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手中拿着个圆柄机器,顶端的探测仪发出看不见的波,沿着前进的放下荡漾开去。 不多时,机器剧烈抖动,随后滴了一声。 小队成员对视一眼,收好翅膀,纷纷降落,见机器中间出现了两个红点,队伍中最矮的红发成员嘿了一声:“几百公里都是无人区,还真有生命迹象啊?” 队长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屏幕:“还是两个。” 另外的队员挠头:“会是艾尔文吗?这里离他坠机的地点几百公里呢,他当时精神海应该已经出问题了,不可能跑这么远啊?” 红发成员嘿嘿一笑:“除非有只雄虫从天而降,安抚了他,还不能是一般雄虫,得是贼高级的那种。” 几个成员哈哈大笑。 他们都知道红发成员在说屁话,这里荒郊野岭的,哪有什么高阶雌虫,另一个队员怪笑道:“这概率还没有我一脚下去踩到虫屎的概率大。” “好了。”队长制止他们的嬉闹:“我们要先确定他们是谁,是不是普通居民。” 说着,几人展开翅膀,几个腾挪,便降落到了矿坑之前。 红发粗暴的踹了一脚门:“喂,里面的两个,军部搜查叛徒,给我出来!” 不多时,铁门吱嘎一响,从中探出一个瘦小的雌虫,他衣衫破烂,脸上乌漆嘛黑,像是逃难来的,怀中还抱着一颗蛋。 正是曲夏。 他给自己设定了一个‘怀着蛋被雄主抛弃无家可归只能寄住废弃矿区’的悲情人设,作为雄虫,他身形略显弱小,为了贴合设定,还特意撕烂了衣服,往脸和身上抹了很多煤灰,一副被生活虐待过的模样。 曲夏演技一般,不敢和几个军雌对视,便微微瑟缩,一副鹌鹑的模样:“几位,有什么事情吗?” 红发拉住雌虫的胳膊,想要把他扯出来,队长制止了他的动作,微微欠身:“阁下,我检测到这里有两个生命体,另一个呢?” 曲夏露出怀里的蛋,手指轻轻抚过蛋壳,表情慈爱:“是这个,他已经是个六个月大的宝宝了。” 虫蛋刚出生就有精神力,六个月精神力足够被机器检测到了。 那颗蛋不自在的扭了扭。 队长扫过这只瘦弱的雌虫,又看看他怀里的蛋,曲夏现在的模样实在凄惨可怜,他放软语气:“这里是无人区,阁下怎么会带着这么小的蛋住在这里?” 曲夏的头低的更深,几乎要控制不住表情了,依着准备好的剧本棒读,可怜兮兮:“因为我不讨雄主喜欢。” “我长得丑,矮,难看,没有力气,没有用,我不讨雄主的喜欢,刚刚有了蛋,就被赶出来了。” 艾尔文:“……” 曲夏写台词的时候没和艾尔文通过气,现在他念着台词,怀中的那颗蛋像死了一样安静。 队长的脸上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曲夏接着棒读:“我是个等级很低的雌虫,雄父不喜欢我,被赶出来后,也没地方去,最后只能来到森林边缘,好在找到了这个矿区,不然我和宝宝就要露宿街头了。” 曲夏说着说着,眨眨眼,硬生生挤出来两滴眼泪。 小研究员在‘哭’方面天赋异禀,想哭就哭,睡不好了能哭,吃的不开心了,受了委屈了,也能哭,现在挤挤眼睛,不借助任何道具,泪水就这样滚落下来。 这下,连暴脾气的红发雌虫也没法对他大吼大叫了。 艾尔文:“……” 泪水顺着曲夏的下巴滑落,啪嗒啪嗒溅落在虫蛋上,留下一片水痕,摸上去有点冷。 艾尔文真没想到他这样也能哭,又想到了曲夏之前的两次落泪,以及自己如临大敌的反应,再次诡异的沉默了。 队长又低头看了一眼屏幕,确定这里只有两个生命体,他向曲夏伸出手:“对不起阁下,我能看一眼你的蛋吗?” 曲夏迟疑片刻,乖巧点头,将蛋交了过去。 队长手指微微用力,观察曲夏的表情。 曲夏蹙起眉头,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不象是在作假。 队长和队员们对视一眼,点点头,将蛋换了回去:“感谢阁下的配合。” 曲夏连忙将蛋护在怀里,点头不语,一副瑟缩不敢说话的模样。 此处没有其他疑点,队员们纷纷展开翅膀,告辞离开。 飞出去三五百米,队长始终微微皱着眉头,却忽然神色一凛,陡然顿住身形。 这里离最近的居民区也有三五百公里,那只雌虫怀着孕,是怎么独自一人跋涉到这片矿区的? 队长回眸望去,却见曲夏似有所觉,忽然抱起了那枚蛋。 他小心的擦拭着刚刚被队长捏过的部分,然后捧起蛋,在蛋壳上落了一个轻吻,似乎在轻轻哄着那枚被吓到了的蛋。 队长于是转回头。 雌虫蛋不是什么珍贵的玩意儿,这样的珍重,这样的慈爱,确实是一个可怜的,没见过世面的低等级雄虫罢了。 他不可能和上将有联系。 他们翅膀一挥,彻底消失在了天幕之中。 于是他们谁也没看见,那枚蛋剧烈的抖动了起来,莹白的蛋壳蒙上一层薄薄的粉色,仿佛要被蒸熟了一样。 蛋中的灵体精神海飞速波动,艾尔文难掩震惊,似乎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曲夏抱起了蛋,随即是柔软而温暖的触感,带着淡淡的薄荷味道。 雄虫……吻了这枚蛋吗?
第108章 爱意 曲夏在蛋壳上停留了很久, 才缓缓放开。 他把蛋抱在怀里,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上将, 他们走了!” “看来我的演技还不错啊。” 艾尔文:“……” 他不忍打击雄虫的积极性, 只含糊道:“林间风大,回房间去吧。” 这一片已经被巡查过了,但是包围圈并没有撤走, 从卫星的画面上, 仍旧可以看见密密麻麻的红点。 艾尔文担忧军部找不到他二次巡查,没有回到身体, 仍旧维持着蛋的形状。 曲夏爱死这颗蛋了。 蛋触手温润,又大又圆, 曲夏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他爱不释手的把玩,然后扑上床,把蛋放在了软垫上。 艾尔文不自在的滚到一边, 被曲夏伸手捞了回来。 “跑什么。”曲夏抓着他:“滚下去碎了怎么办?” 艾尔文道:“蛋没有这么脆弱,不会碎的,你可以随意摆放, 摔两下也不要紧。” 曲夏皱皱鼻子:“瞎说,蛋都是要小心照顾的。” 前世曲夏提个鸡蛋都要小心翼翼, 而且他看过原主空间里的照片,原主还是个蛋的时候, 雌父雄父可宝贝了, 到哪都铺着厚厚的软垫子,根本不敢让蛋磕了碰了。 艾尔文淡然道:“倘若脆弱到能摔碎蛋壳, 那这只雌虫根本没有出生的必要。” 曲夏本来在伸手够床头柜上的零食,闻言, 果冻啪唧一下就掉在了地上。 他有点震惊:“什么叫没有出生的必要?为什么这样说?” 曲夏有不少学医的同学,也见过妇产科保温箱里的小婴儿,每一个新生的小生命都稚嫩又脆弱,需要小心翼翼的呵护,如果有先天不足的宝贝,有时候整个科室上窜下跳,医护们精疲力竭,只为了将这些孩子从死神手中抢回来。 但现在,艾尔文却用这么平淡的口气说“没有出生的必要?” 艾尔文不明白雄虫的激动从何而来,依旧语气平静:“雌虫的生长环境严苛,脆弱的雌虫活不到成年,我们生来强大,弱者理应淘汰。” 这几乎是所有雌虫奉行的准则。 曲夏的眉头一点点蹙起来。 他想起了艾尔文家那些变态的家规。 上将身上有种诡异的矛盾感,他本人严守规矩,事事力求最好,曲夏从希尔芙的口中得知,上将还养过一个叫诺维尔的,也是规矩死板,不肯行差踏错一步的性格。 可是对着洛克,那个垃圾星上来的小雌虫,上将又出奇的放任,似乎在竭力弥补着什么。 曲夏想,其实艾尔文知道,知道他的规矩会让小雌虫痛苦,他不想那样,他对前一个孩子心怀愧疚,但是整个世界的规则压在他面前,世代的规训回荡在耳边,他只能重复着,一遍遍的用这些家规压制着幼崽……或许就像他小时候遭遇的那样。 曲夏情不自禁的回忆起空间中的照片。 那时候的艾尔文还是个少年,脸上稚气未脱,却已经有了日后老成的模样,抱着他的样子像一根挺直的木杆,虽然姿态挺拔赏心悦目,那绝不是那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曲夏想,上将的父母是否也如上将一样,在机器人里录好了几千条规矩,艾尔文可能从没睡过懒觉,从未吃过垃圾食品,将每分每秒利用到极致,这才有了精才绝艳,门门功课都是满分的上将。 或许对艾尔文来说,雌虫不够优秀,就没有办法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 曲夏忽然有点难过了。 他抬起脸,蛋艰难的挪动着,已经挪到了床的边缘,艾尔文固执的不想和雄虫同床共枕,但是曲夏伸出手,再次把他拉了回来,将他死死抱在怀里,而后低下头,将脸也埋进了手臂中。 这样,曲夏的鼻尖就和蛋壳碰在一起了。 雄虫的呼吸就喷在蛋壳上,带着淡淡的薄荷气息,艾尔文有点不自在,问:“怎么了吗?” 他能感应到雄虫的情绪莫名的低落了。 曲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不是。” 他没头没脑的说:“不该是这样的。” 即使那是艾尔文从小受到的教育,即使是他们家族的行为规范,即使这是整个世界的共识,是所有雌虫认同的准则,曲夏也无法苟同。 他认真的说:“没有哪一颗蛋是不该出生,或者活该碎掉的,如果我是你的父母,我一定不会说什么‘脆弱的雌虫就不该出生’,我会把你包在毯子里,用棉花围起来,我绝对不会允许你磕碰到一下!” 艾尔文哑然失笑。 这话太孩子气了,可艾尔文心中莫名涌起一股饱胀的情绪,撑得他整颗心脏微微酸涩。 曲夏也好,洛克也罢,他们身上有种很奇特的纯真,似乎从没有见过社会的暗面,他是那种从小在爱里长大的孩子,不曾吃过苦,也见不得别人吃一点苦,所以在垃圾星上,军师会担忧他拿不动垃圾,会割破手掌缓解他精神海的痛苦,也所以在主星上,亲王不痛不痒的挖苦,曲夏就迫不及待的解围。 曲夏是真的,一点都见不得别人难过。 可是,这么会有这样的雄虫呢? 虫族的雄虫以欺压虐打雌虫为乐,他们无法共情的痛苦,无法产生怜悯,更不会像曲夏这样,这样认真的说“绝不会让你磕碰到一下。” 艾尔文说不出话,胸腔涩的厉害,他怔然的想:“和曲夏结婚的那只雌虫,应该会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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