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盐站起身,看着小崽子没了影儿才上了马车。 这些年镇郊的荒地陆续都开了出来,从官道上一路望出去,夏时一片绿意葱茏。 村子里兴建了好些处庄子,为了秋收便捷和养殖些牲口,他们家也在坳子里建了一个。 马车一直到了山脚,几个农户正在整理农具,见着许多盐的马车都恭敬的行了个礼:“二老爷。” “要收活儿了?” “椒树已经种完了,隔些日子再施肥料。” 许多盐挑眼看了眼自家的山头,若不是记得地儿,还当是走错了路。 上回来的荒草杂生,连路都寻不见,而下杂草已经尽数被农户砍开,树木挺拔,山林开阔了好多。 “辛劳你们一场。” 许多盐朝马夫使了个神色:“城里带了些吃饮过来,原本是给诸位中歇的,不料来得迟了。还好大家没收活儿走,这朝便再歇会儿回吧。” 农户们累得一身汗,闻言都连忙前来: “多谢二爷。” 许多盐让农户自分,半晌没见着曹闻:“大老爷哪儿去了?” “二爷来的前脚大老爷刚走,庄头说有些账目要老爷对一对,老爷便先去庄子上了。” 农户道:“大爷说了要是二爷过来没寻见人,就去庄子。” 许多盐应了一声,没急着过去,反倒是上了一趟山。 山上已经料理开了,不仅锄了杂草,还松了些土。 向阳的地带种了不少花椒树,还有木姜子,八角桂树等一应,这些都是四处采买收集来的,曹闻这阵子就在忙这些事儿。 有专攻庄稼的,也有栽种果木的,但专门的料子还少有人种植,多是山中采集售卖,供不应求,为此这些东西的价格都不低。 若是能批量产出,收益必定不菲,曹闻这才盘买下了一座荒山。 见着连山里也热了起来,许多盐转悠了两圈,这才下山去了庄子上。 许多盐到庄子上后背已经起了一层汗,黏腻的不是滋味,他进了庄子里头,本想叫人给弄点冷茶水,却是连个人影儿都没见着。 倒也不怪,快到饭点上了,曹闻今儿过来庄子上得在这头吃饭,估摸都去厨房上忙了。 他快步到了廊檐下,远见着廊子的另一头走过来个衣着秀丽的女子,一抹水绿,瞧着倒是清爽,不过很面生。 许多盐正诧异庄子上什么时候来了个这么出俏的姑娘,在廊子汇聚处,他见人端着茶水似要进去,便叫住了人。 “茶给我吧,你去叫厨房准备些热水。” 女子睨了他一眼,见着来者一身灰土,以为是个小厮,道:“您要水便自去吩咐,我还得伺候大老爷。” 话毕,一扭腰便去了。 许多盐看着女子婀娜的背影眉宇一扬,这曹闻可以啊,自己不过出去了个把月,他倒是懂得享受,还给安排上了美娇娘伺候,是一点也没给闲着。 他未置言语,跟了过去。 到门口时,女子已经先开门进了屋。 “小的这便叫账房再把账目核算一遍,届时拨钱再用农田灌溉一事。天气炎热,小的吩咐了厨房煮了降火茶给大老爷降降火。” 曹闻整理了一下桌子,道:“行,去吧。” “翠红,好生伺候着老爷。” 女子娇滴滴的应了一声:“是。” 话毕,随着开门闭门的声音,曹闻面前一双白皙如玉的手呈着茶盏递了过来。 “放下便是。” 女子见曹闻瞧着账册,连眼睛都不曾抬一下,心有不甘:“酷暑炎热,老爷还是先喝口茶吧,这茶叶泡久了味道便不同了。” 说着,茶盏子又递进了些,曹闻抬头,顺着茶杯一路看向了女子,旋即眉头愈发夹紧。 不多时,门再度打开,女子红着眼睛撞上了站在门口的许多盐,微微一顿。 “呀,这是怎么回事?” 许多盐凑上前:“没事吧?” 女子心有哀怒,没好气道:“用得着你管?” 许多盐往后退了一点,背上双手:“没事就去叫厨房准备点热水。” “你什么人,还使唤起我来了!” 女子正想呵斥,身后便幽幽响起了一道声音:“二爷让你去通知厨房烧个水还使唤不动了。若是来庄子做事便好好做,要做大小姐就叫你爹领你回去自家做。” 女子一朝没了气焰,唯唯诺诺的应道:“我这便去。” “大老爷日子过得不错啊,美娇娘端茶倒水的,真叫人羡慕。” “我都不知道这回事儿。” 曹闻连忙道:“今天我还特地叫厨房准备了你喜欢的菜,正说你再是没到要去接你了。” 女子远远的偷偷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方才还严肃凶悍的大老爷一改面色,死去巴赖低三下四的讨好着那二爷。 她长长吸了口气,听说大爷和个男子相与,想来就是这二爷了。 听说两人在一道上十年了,一直没有子嗣。 这里里外外偌大的家业,将来也没有个人继承,她从她爹嘴里听说了这事儿,心里忍不住记挂。 好不易盼来大爷在庄子吃饭的机会,自己一番装扮前来送茶,虽说自己不是一顶一的大美人,却也是出挑的。 想着这世间哪里有不喜娇娘的男子,若是自己能伺候上大老爷,将来有了子嗣这大家大业的还不都是她的。 不想却被大爷没来由的呵斥一通,叫她爹把心思端正些,若是嫌事务多了不想干这庄头有的是人想干,吓得她大气不敢出。 “我待会儿就叫她走。” 见着靠在椅子上的人面无表情,曹闻道:“叫她爹也走。” “别啊,我瞧着在这庄子里挺好的,美娇娘伺候,我也喜欢。你要是不要,那叫来伺候我吧。” “别赌气好不好。” 曹闻给人打着扇子:“出门这么久,才回来好一会儿,我都多长时间没得见你了。” 许多盐想把面前哈巴狗一样粘在身侧的人推开些,不想越推人黏的越紧,他无可奈何:“热,起开些。” “你不生气了我就起开。” “这些年这样的事儿又不是头一遭,我没那么多的气来生。” 曹闻一听这话,顿时脸上不见喜意,反而更不乐呵了。 曹家富贵可见,哪里会有人不眼热的,总之靠谱的便是塞个人进来,若是能有个孩子,那自是同享富贵了。 然则曹老爷铁一般的面孔,不近女色。 这帮人却是不死心,剑走偏锋,甚至明里暗里同许多盐塞过人。 曹闻能高兴得起来么。 一知道这事儿就要生气,一气就要证明自己更好,平素本来就疯,如此就更疯了,倒霉的还是许多盐。 以至于许多盐比谁都忌讳没头脑的送人来。 许多盐道:“索性是抱一个回来养算了,省得人惦记。娘老了,也愈发的喜欢小孩子。” 曹闻蹲下身,他握着许多盐的手:“阿杨家的小崽子抱一个过来?” “他们家的两个小崽子都很乖巧,可是阿杨夫妻俩也疼爱孩子,虽偶时也说笑过继一个过来,说到底还是舍不得的。” 曹闻轻叹了口气,家里有吃有穿,日子过得红火,谁舍得把亲生的崽子过继出去。 许多盐所言不假,若是舍得孩子,早给抱过来了,他也不想因为这些事情伤了两家人的情分。 许多盐疏忽展眉:“好了,你也别太愁,车到山前必有路。有合适的我们高兴,没有也不至难过。” 他站起身来:“不是说做了我喜欢的菜么,早饭没吃两口,也正好饿了。” 曹闻柔声道:“好,我让上菜了。” …… 过了两日,城郊有个庙会,吕菱璧上了年纪以后喜好这些热闹,一早就准备了香火预备去烧。 许多盐让下人套好马车,送她出去。 “这哪里来的这么一大捧荷花?” 吕菱璧走在前头,从厚重的大门出去,就见着门栏边有一捧花,拾起一看还沾着露水,像是新摘的。 一问门房也不晓得是谁,一转眼的功夫就在这儿了。 “许是卖花的,娘上车吧。” “好。” 送走吕菱璧,许多盐又再看了一眼荷花,见着有叶有花有莲蓬,倒搭配的齐全,索性带进了屋里插瓶。 入夏以后集市里不乏有卖荷花的人,却还不见得有这些好。 起初许多盐也不甚在意,却不想隔个三五日的时间,插瓶的花差不多枯了,门口就会多上一捧新鲜的,如此反复了好几回。 曹闻目光幽怨,先时还以为是许多盐买的荷花,夸赞好看,晓得了来历不明以后,暗戳戳从里屋给端去了屋外,说什么个天天都瞧见一样的花,换着插瓶的看着舒坦。 许多盐也不晓得这花究竟是给宅子里哪个人的,没同曹闻计较,不过他也好奇是谁送来的花儿。 这日,他瞧着花枯了,算着时间差不多又是到了送花日。 许多盐亲自守在了门房,然则守了得有一个时辰也没见着人来。 他挥退了大门前的人,把门房也支去了别处,送花的人贼精,果不其然,四下都没了人这才现了身。 只是没想到抱着一大捧花来的是个小矮墩儿,宽大的荷叶几乎把脸都给挡完了,远瞧着像是荷花长了脚自行到了家门口一般。 “谁让你把花放这里的?” 小崽子蹲在宅墙脚,贴着墙根儿走到门前,小心翼翼的把花放在地上,本以为又能像以前一样神不知鬼不觉,不想刚蹲下头顶就传来了声音。 他有些害怕,大宅户里的人都很凶,好多还要踹人。 他低着头不让人看到脸,一矮身就想跑,却突然一把被抱住了腰,随之搂了起来。 “不要打,不要打,我以后不会了。” “是我。” 许多盐一眼便认出了怀里的小崽子,他捏了一下小朋友的脸:“我不打小孩子。” 小崽子见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小鹿眼睛冒星星:“是大哥哥。” 许多盐垂看了地上的荷花一眼:“这些都是你送来吗?” “嗯。” “阿娘说不能平白受人帮助,要会感恩。我们家外面有很大的荷塘,以前阿娘就是卖花挣钱的,所以我给哥哥也摘一些。” 许多盐看着怀里软乎乎的小崽子,揉了揉他的头发:“以后不要自己去摘荷花了,荷池的水虽然算不得深,但是淹你可绰绰有余。” “我知道啦。” 许多盐拾起地上的荷花:“去宅子里玩儿会儿吧,哥哥给吃果子,待会儿再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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