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翎听得昏昏欲睡,给自己倒茶。结果转头一看,靠在栏杆上的穆篱已经泪流满面,神色戚戚。 旁边的鹿苑默默递给他一方手帕,他接住就胡乱擦了一通,口里说着:“我这可不是哭啊,我就是昨晚没睡好,眼睛太干了!” “不可能。”谈子真疑惑道,“我昨晚明明听见你打呼噜了,吵得我都没睡好。” 穆篱动作僵住,红着眼眶瞪他:“就你话多!” 谈子真委屈地缩起脑袋,苏御摸摸他的头,笑道:“看来有人不仅眼窝子浅,心眼还小。” 穆篱冷哼一声,虽然板着脸,耳朵却红透,全无半点气势可言。 禄元洲说:“穆师弟心怀悲悯,是件好事。” 穆篱松了口气,立刻附和地点头:“大师兄说得对啊!” 孟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其余人也都忍笑不语,禄元洲自认是肺腑之言,但见他们发笑,便也跟着露出微笑,随他们去了。 从茶楼出去后,他们一路走到城西,没成想在一处空地上,看到一棵硕大的枫树。 这树高有三丈,生得粗壮,恐怕三人合围也抱不过来。 火红的枫叶铺了一地,枝叶上绑满红绳,旁边还立了块木牌。 鹿苑走过去,低头认真看牌上的字。 “这棵树叫如意枫。” 她的传音在所有人耳畔响起,如同小桥流水一般,轻缓动听。 “传闻有情之人,可用朱砂在落叶上写下两人的名字,然后用红绳系在树枝上,如此就算秋去冬来,叶落成泥,也可保今生今世,永伴左右。” 苏御听完眼睛一亮,当即掏出笔,挑了枚最好看的落叶就刷刷写好,还不忘拿给穆篱看。 “喂,我写了你的名字。” 穆篱退后一步,双手交叉在身前:“我才不要和你在一起!” 苏御喊道:“那你要和谁一起?” 穆篱举起自己的剑:“当然是斩夜!” 苏御毫不气馁,反而舒眉大笑,甜美的脸上平添娇憨。 “我才不管!我就写就写!” 穆篱气得想夺她的笔,苏御哪里肯让,飞速闪躲,最后两人竟围着枫树绕起了圈。 姜翎笑着看了片刻,走到应之槐身边,轻声说:“你不写吗?” 应之槐说:“当然不!我有什么可写的!” 姜翎微笑不语,垂眸看她腰上的挂的剑:“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她知道贺尧的剑叫愚我,穆篱的剑叫斩夜,甚至知道谈子真那十二把剑的怪名,可唯独,在后世未曾见过应之槐持剑,在这幻境亦不曾听她唤过剑名。 五长老穆篱的剑已经拔不出来,但他还是随身携带斩夜,那应之槐呢?这位天才修士的本命宝剑,不该寂寂无名才对。 应之槐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剑,说:“我不喜欢它原本的名字,你要是想叫,可以叫她摘月。” 姜翎稍愣:“摘月?是根据易修阳的踏月剑取的名字吗?” “当然不是。”应之槐笑道,“是我跟贺尧打的赌。我说天外有天,九州之外必有大千世界,就连月亮,也未必遥不可及。早晚有一天,我能把它摘下来!” 姜翎流露出诧异的神色,可应之槐仰头望着落日余晖,却笑得分外畅快,冰冷的神色被消融,只剩下柔和与期望。 …… 几人回到院子时,贺尧他们仍未归来。 夜幕落下,月上梢头,清辉洒满庭院。 苏御拿着壶酒,跟在穆篱身后喊:“我这有壶好酒,你喝不喝?” “苏御你别跟着我!” 穆篱大步往前走,头也不回,双手紧紧攥着仙剑。 “我今天一定要把这个剑招琢磨出来!” 苏御叹了口气,只好摇头转身。孟蕉在一旁抱胸而立,挑眉道:“他都这样了,你干嘛还喜欢他?” “有什么关系?”苏御摊手,满不在乎地笑道,“我就喜欢他这样。” 说罢,她便揽住孟蕉的胳膊,笑嘻嘻地说:“走走走,咱们喝酒去!我最最喜欢的罗浮春,一壶值千金,你就不想尝尝?” 孟蕉无奈被她拖着走:“你知道的,我酒量很差。” “多喝几杯就好了。”苏御勾住她的肩膀,“今天难得放松,咱们不如喝个痛快!” 姜翎坐在桌旁,看着他们或静或闹,目光温柔专注,好像要把他们每个人的样子都记在心里。 深夜时分,苏御和孟蕉已经醉倒,被应之槐一手一个提进屋子,其余人也各回房间。 也直到这时,贺尧三人才乘着月色,姗姗归来。 还在院子里等待的姜翎立刻起身,跟着他们走进房间,观察着几人沉重的表情,不由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就是因为什么都没发生。”谢温韦叹道,“一点魔族的影子都没找到。” 姜翎皱眉:“我们在虚川秘境见到的魔族,明明奇形怪状,分外可怖,而且魔气肆虐,很好辨认。” “因为那是七百年前。”莫齐轩终于开口,“现在的魔族,已经与九州同化。” 姜翎说:“那也不至于一点踪迹都探测不到。” 贺尧说:“我能感知到有不对的对方,甚至我很明确地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监视我们。但我有的也仅是感觉,而不是证据。” 莫齐轩不说话了。 因为他忽然想到,在滦山镇遇到的情况。 姜翎敏锐地问:“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据我所知,魔族或许可以……”他斟酌了一下用词,缓缓地说:“夺舍他人。” 姜翎眉头皱得更深:“你是说,其实你们已经遇见过魔族,只是没认出来?” 说完又自顾自摇头:“可如果只是普通的魔族,那应该可能通过内视玉府,看出不同。” 毕竟在滦山镇时,她就是这么做的。 “如果不是普通魔族呢?”莫齐轩沉沉地道,“当初那个叫牧川的家伙,不就能变得和普通修士一模一样?” 贺尧说:“魔,已经有七百年没有出现过了。” 姜翎喃喃:“所以他们一旦出现,就不会只派些小喽啰。” 贺尧平静地道:“我曾师父讲过,如果连我这种合体期的修士都完全辨认不出,那这个魔族,大概率在十殿阎罗级别。” 谢温韦诧异:“原来你知道这么多。” 贺尧淡笑道:“纵使九州对天魔族讳莫如深,也不至于连我这个太初剑宗的首席弟子都一无所知。” 莫齐轩说:“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夺舍需要非常严苛的条件,至少几百年前是如此。所以,他们才没能大规模夺舍九州修士,而是采取了剖灵根化为己用的方式。”贺尧说,“尤其像我们这种修为较高的修士,被夺舍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 姜翎说:“那么我们要做的,就是及时找出城里被夺舍的修士,然后阻挡更多的修士死亡?” 贺尧说:“合理当是如此。除非……” 姜翎刚落下的心又提起来。 “除非他,他们派出这么多厉害的魔族,是为了更重要的阴谋。夺舍,只是个开端而已。” 这一刻,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贺尧收敛神情,转头望向窗外,夜色安宁,月光如水,所有弟子都在安然沉睡。 但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开始悄然改变。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IRoNg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崇吾旧梦(四) ◎剑宗弟子,不惧死伤,唯恐有负苍生。◎ 一夜未眠。 清晨时分, 姜翎等人与贺尧重聚房内。 “我已经搜查过整座城,还是没有查探到魔族的气息。”谢温韦说。 “我朝着八个方位试过,每次都是飞出去五十里就撞到结界, 无路可走。”莫齐轩说。 “我用过很多种手段给太初剑宗传递消息,但完全没有回声, 想来这座城已被隔绝。”姜翎说。 贺尧点头:“不出所料, 崇吾秘境的现世, 本身就是一个圈套, 目的是引来修士充当养料。据我所知,在此地莫名失踪或身亡的修士,已不下百人。” 又道:“既然事态如此严重, 那我干脆就把他们叫醒,一起商讨接下来的计划。” 莫齐轩摊开地图, 说:“好。” 见贺尧如此配合, 三人都松了口气。 很快,其他弟子纷纷到来, 前前后后塞满房间。 “师兄,叫我们来,有什么事呀?”谈子真问。 他虽刚被叫醒,却不见惺忪之态, 反而精神抖擞,目光清明。其他人也大致如此, 尽皆看着贺尧,等待他的解释。 贺尧说得非常简洁:“魔族重现世间,就在崇山城内。” 此言一出, 全场哗然, 连禄元洲都眉尖微动, 双目睁大。 应之槐反应最快:“所以我们中了圈套,现在被困在这里,是吗?” 贺尧说:“不错。” 苏御说:“那我们要怎么做?” “叫你们来就是为了商量这个。”贺尧说,“我们目前知道的信息很少,只知道魔族沉寂七百年突然出现在此,已经杀害不少修士并掳掠灵根,甚至暗中夺舍。我猜,他们的下一个目标应该就是我们。” 听完,众人都陷入沉思。 适时,孟蕉开口了:“关于天魔族的事,我或许知道一些。” 她过目不忘,又素好杂书,学识最为渊博,是以旁人不作他想,纷纷洗耳恭听。 孟蕉便调动记忆,不紧不慢把所有知道的信息都告诉他们,连几场重要战役都说得头头是道,调理清晰。 待她讲完,莫齐轩问道:“你是说,当初魔主现世,每多屠城之举?” 孟蕉点头:“这点我也研究过,魔尊的屠城手段,似乎和其他魔族不大相同,但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莫齐轩又问:“那十殿阎罗的人选,你知道哪些?” “当年战火绵延,十殿阎罗死的死,伤的伤,更换了几届人选。最后留下姓名的那批,我只知道‘修罗眼’无妄,‘圣女’玉蓁,‘暗影’寒鸦,‘火鬼’风燃和‘雪神’银寂。” “没有牧川这个名字?” 孟蕉略微思索,肯定地答复:“没有。” 那么,牧川就很可能是后来提拔的。或者说,十殿阎罗中有人死在了这里,所以后来才由他补上。 莫齐轩抬眸,讲出自己的想法:“我曾在幽州留安城遭遇过一批天魔族,那时,他们派出了两名十殿阎罗级的高手。后来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一座普通城池,会让魔族如此重视。没想到现在,我们面临了同样的场景。” “我猜他们迟迟未动手,目的只有两个:其一,夺舍我们的身体,让九州最顶尖的修士成为他们的养料;其二,献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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