, 微凉的指尖从白卿羽的脸庞滑落至喉间。 白卿羽想起以往君墨尘生气时的场景, 心底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他握住君墨尘抵在喉间的手指, “徒儿，师父都生病了, 你不心疼我？” 君墨尘没有回答，抽出手, 面无表情地走出了房间, 许久未回。 就在白卿羽以为他真的生气时,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 君墨尘端着一盆水进了房内，指尖还拴着三份药包。 他将水放在床旁, 轻轻撩起紫色袖子, 露出白若皓月的手腕, 做完这个动作后, 他的手僵在半空, 清冷的眼神中浮现一丝迷茫, 似乎不知下一步该干什么。 犹豫了一会儿后，他取下毛巾放入水中, 待毛巾完全浸湿后, 再将毛巾取出, 他动作生疏地拧干毛巾，水顺着手腕沾湿了衣袖。 躺在床榻上的白卿羽悄悄睁眼，小心地瞥了一眼君墨尘，他是个懵懂的孩子，十指从未沾过阳春水，如今因为自己生病，他不得不去学习如何去照顾别人。 君墨尘查遍他体内的筋脉，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便真的以为他是着凉，只能用凡人的方法治好，便去街上抓了一个大夫，那大夫跟掌柜一样，忙着赶去仙尊祭，但半道被君墨尘抓住了，他被迫给白卿羽开药方。 额间传来微凉的感觉，带着几分兰花的清香，舒服得让白卿羽惬意地眯了眯眼，但这一动作让君墨尘以为他难受，赶紧将毛巾取下来，神色有些慌乱。 这个傻子。 白卿羽下意识抬手按住君墨尘就要缩回去的手腕，含糊地说了一句：“继续。” 君墨尘：“......”生病了还爱使唤人。 白卿羽本以为他会直接撂摊子不干，但意想不到的是，君墨尘就像没脾气一样，不厌其烦地给他换毛巾，还时不时将手背放在他的脸颊上试探温度。 他总爱在君墨尘探温的时候，用脸颊蹭一下君墨尘的手。 “师父，生病了就安分些。”君墨尘轻轻揪了一下他的脸颊，“不要忘了，你还欠我一个解释。” 今日明明是香火最盛之日，师父本应借此恢复修为，但他却变成了这个样子，自己是急昏了头才会相信这是风寒。 白卿羽忽觉背脊一凉，瞬间安分许多，仅存的一丝清醒逐渐被无尽的困意吞噬，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他回到了原来的世界，替家人还清了那些债，然后找了份体面的工作，如普通人一样按部就班地生活，无聊却安稳，他也从未想过改变。 只有在夜里，他才会做着一些光怪陆离的梦，觉得自己曾穿梭各界，去经历不同的人生，终寻得一处港湾，那里有他最爱的人，有最信任他的徒弟，四处漂泊的心终是寻到了归处。 但于他而言，梦只是梦，醒来后他还是要继续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疲惫而孤独地过完一生 。 直至梦中的他离世，他才挣脱了梦境醒来，一滴泪不经意地从左眼角滑落。 “终于醒了。”他的耳边传来一阵清冷的声音，君墨尘环着手坐在床边，似笑非笑。 白卿羽还没完全缓过来，一瞥见那抹黑紫色的身影便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袖，紧紧攒在手中。 君墨尘本来因为他睡了一天一夜而生闷气，想用力抽回衣袖但见白卿羽神色木然，他一时忘了动作，安静地坐着。 “墨尘，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嗯？”君墨尘低低地应了一声，撑着下巴看他。 “梦里，我回到了原来的世界，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一切都是当初我期待的样子，可是，我发现这样的生活更像是一种枷锁，我被它牵着赶路，路赶完了，一生也就过完了。” 君墨尘闻言，轻轻一笑：“师父，这只是梦魇想困住你而已，真正的你是选择不会过这样的生活的。” 白卿羽愣了一下，随即释然地笑道：“也是，不过我还是很伤心，因为那个梦里没有你，下一次我会努力梦到你。” 他的语气越来越不着调。 君墨尘给他回了个看似友好的笑脸，但下一瞬他就用力把衣袖抽了回来。 白卿羽忽然想起了他之前说过的话，心底一凉，君墨尘一定是发现他的异常了。 “师父，解释一下？”君墨尘挑眉，旋身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其实这是个意外，我不是故意受伤的。”白卿羽说完便抿起了嘴，伸手想去拉他的手腕，但是君墨尘迅速收回了手，还拉着椅子退出了一丈之外，铁了心不让他靠近。 乌英蹲在角落里歪了歪脑袋，似是不明白两个人在干什么，雪狐沉默地趴着舔爪，对一切事情都不关心。 “意外？这世上有你白卿羽料不到的意外？”君墨尘狐疑道。 完蛋，生气到连师父都不叫了，怕是很难哄好。 白卿羽心底一沉，只得硬着头皮道：“我确实不是受了风寒，而是被璃族的禁术反噬，与君修宇那一战结束后，我用灵力救你，禁术反噬便应在了我身上。” 君墨尘道：“我曾经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需要你来救。” 璃族禁术的反噬与寻常反噬不同，它会护着璃族人，只要有非璃族的替死鬼，禁术就不会反噬在本族人身上。 白卿羽在禁术反噬他时冲上来，自然会被当成替死鬼，现在看来，这个替死鬼倒是心甘情愿，死活都想瞒着他。 “璃族反噬会让人生不如死，我当初跟你说的话，你为何当耳旁风？”君墨尘的眉头紧紧皱起，气得眼眶微红，这本该是他承担的一切，白卿羽竟擅做主张替他承担。 “若是用禁术的是我，你难道会袖手旁观吗？”白卿羽反问道，他掀开被褥下床，走到君墨尘身旁蹲下来与他平视，认真道：“其实，我不止一次庆幸我替你挡下了反噬，因为你那么怕疼，肯定挨不住这些痛苦，而我无知无觉，正好。” “你是不是挺高兴的？”君墨尘似笑非笑。 白卿羽当即严肃道：“不是。” 其实他是挺高兴的，就算再也无法修炼，他也高兴。 君墨尘盯着他的眼睛，似乎看穿了他眼底藏着的笑意，轻轻挑了眉梢，什么话都没说就走出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白卿羽撑着身体想跟过去，但还没走两步，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公子，您沐浴的热水备好了。” 不知是不是白卿羽的错觉，他觉得这小厮声音颤抖，随时都能哭出来。 “进来吧。”白卿羽拿起外袍披好，门开了以后，一个小厮拎着两桶热水进了隔间，全程低着头，不敢说话，也不敢乱瞟。 白卿羽靠在门旁，狐疑地看了一眼小厮，又看了看廊下的大厅，除了君墨尘坐着喝茶外，再无其他人。 掌柜就站在君墨尘身边点头哈腰地说着什么，就差没给他跪下了。 “小二，你们客栈没有其他客人吗？”白卿羽问小厮。 小厮怯怯地回道：“尊者把客栈包了下来。” 白卿羽疑惑，他出长明山时忘记带灵石和银两，一路风餐露宿才到这里，君墨尘一向不带俗物，怎么会有钱包客栈？ “你们客栈包一日多少钱？”白卿羽深吸一口气，做好了要还债的心理准备。 小厮一听这话脸色大变，跪在地上不断地叩头道：“小的不敢收钱，尊者和公子住多久都行！” 白卿羽看向乌英，乌英立马会意，一双绿色的大角发出一阵白光，一个清晰的画面出现在房内。 在白卿羽昏迷的这两日，掌柜派人来要房钱，君墨尘自是不可能有银两，但他比要债的人更像是要债的，气势十足地坐在桌旁。 “此地简陋，本尊能来已是汝等之幸，还敢问本尊要银两？”客栈的大门“砰”地关上，紫月剑飞到半空中，流露着紫色的光华，虽未出鞘，足以震慑凡人。 结果自然是把掌柜和一干小厮都吓坏了，再也不敢惹这位祖宗，为了不祸害其他的客人，他们只能闭门谢客，专心伺候这位大佛。 白卿羽只觉得一阵头晕，用力地揉了揉眉心，君墨尘这臭小子真的是......欠教训。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白卿羽：徒儿太跋扈了怎么办？ 君墨尘：谁让你出门忘带钱。
第118章 心魔 白卿羽从衣袖中拿出最后一块碎银两, 想要交给小厮，“这钱你先收着。” “公子万万不可。”那小厮吓得瞬间向后弹了三步，然后疯了似的逃跑了, 在楼梯角扑腾地摔了一跤，险些没从楼梯滚下去。 楼上的动静引得君墨尘往上一瞥, 随即又挪开了视线, 手中捏着一个纸鹤, 若是白卿羽看到，定会认出这是长明山传讯用的飞鹤, 只有特定的人才能看到其中内容。 君墨尘冷冷地看着那个死活不肯变成信的纸鹤，下一瞬那纸鹤瞬间被点燃了, 化成飞灰飘散。 在那一瞬间，他的识海中又出现了那个白色的身影, 它就像是守在黑夜伺机撕咬的恶兽, 只要他闭上眼睛或者情绪波动, 它就会毫不客气地闯入他的神识, 激起他所有的愤怒。 君墨尘默然，用意念将它赶了出去。 “这是我们镇上最好的茶, 您尝尝？”掌柜上前给君墨尘奉茶。 君墨尘不喜茶味, 但白卿羽喜欢, 他假扮白卿羽千年, 已经将师父的习惯变成了自己的习惯, 听说是好茶, 便顺手拿起来闻了闻茶香。 然而，茶香还未触及鼻尖, 茶杯就从他手中滑了下去, 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 君墨尘皱眉, 严肃地看着他的右手，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房内，白卿羽用手试探了水温，觉得合适便准备沐浴，才刚解开腰带，身后忽然多了一个人影，还冷不丁地同他说话：“师父，是要现在沐浴？” “怎么，你要同为师一起？”白卿羽将腰带放到一旁，松垮的衣衫懒懒地披在身上，面上依旧是仙风道骨的正经模样，仿佛刚刚那句话不是他说的。 “师父若是不介意我这副模样的话，也不是不可。”君墨尘勾了勾唇角，往前走了一步。 白卿羽倒是忘了，面前的君墨尘是孩子模样，虽然穿着未变，但他白嫩的脸还带着几分稚气，就像是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调皮地学大人装高冷。 这样可爱的君墨尘，白卿羽再生不出别的什么念头，满脑子都想着怎么揉搓他的脸，再说了，他的道德羞耻观不允许他对一个孩子有什么想法。 “为师忽然发现这沐浴的地方太简陋，只能容得下一人，若是徒儿想沐浴，为师便让给你。”白卿羽道。 君墨尘似乎料到他会怂，“不必，本就是给师父准备，毕竟你已经三日不曾沐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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