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位老臣子了，发鬓已白，面容沧桑。下跪行礼时都站不住脚，身体摇摇晃晃的，语气温和带着些许期待。
说实话，他很虔诚，黎川没法拒绝。
“黎仙师，意下如何？”万岁问。
但那终究是外人，是素人，跟他关系不大，要不是这一次宴会，他这一辈子都不会见到他。 可师尊不一样……师尊是家人，是一切。
黎川动容过，仅仅几秒的动容，他毫不犹豫选择谢卿尘。 “去过王府再赶过去医治，时间还来得及，而且我师尊神通广大……”
“你且去吧。”
耳边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黎川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谁的声音，他猛然转过头去，看到谢卿尘早已起身，手握玄扇前后煽动，眉眼平淡，语气波澜不惊。
“师尊……”
黎川不想去。
他不想留谢卿尘一个人。
他不能。
“为师一会儿就回去，你……”谢卿尘走到他身前，压低声音说。
黎川不会同意的。
他们二人在这目奚国生活数天，虽说危险还未来临，但凭之前的黑雾，他就能确定那人是冲着谢卿尘来的。 光是这一点，他就不可能让谢卿尘去冒险。
“不行！弟子学艺不精，治不了！”
黎川语气有些急了，他眉头皱的极深，语调也提高不少。
从重生到现在，这是黎川第一次生气，他甚至有点责怪谢卿尘！
责怪他只为别人考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
明明自己身上还有伤，为什么要推开唯一可能保护自己的人！！
明明前方有隐藏的危险，为什么还要顾及别人！！！
明明知道那个人心怀不轨，为什么还要往下跳！！
追查血虫固然重要，但也没有自己的身体更重要。
虽说要救天下苍生，但也要救自己！！
他的责怪来的太过于突然，以至于让他忘了……这样的一个师尊，是他上辈子磕破头求来的。
上一世他心中的师尊，不就是这样的吗？
善良，勇敢，正直，无私……
舍小我救大我。
谢卿尘被他吓到了，殿里瞬间一片安静，不在吵闹。 他看着面前生气的黎川，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你这是……”
黎川丝毫不觉得自己情绪来的突然，他拉住谢卿尘的手，头也不回就往外面走，将金碧辉煌的宫殿抛之身后……
天色暗了不少，风迎面吹来，二人的衣摆短暂相碰又快速分开。
谢卿尘被黎川拉着走出宫殿，走下台阶，步伐很快，要很费力才能勉强追赶上黎川。他额前的碎发被晚风吹起，那双深邃带着疑惑的目光始终看着黎川。
从他这个方向看过去，黎川脸上是未消失的怒意，眼神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就好像他们身后的不是皇宫，而是深渊一般。 ----
第29章 师徒
黎川一直拉着谢卿尘往前走，走出皇宫，走到集市，也不是回竹园的样子，看上去，他好像要带谢卿尘离开。
“十八。”
谢卿尘轻轻唤他。
黎川没应。
其实谢卿尘也不知道黎川是不是在生气，为什么在生气，生谁的气。他只是觉得今晚黎川对皇宫的排斥感很强烈，是一种很明显的厌恶，他没办法忽略。 为人师，其弟子修为重要，情绪更为重要。
没等到黎川的回答，谢卿尘也不恼怒，反倒没忍住笑了出来。 那笑声带着些许宠溺……
听到谢卿尘的笑声，黎川停下步伐转头看着他，原想质问一番，却不料竟被谢卿尘宠溺的眼神困住。
身后这个人，眼角弯弯，笑意满满。
就像在看一个有小情绪正在闹脾气的小朋友一样，让从未体会过温暖的黎川，一时间凝了神。
“生气？”
谢卿尘任由他拉着自己，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冷漠，反倒温温暖暖的，像冬至的暖风。
“嗯”黎川委屈的轻轻应了一声。
“为什么生气？”
谢卿尘一步步问出他情绪不好的原因，想帮他排解。
他甚至没有半分生气和不耐烦，也没有觉得刚才的行为丢脸，而是一心想知道黎川情绪波动大的原因。
黎川没有回答他，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
“是气为师丢下你……？”
黎川眼眸轻轻抬起，看着谢卿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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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取到不枯木，黎川悬着的心放下不少，他小心翼翼将不枯木放到万灵袋，之后打算回竹园。
在经过一片树林时，他看见空中泛起一阵魔气，那魔气倒是不强，反倒还混杂着修仙者应有的灵力。
莫不是那位仙友在此修炼，不小心走火入魔？
想着，黎川连忙赶下去，想一看究竟。
还未下去，他腾在空中看到下面是两个人，一个昏迷的少年，还有一个正在施展魔力的黑衣人……
那少年衣着华丽，此刻正倒在地上，靠着树干。而黑衣人蹲在他身边，看上去，好像在疗伤。
黎川还没走近，没想到那黑衣人是个警惕的，立刻回头就发现了他，一掌就朝他打过来。
黎川被逼的节节后退，一手握住胸口万灵袋的不枯木，一手掌心聚力，跟那股魔气来了一个正面相撞。
黑光和红光的碰撞， 倒是有一种不知名的和谐。
待雾散去，下方那两个人已经不在了。
黎川回头一看，从竹园的方向又出现那团黑雾，一想到谢卿尘还在竹园里，他连忙赶回去。 等他赶到竹园时，谢卿尘已经不在房间了。
记得当时他真的快要吓哭了，生怕谢卿尘出什么事。找遍竹园上上下下都没有看到那道熟悉的身影，直到他飞到空中时，才发现谢卿尘。 看谢卿尘那样子，好像是要去皇宫。
跑过去检查了一番，确定谢卿尘没有什么事之后，他才安心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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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他还疑惑那两个人是什么人，直到今日看到明亲王才确定，那昏迷的少年就是明亲王。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如此排斥皇宫，排斥明亲王的原因。
因此再听到明亲王要带着谢卿尘去他府中时，黎川才会如此激动。
黎川总觉得，这万岁和明亲王有问题。
那是为什么生气呢？
他也不知道。
可能就是气谢卿尘打算一个人去吧。
“弟子不是气师尊” 过了许久，黎川才慢吞吞回答。
谢卿尘疑惑的嗯了一声，示意他说下去。
“弟子只是不喜欢明亲王。”
看到谢卿尘不解的眼神，黎川再次补充
“师尊，那明亲王指定有问题，他今日请您去府上，多半就是图谋不轨！！！而且他是一个亲王，一个对万岁有着极大威胁的亲王，万岁不但不约束他，还纵容他如此放肆！！肯定有问题！！”
说着，黎川情绪慢慢平复下来，语气也柔和了不少:“师尊，我们还是回玉清山吧，外面太危险了。”
他抬头看着谢卿尘，眼神充满真挚。 这一刻，黎川只想谢卿尘平安。
等了许久，只见谢卿尘抬起手，他摸了摸黎川的头，温声道：“当真是长大了，都知道保护为师了。” 黎川再次陷入谢卿尘的温柔乡。
他不知道谢卿尘为什么突然做这个动作。
“玉清山自然是不能回的。”谢卿尘收回手，慢步朝人间集市走去。
黎川一听，立刻急了，跟在身后连忙问：“可是师尊……”
“十八，你且记住，修行是让你有拯救苍生的能力，不是为了让你目中无人。” 谢卿尘朝前走着，声音不断回响在黎川的脑海中。
师徒二人一直往人间集市走，黎川也没有在说话。 走了许久，谢卿尘突然转过身来看他，发现黎川低着头跟在身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表情看上去有点委屈。
发现谢卿尘停下了，黎川回过神抬头刚好对上谢卿尘含笑的眼睛。
“但为师还是很高兴” 谢卿尘问。
黎川眼睛慢慢亮起来，等着他说下去。
“你能为为师考虑，为师很高兴。”
“师尊平安，乃弟子唯一所愿。”
黎川嘴角慢慢上扬，回道。
谢卿尘一边转身往前走，一边问他:“你方才说，不喜欢明亲王？”
“嗯” 黎川跟在身后，语气比之前高兴了不少。
“那万岁呢？”谢卿尘问。
“不喜欢。”黎川顺着他的问题答。
“那位…御前公公呢？”
“更不喜欢。那个宫殿里的所有人，弟子都不喜欢。”黎川眉头慢慢皱起，肆无忌惮的说着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
或许他自己的没有意识到， 这一刻，他是最放松的。
“你月师叔呢？”谢卿尘继续问。
黎川想了几秒就脱口而出：“不喜欢！”
谢卿尘被他逗笑了，来了兴趣：“你怎么谁也不喜欢？”
“可弟子喜欢师尊。”
黎川下意识脱口而出，一瞬间他眼神有些慌乱的看向谢卿尘，所幸对方好像没有放在心上。
“你奇师叔也不喜欢？昊战师兄也不喜欢？还有那么多师兄弟，都不喜欢？” 谢卿尘显然没把之前的话放在心上。
“哦，那也是喜欢的。” 黎川想了一下，回答他。
黎川现在这样，活脱脱就是一个小孩子，跟在谢卿尘身后，问一句就乖乖答一句，说不喜欢谁就是不喜欢谁，倒也不失几分可爱。
“师尊，我们现在去哪？”
“为师方才没吃几口就被你拉出来了，现在有些饿。”谢卿尘道。
闻言，黎川心虚的低下头。
多半是因为今日目奚国白衣节的原因，因此街上也是张灯结彩，人潮拥挤。
天色将暗未暗，天边还透露着一抹剩余的晚霞。
两人穿过人山人海，来到一家客栈。选了楼上一个能观察街道上所有情况的位置，看到谢卿尘落座，黎川挥手招呼小二。
“小二，点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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