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闫感觉到自己被用兵器钉在了地面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失火了!敌袭!快救火!” 落在身上雨点般的拳头终于停了下来。 林闫看不到,感受不到,只能听系统告诉他,【是影卫,是祁镇留给你的影卫看情势不对,冲进来了。】 下一秒,他听到了周围的士兵被人放倒。 特别干脆利落。 钉在手臂上的兵器被人拔出。 他不知道是谁,但是能感觉到那个人抱他的时候,手在颤抖。 那人抱起他就往外突围。 林闫扯了扯嘴角,故作轻松,一开口,先呕出了好几口的鲜血,声音因为身体的虚弱,如游丝一般,“都这样了,还救个屁。” 影卫一言不发,合力,拼死撕出了个口子,带着只剩一口气的小皇帝,逃出了着火的大营。 系统:【抱着你的影卫受了很重的伤,也折了好几个。】 “我现在,抱着应该挺轻的。” 林闫能感觉到鲜血在往外涌,他的生命力在流失。 系统:【还有心思开玩笑?祁镇来了。】 林闫一僵。 面上终于流露出了恐惧和慌乱。 他怎么来了? 比起身死,他更害怕祁镇面临他的死亡。 “我,我……” 林闫顿时手足无措,伸手抓住影卫的衣服。 他被屏蔽了痛觉,以为自己感受不到疼痛,便不会影响他的行为。然而他这幅身子,上上下下没有一个好的地方,身上还有窟窿在往外流血。 林闫以为的牢牢一抓,实际上不过是费力抬起了手,触碰到了影卫。 影卫立马停下,“陛下?” “他,他来了……不能让他看到,救我,救我……我不能让他看着我死。我要活着,我想活着,救我……” 方才还有心思开玩笑的人,现在狼狈哀求。努力地抓紧影卫的衣服,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救,救你,臣救你。” 影卫哽咽。 可他知道小皇帝伤的有多重。连他的身子,都被小皇帝的血给染透了。小皇帝的血止不住,捂不住。他现在就像是一根蛛丝,随便一阵风都能将他吹断。 冰冷机械的系统警报响起。 【警报,警报,生命体征过低,即将死亡,请问是否抽离?】 “不,不抽离。他来了,他来了。让我看他一眼……” 可是眼皮好重,就算不重,他好像也看不见了,身上还好冷。 痛觉真的有屏蔽吗? 为什么他还是觉得好疼? 祁镇来了, 可是他看不到了。 “陛下!”影卫抱紧林闫,“您再坚持一会儿!臣放出去的烟花,有回应!王爷马上就来了!” 林闫猛地抓紧了影卫的胳膊,只是眼睛还是血红一片,不能视物。 “他要来了。” “是!王爷要来了!” “那我,我不能走。” 不能死,不能抽离, 必须等到他。 哪怕只是一句话的时间, 他要告诉祁镇,等他,等等他。 “他从哪里来?” “那。”影卫抓着林闫的手,指向东方。 小皇帝就努力地睁大眼睛,看着那个方向。即便血窟窿一样的眼睛什么也看不见,还是固执的看着祁镇会出现的方向。 【请问宿主是否抽离?】 “再等等……” 再让我等等。 他就快来了,他来接我了。 【检测到心脏即将停跳,将启动强制抽离】 不。 【五】 再让我等等! 【四】 祁镇! 【三】 “信!” 【二】 “我的信!” 【一】 【抽离】
第086章若我只是林闫就好了 北境沧凉,寒风如刀, 山月凄清,黑夜漫长。 骏马铁蹄踏破飞霜,马上的人尤觉不快,一鞭子狠狠甩下去。马匹吃痛长鸣,疯了般得往前跑。 再快点! 再快点! 周续冬心里骂爹。 在边境两个月骑马作战,呼啸来呼啸去,都已经习惯骑马。但是今晚,跑的实在是太快,他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出来了。 祁镇居然还要加速? 跑这么快…不要命了吗?! 周续冬咬咬牙,心道:祁镇的命怕是在前头,不在他自己身上。 他一甩马鞭,紧随其后。 闯出山林,便是一片开阔之地,再往前穿过林子,便是回鹘大营。 天边隐约可见红色的火光。 周续冬暗道不好,不会真让祁镇给猜中了吧?! 未等他有所反应,前头祁镇竟然生生抽断了马鞭,硬是逼着马再一次加速。 “王爷!前头有人!” 月光下,一个人,背着一个人走得踉踉跄跄。大概是听到了马蹄声,他停了下来,远望着靠近的人群。 祁镇心头涌起让自己都恐慌的预感,攥着缰绳的手都有些僵硬,几度收紧,将掌心勒得发白。 “是王爷!陛下!你快看!王爷来了!” 月光下独行的人欣喜不已,他微微侧身,想和背上的人说话。可他本就身受重伤,体力不支,这么一动,便如摇摇欲坠的大厦,彻底失去了平衡。 背上的人就这么滑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领头的那匹马上的人忽然纵身,一脚踩在马头上,竟将马生踩下去,借此一力,如离弦之箭,接住了即将坠地的人,抱得紧紧。 哭腔里,语气慌乱。 “林闫。” 没有人应。 怀里的人哪还有半点往日的影子,全是血,连面容都看不清,血窟窿一样的眼睛睁着,不知道在看什么。 祁镇的胸口像是被冻住了,难以呼吸,极寒遍布四肢,难以动弹。连抬一抬手这样简单的动作,他仿佛都难以完成,费去许久的时间,才抚到林闫的脸上,为他擦拭。 视线里的景象开始变得扭曲, 林闫满是鲜血的脸,从背上软绵滑下的模样,他的笑,他的声音,他写过的一封封信,飞在他们之间的鸽子……像是混杂了许多种颜色的巨大染缸,最后凝成一片漆黑,变成了那一年的除夕。 他也是这般,了无生机的躺着。 不笑,不说话。 “为什么擦不干净?怎么会擦不干净?水,哪里有水?” 他越擦越急躁。 又回去了。 又回到那一年除夕了。 祁镇擦拭的动作越来越快,既想将血擦干净,也想让脑海里逐渐清晰的景象彻底消失。 呼吸不畅,精神癫狂。 周续冬见状,连忙揪着他的衣领,“祁镇!你在做什么?!” 祁镇不知所措得看着周续冬,眼睛茫然且空洞,“我……我弄疼他了吗?”为什么要阻止我? “他死了!” 长痛不如短痛。 周续冬将现实铺在祁镇的面前,血淋淋得逼他接受。 周围有人在哭。 眼泪从祁镇的眼睛里落下来,他怔神好久,又低下头,看着怀里。 他死了。 周遭一切忽然全部消失,连脚下的地面也彻底消失,他从高空坠落,砸成一团血肉模糊。 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嘶哑得重复,“死了……” 眼泪瞬间涌出,他听不到自己说了什么,也听不到自己悲痛欲绝的声音,意识由恐慌绝望占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会这样。为什么你总抛下我?明明答应了我,为什么不肯等?我能做到,我能平衡好,为什么不肯等?我宁愿是我,宁愿死的人是我。” 他哭得实在是悲痛,让看着的人,都跟着在哭。 “王爷!陛下给你留了信!他留了信!” “信?在哪?” “陛下说了,必须确保信件万无一失,因此有两份。一份在凌云那里,一份在徐公公手里。凌云不知道王爷会来这里,已经带着信去找您了。” 祁镇闻言竟笑了起来,笑着哭着。 “还知道给我留信?又想怎么骗我?我很好骗吗?” 周续冬抹了一下掉下来的泪,用力握了握祁镇的手臂,声音艰涩,“既然留了,你总要看看。” 像是踩在了顶楼边缘,半只脚都在外面,刚要往下跳,有人拿着林闫的信,问他,你要不要看?要看就下来。 其实,这并没有唤起他的求生欲,可他偏偏被这封信拽住了。 祁镇低头在林闫的额头上轻轻一吻。 周续冬悬着的心落下来,“我们回去吧。” “不回。” 周续冬心再次悬起。 祁镇望向火光冲天的那一面天空,将林闫交给周续冬,缓缓站起身。用摇摇欲坠的平静表面粉饰了身体和精神的崩塌,体内暴涨的暴虐东横西走。 他想杀人。 他要去杀人。 - 十月二十六日,冬。 回鹘大王子,可汗,先后被斩杀。 次日,回鹘投降。 回到将军府,祁镇拿到了林闫的信。 - 世界上第二帅(第一帅的是我)的祁镇: 亲亲。 我亲亲亲亲亲亲亲亲。 亲完了。 长话短说,重要的放前面。 我没打算活着。 别生气! 我毕竟也算是大齐的皇帝,我该尽我的责任,不让京城的任何一个死去。 就算我不是皇帝,只是作为一个人,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火药在京城里爆炸,看着那五十多个孩子丧失性命。那里头,没准儿还有我的学生。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不等同于,我儿子在他们手上嘛!咱俩又是一个册子上的,等于是你儿子也被绑走了! 这哪能不救? 得救! 而且,回鹘能做出这种事,何谈肯定不顺利。我不想你绞尽脑汁,殚精竭虑,如何在保护家国天下的同时,保全我。这几乎不可能。我想你能够顺顺利利坐上皇位,得到民心,完成你从小到大的夙愿。 我这样选,不是因为我能抛下你,是因为我爱你,好爱你。我不后悔,也心甘情愿。 近来,我时常在想,若我只是林闫就好了。只是林闫,不是旁人。我想用我自己的身份来爱你。 子稷,我会回来的。 只要你等。 有你等,我一定回来。 - 泪水几次模糊了祁镇的视线,他不得擦了一次又一次,才将这封信磕磕绊绊得读完。 放在徐福全那里的,的确如林闫所说,内容一模一样。但信的右下角,有一小块泪痕。 祁镇用指腹轻轻抚过。 仿佛跨越了阴阳之隔感觉到那滴泪的温度,那个人的体温,那个人的鲜活。 压在平静之下的悲痛再次泛起,使得祁镇不能自制地深吸口气,稍稍平复,才让声线平稳如常,“说的轻松漂亮,那你倒是…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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