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没找到机会,部落里把白狼看守得很严。” “也就是说……你什么都没有做。”敖前倾,露出他破碎的半张脸,“我给你的毒草你也没有用上?!” 阿宁紧张地发颤,他压抑自己的呼吸,在窒息的边缘才能强迫自己冷静。 “我……没有。” 黑鹰的阴影瞬间笼罩了小小的猫兽人,带着杀伐的气势像是要直接将阿宁撕碎。 宁被他一耳光扇得耳鸣,他趴在地上,骤然道:“但是族长大人,我已经和黑狼部落的兽人打好了关系!” 上首的敖没有说话,而是打量着这个小小兽人。 像是在思考从哪儿下口。 宁死咬自己的唇,抗住对他的畏惧,加速道: “要是族长给我的毒药更多,不仅仅是小白狼,甚至是整个黑狼部落,我都能让他们悄无声息地消失!” 阿宁掐紧了自己的手心,心中忐忑极了。 憋气憋得他脖子上青筋暴突,但只有这样,他才能让自己保持镇定。 “族长,我已经和他们熟悉了,只需要再给一次机会!” 黑鹰是个暴戾的性子,没什么耐心。 宁狠狠将指甲抠进自己的腿肉,尖锐的疼唤起他的清醒。 才五个大荒年的猫兽人顿时抬头直面黑鹰兽人破碎的脸,他面不改色笑得谄媚:“不过我知道了一件重要的事儿。” “什么?”黑鹰坐回黑暗之处。 “部落集市就要开了,咱们部落每年都要拦截黑狼。” 黑鹰坐直。 围着篝火的其他兽人纷纷转过身来。 他们在山洞的中部,一直盘坐着听着敖对宁的审问。 这期间,他们脸上满是戏谑。甚至还好心情地将目光放在强装镇定的宁身上,像是在打量他哪块肉比较好吃。 他们身上或多或少弥漫着血腥气。 阿宁谦恭地低下头去。 他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眼眶里的泪水憋住。 “黑狼会在四天后出发。”阿宁笃定道,“七天后,黑狼部落去集市的队伍会经过我们部落。” “确定为真?”篝火堆旁,一个豹兽人出声。 宁:“确定。” 七天,阿宁给自己和阿爸争取了七天的安宁时间。 七天之后,还能不能活下去,就要看黑狼部落的了。他知道,黑狼部落一直有灭掉黑爪部落的计划,但是一直没有来得及实施。 这一次,鸟兽人为了抓他都跑到他们部落里去了。 阿杬那个时候还就在他的身边。 这么大的威胁,按照黑狼的性子,这次去部落集市很有可能报复回来。 阿青叔告诉他的时间是对的,但是他不能说对的。所以他往后推了一两天。 鸟兽人当着他们的面儿把自己抓走,他们肯定能知道自己是黑爪部落派去打探消息的。 所以黑狼要么会将时间提前,要么还是原来的时间。 不论是哪一种,都有可能来黑爪部落。 至于延后出发的时间,可能性不大。 因为部落集市的时间快到了,集市很快,交换完就散。他们缺盐,这一次错过就要等秋季。 黑狼等不了。 若是黑狼不来…… 宁扯了扯嘴角,那他只有死的份儿。不过在那之前,他会先把黑爪部落烧了,全部跟他一起死。 “带他回去。” “要是消息是假的,你跟你的族人也都别活了。” 宁不敢说什么,只能趁着兽人拉住胳膊往外拖行的时候自己站起来,能少一些伤是一些。 一回来就被带到山洞里,他还没有见过自己的阿爸。 这个时间点,他的阿爸应该还在外面干活儿。 阿宁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边监视的兽人,默默地绷紧了唇角往前走。 在黑爪部落摸爬滚打五个大荒年,看着自己的族人、自己的阿爸被欺负,看着自己的阿父被活活打死,看着自己伤痕累累……宁早就不是什么无知单纯的小幼崽了。 在这里,要活下去不是动脑子就是靠拳头。 而奴隶,还要听话。 要是白杬他们在这里,就会发现现在的宁与他们部落那个总是腼腆胆怯地笑着的宁极不一样。 这样的宁眼中冷漠。 即便是伤痕累累,也依旧像个没事人一样平稳地走着。 要是与押送他的强壮兽人对上视线,宁那双眸子里就会溢出谄媚的笑意。 这才是他的生存之道。讨好、奉承。 兽人嫌弃地踢了他一脚。 宁踉跄,小脸顿时皱巴巴的。 而押送他的兽人顿时眼里充满着讥笑与嫌弃。 仿佛是在看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垃圾,又或者根本没有将他一个小小的猫兽人放在眼里。 “进去吧,你干了活儿,今天特许你不用出去。” 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宁顿时收敛了面上的一切表情。 麻木又冰凉。 他安静地立在原地,直到闻着里面熟悉安心的阿爸的味道,宁才不受控地鼻尖一酸,将在外受的委屈随着眼泪流了下来。 他往干草上一趴,埋头在松软的草叶子上压抑抽泣。 克制到极致。不像是在黑狼部落,他并没有漏出一丝一毫的哭泣声。 哭了好一会儿,他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干草。 上面泪痕氤氲,已经湿了。 再哭的话,阿爸晚上回来就不好睡觉了。 他擦了擦脸,坐直身体。好多天没有见到阿爸,不知道他过得怎么样了。 阿宁就这么呆坐着,一直望着帐篷的外面。 直到夜幕降临。 帐篷外开始热闹了起来。 不过这热闹是黑爪部落兽人的热闹,他们在吃肉聊天打斗。 而奴隶兽人住着的这边,只有越来越多交错的脚步声。 回来了! 阿宁枯寂的心立马像注入了泉水,顿时活跃了起来。他圆珠子似的眼睛溢满期待,就隔着一层草帘子,盯着外面。 忽然,阿宁闻到一股浓厚的血腥味儿。 帘子猛地被拉开,一个瘦弱的兽人被直直地扔了进来。 “阿爸!” 一瞬间,眼泪决堤。 阿宁颤抖着身子爬起来,他小心地用短手臂抱住了自己的阿爸。随即惊恐地看着守在门口的兽人。 “呵,别以为你有功劳就可以在黑爪部落横行。” “黑爪部落,靠得是拳头!” 阿宁一把抹掉眼上的泪水,轻轻地将自己的阿爸平放。 见自己被忽略了,奴隶中的霸王兽人怒气冲冲立马往帐篷里甩了几下鞭子。 冲着是自己的阿爸。 阿宁下意识扑过去挡。 大家不知道这个魁梧的奴隶兽人的名字,只知道他很凶,惹不起。所以私下都叫他霸王兽人。 他的力道很大,只是一下,阿宁的身上又有了伤口。 见打到了他的身上,霸王兽人立马撤下鞭子。 这小崽子今天立了功。 他左看右看,眼底藏着些微的心虚。见没有兽人看来,他恶狠狠地威胁:“你要是敢去告状,小心我弄死你的阿爸。” 阿宁指甲抠进肉里,低低地“嗯”了一声。 背对着兽人的眼里,全是恨意。沉如墨,浓如血,汹涌波涛。 兽人匆匆离开。 阿宁“呜咽”一声,轻轻地撩开自己阿爸的兽皮衣给他检查伤口。 “阿爸……阿爸,你不要有事。” 好不容易看到了希望,要是阿爸走了,他真的不想活了。 从出生就一直待在黑爪部落的阿宁,见识到了兽人最恶的东西。 黑爪部落不把兽人当人,奴隶兽人给他们找足了吃的之后,还要再出去管自己的食物。 他的阿父因为找的食物少,已经被黑爪部落的兽人打死了,现在他的阿爸…… 阿宁狠狠擦了眼睛,将眼睛周围的皮肤磨得发红。 看了阿爸的伤口,几乎都是纵横交错的鞭伤。 新旧叠加,比他身上的多得多。 在黑爪部落,养大他一个小兽人,阿爸挨了多少的打啊。 阿宁吸了吸鼻子,熟练地将干草下藏着的草药拿出来。 他阿爸以前是祭司。 他们山猫部落是个小部落,以前为了躲避兽人的捕杀一直居住在南边的高山上。他阿爸是祭司,阿父是族长。 后来,因为得罪了山上的一只苍鹰,苍鹰兽人便将他们献给了黑爪部落的前族长——巨蛇。 他们的兽形小小一个。 虽然在贫瘠的山上生活着,但身姿矫健,四肢灵活,也能填饱肚子。 但是那巨蛇兽人却因此喜欢吃他们,说这样的吃起来肉好。 后来黑爪部落的鸟兽人上山,在苍鹰的带领下,将他们一个不留地全抓了下来。 他的那些族人,最后有一半都是进了那巨蛇的肚子。 而自己的阿爸因为会认识草药,所以被留了下来。 至于其他的族人之所以能够保留下来,是因为黑爪部落经历了夺权争斗,又有了新的部落首领。 他们不吃山猫兽人了,改吃其他的。 阿宁将自己阿爸的伤口用草药涂抹好,他的动作很熟练,好像是已经做了千万遍。 涂好后,他将自己蜷缩起来,脑袋缩在他阿爸的肩膀上。 像刚出生的时候那样,轻轻地抱着他的脖子。 “阿爸,你要好好的。” “阿爸,不会、不会扔下咱们阿宁的。”他阿爸这样说。 可是后来几天,他的阿爸一直没有起来。 阿宁代替他的阿爸出去干活。不仅要受着那霸王兽人的欺负,还会吃了上顿没下顿。 他把所有能吃的食物全部喂给了他的阿爸,回来之后就要抱着他的阿爸摸他的头。 “阿爸、阿爸,你快好起来好不好。” “阿宁……阿宁好怕。”小幼崽抱着亚兽人的胳膊,眼角挂着破碎的泪。 * 夜黑风高。 阿宁在他阿爸的肩膀上趴在,哭着哭着睡着了。 他的睡眠很浅,时不时身子惊颤着醒来后,还下意识地将手指放在他阿爸的鼻尖。 等感受到有热气儿,才会依恋地在他阿爸的肩上蹭蹭,给他喂一点水继续闭眼。 黑爪部落的大山洞里。 族长敖依然坐在那高高的石座上。 部落几个实力最强的兽人围着篝火,还在抱着今日新得的肉享受着。 “还有三天……” “白鸟,你去看看黑狼部落出发了吗?” “怎么又是我!”白鸟嘟囔。 黑爪部落的兽人生活随意,好战也好享乐。监视狼部落他可以,但是天天让他飞来飞去的,他很不爽。 “就你飞得最快,不是你还是谁?”他旁边的豹兽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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