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望魂归附体似的,握住他的手,深吸一口气,说:“那你就当我是胡说八道吧,攸攸。” 楚云攸感到莫名其妙。 乔望就这样低着头,握着他的手,能感觉出来,乔望的手很僵硬,不敢太用力,唯恐弄疼了他,又不敢不用力,不然就会抓不住他。 像是小心翼翼地把他的灵魂无比珍惜地捧在掌心一样,手掌向上地托握他的手。 乔望的掌心很烫。 气氛僵持住。 谁都没先说话。 接着,乔望又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我只希望你能够幸福,你觉得幸福就好了。” 楚云攸被乔望的眼中明暗交迭、微微闪烁的光芒给吸引住,好似是压抑到极致的悲伤,也好似是压抑到极致的疯狂,快发疯了,还得假装冷静。 面对那些情书和表白都没有心动过的楚云攸这时觉得自己的心开始又乱了。 尤其是,乔望看上去要哭了的样子。 不是那种孩子气的哭。 他难以描述。 楚云攸问:“……你要哭了啊?” 乔望心如刀割地答:“没。” 楚云攸没有问第二遍,也没有哄乔望。 他知道乔望他是哄不了的。 我是不是有点坏啊?楚云攸茫然,半天不到的工夫,我要弄哭两个人了,还都是男生。 而且。 真是奇了怪了。 看到张俊涵哭的时候,冷酷地说,他是觉得嫌麻烦的情绪更多,倒没有拨动他的心弦。 可看到乔望也快要哭了,他就觉得心跟着变得有一点点酸涩了起来。 ……好吧。 也许不止一点点。 楚云攸弄不明白。 乔望能够牵动他的情绪,究竟是因为他们的友情,还是因为他也喜欢乔望? 总之,乔望绝对是不一样的。 楚云攸想。 楚云攸只得跟他好声好气地道歉:“我真的只是好奇而已啦,我真没打算早恋啦。” 乔望答非所问地说:“没关系,我不会试图改变你的,你觉得怎么舒服就怎么生活。刚才我说的话都是气话,你不用放在心上。其实我知道的……” 楚云攸问:“知道什么?” 乔望垂首,异常冷静又略带难堪地自我剖析说:“知道在这方面,你比我聪明。你的眼光其实不错,总能选到挺好的人。我很想像个哥哥一样,在各方各面都给予你正确可靠的建议,但是在这方面,我无法解出正确答案。” 他平静过头了,像是个剔除感情的机器人。 太奇怪了。 乔望的话说得就好像他已经谈过很多次恋爱了一样。 这都是在说什么跟什么啊? 楚云攸开始慌了:“啊……还不用考虑得那么以后吧?我真没打算要谈恋爱。你这样说话怪吓人的,你不要这样子。” 乔望如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摇了摇头,对他说:“攸攸,我真的是想要你幸福。你喜欢男生也好,喜欢女生也罢,都可以。但是,我与他们是不同的,我永远是你可以依靠的哥哥。好吗?” 楚云攸愣怔住。 他想说点什么,却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唇舌发干。 乔望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他最近是心有点野了,但是他没有想跟乔望拉开那么远的距离啊。 楚云攸无法说“好”,更无法说“不好”。 他一咬牙,祭出装傻大法,干巴巴地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觉得现在不用考虑这些吧,等以后再说。” 乔望疲倦地轻轻颔首:“嗯,以后再说。你就当是一次普普通通的谈心。” 乔望提起书包:“时间不早,我回家去了。” 楚云攸连忙起身跟上去:“我送你。” 乔望没有拒绝。 乔望快半步走在他前面,到门口的一小段路里,只说了两句话:“我自己走路回去就行了,不用莫叔叔送。” 楚云攸:“啊?开车是十分钟,但是走路的话起码要半个多小时啊。” 乔望:“我知道,我想走一走。” 楚云攸欲言又止,他像是犯错的小狗,想跟又不大敢跟,一直到门口,乔望对他轻轻一笑:“不用继续送了,攸攸,你回去吧。” 一句话就把楚云攸的脚给粘住了。 楚云攸站在门口,目送乔望离开。 乔望靠路边越走越远,其间回头了两次,对他轻轻挥手,脸上都是挂着笑的,直到走到拐角处,最后一次对他挥手,然后转向走进左边的路口。 楚云攸觉得胸口有点闷。 十几分钟后,他知道为什么了。 下雨了。 雨量不大,烦人的小雨,不至于马上把人给淋得湿透,只能弄得湿答答一身。 楚云攸想:乔望带伞了吗? 每次出门的时候,乔望都会细心地为他准备雨伞,可是乔望自己呢? 有记得带伞吗? 最近降温了,可别感冒生病了。 * 乔望走在夜晚的雨中。 雨丝迎面敲在他的脸上,应当会让他觉得冷,可是一点都没有。 不知怎的,他又想起逃课去见楚云攸的那一天。 也是下着雨,楚云攸都被淋湿了。 这次换他被淋湿。 兜里的手机因为新消息提醒而振动起来。 他想:一定是楚云攸发来的。拿起来一看,果然是。 雨丝掉在屏幕上,糊上一个小水珠,乔望左顾右盼,想找个能够避雨的地方,但是没找到。 他走到一棵行道树下面,小的雨丝是遮没了,但是树叶上凝成的大水珠会随机地砸下来。 楚云攸:【小蜗哥哥,下雨了,你带伞了吗?别淋湿了。要么你还是找个地方避雨,我让莫叔叔开车去接你,送你回家。】 乔望:【带了。不用担心。】 楚云攸:【那就好。你路上小心哦。】 乔望是真记得自己带了。 等他放下手机,翻了一下书包,发现并没有带。 这很不像他。 实在是不够缜密。 不过,没带就没带吧。 正好让雨浇一下他糟糕的头脑,冷静冷静他那被嫉妒给充斥了的快要疯掉的头脑。 雨越下越大。 乔望觉得自己应当冷静下来了,可似乎没有。 他从疾走到小跑,最后干脆大步跑了起来。 像个神经病。 跑到他家小区的门口,乔望还觉得没能消气,又绕着小区跑了两圈。 遇见了雨天不得不出门遛狗的邻居,狗子都被他吓到了。 乔望这才觉得心里头稍微舒服点了,回到家,像只落水狗。 幸好,妈妈不在家。 乔望洗了个热水澡,再把衣服给洗了晾上。 他总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但是想不起来了,先睡觉。 第二天到了学校,交作业的时候,乔望才发现自己究竟是忘了什么—— 他忘了检查书包里的作业有没有淋湿。 没有全湿,但是也有雨水漏了进去。 试卷有了湿痕,一看就知道是被雨给淋了。 不巧,还被楚云攸给看见了。 雪白平整的试卷边缘洇染暗黄色的水渍,半湿不干地微微扭曲成大弧度的波浪线条。 楚云攸:“……” 教室里,人来人往,吵闹不休,没人发现只有他们俩静止住了。 乔望愣了不知多久,他抽了两张纸巾,一张垫在湿渍下面,一张覆在湿渍上面,然后找了两本封膜的厚词典压住试卷。 楚云攸默默看着,没说话。 说什么? 难道要戳穿乔望昨天其实没带伞,淋了一路的雨,还不小心把试卷也弄湿了? 那未免也太不给乔望面子。 楚云攸在乔望动作起来的时候,就已经别过头去,甚至找了个同学,尬聊了两句早饭吃的是什么。 实则竖着耳朵,在这一片嘈杂之中,他莫名地能够分辨出哪个是乔望在整理试卷的声音,等到这微小的声音都结束以后才回到自己的座位。 无人言语。 心照不宣。 …… 从这一天起,楚云攸和乔望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 似乎发生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们没有大声地争吵,更不能说是决裂,只是不再像先前一样亲密无间,而是拉开了些许安全距离。 楚云攸让乔望不要每时每刻都跟在自己身边,他又不是小鸭子,需要一直躲在鸭妈妈的翅膀下。 乔望好脾气地问:“什么意思?具体你要我怎么做呢?” 楚云攸一边端详他的脸色,一边试探地说:“比如我下午打篮球的时候你不用一直在旁边观看,也挺浪费你的时间的,还有我参加社团活动,你又不是我们社团的人,不需要每次都跟着我去吧。我在学校里,不会有危险吧。” 乔望低头半晌,一脸沉重地答应了。 楚云攸开玩笑地说:“你看上去好像电视剧里那种第一天让孩子自己去上学的家长哦,哈哈。” 几次社团活动下来,乔望没有跟着楚云攸过来当背景板。 楚云攸自己没觉得不自在,反而是社团的同学好奇地问:“你的小保镖怎么不来了?” 楚云攸很机智地反应过来他们说的是乔望,乐了:“小保镖?不会是说乔望吧?他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啊,这不是每次他一个外人杵在这,感觉也不太合适啊。” 同学点点头,又摇摇头,感叹说:“一开始是觉得他一个非社团的人在这里格格不入,但是日子久了,他不来了,反而不习惯。你自己就不会觉得不习惯吗?” 楚云攸挠挠头:“啊,就还好吧。” 不习惯是有点不习惯的。 但不至于到难受的地步,相反,他觉得蛮有新鲜感,有种面朝大海、尽情冒险的快乐。 同学见他这没心没肺的样子,一言难尽地说:“还以为跟乔望非常非常要好呢,就是,要好到分开一会儿说不定都会不适应的那种,没想到你跟乔望没那么好啊。话说回来,你跟乔望为什么会成为那么好的好朋友啊,你们是有什么地方兴趣相投呢?” 这个问题把楚云攸给直接问住了。 楚云攸呆呆地思考了好久,飘忽不定地说:“……我、我跟乔望的兴趣差挺多的。” 又说:“性格也差挺多的。” 再说:“特长也差挺多的。” 以前都没注意。 原来他和乔望居然这么不相同。 对哦。 他们怎么会变得那么要好的? 不是物以类聚吗?从个人的特点上来看的话,怎么看他跟乔望都不是同类人啊。 楚云攸很天真地说:“可是,我跟乔望从还是小宝宝时就认识的。我们是相熟的亲戚家的小孩,理所当然就在一起玩了。这么多年,都习惯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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