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寒声?的意识好?似没?落实地,迷茫地顺势望去。 轰隆。 电闪雷鸣将周遭的昏暗毫不留情地击破,煞白一片诡异得好?似阴曹地府。 通天塔之?下?,一人身披青衣,无数符箓织成密密麻麻的网萦绕周身,将无数攻击阻绝在外,一道道炸成斑驳灿烂的焰火。 火焰倒映下?,夙寒声?看清那人的脸,眼皮重重一跳。 竟是邹持? 他怎么会梦到副掌院?! 邹持面容已?没?了?寻常的儒雅和怯懦,他青衣上只在日光下?发光的符箓此时骤然大放,金光闪闪将他的眉眼照得一片诡谲…… 细看下?,面容陡然化为七窍流血、死灰发白的死状。 夙寒声?吓了?一跳:“副掌院?” 邹持浑身是雨,金光符箓发出璀璨光芒,流着?血的死瞳直勾勾盯着?夙寒声?,狰狞的死相之?上露出个古怪的笑容。 “许久不见……” 夙寒声?不明所以。 只是很快他便意识到邹持并非在看他,而是穿过他看向不远处缓缓打开的通天塔。 无间狱直冲云霄的重霄龛庙之?上,便是三界的通天塔。 吱呀。 通天塔那布满结界符纹的门全是藤蔓苔藓,沉重地一寸寸打开。 一道光芒从中倾泻而出。 有人从中走了?出来。 夙寒声?懵然地歪头看去。 遮天蔽日的雨幕陡然停滞半空,宛如周遭一切被停留在那一瞬般,劈落的雷僵在半空,不远处守护通天塔的修士保持着?诡异的姿势一动不动。 时间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偌大空间,只有邹持、夙寒声?的呼吸声?,以及…… 那人漫不经心的脚步声?。 夙寒声?不太?懂自己为何会做这种古怪的梦,那古怪的脚步声?好?似踩在他心上,嗒、嗒,心脏似乎都随着?声?音越发急促,几乎要从心口跳出。 “唔,也没?多久吧。”那人懒洋洋地道,“就算隔着?天堑我也能感知?三界,知?道你给?我留了?半青州的酒呢。” 邹持笑了?,身上符箓悄无声?息蛰伏,他狰狞的死相也隐去,又重新?变回唯唯诺诺的模样。 四周一片昏暗,邹持从褡裢中拿出灯来,微微照亮周遭。 光芒倾泻,夙寒声?眼眸被刺得微微一疼,感觉邹持似乎从自己虚幻的身体中穿梭而过,缓步走到那人身边,抬手抱了?他一下?。 夙寒声?呆愣地顺势看去。 随着?邹持将手放下?,灯火明晃晃地照亮方寸间,终于看清那人的模样。 那人身形魁岸,身披着?松松垮垮的黑袍,腰封上悬挂着?一枚古怪的碎玉,顺着?灯光往上看去,修长的脖颈之?上…… 是削薄的唇,和覆着?黑绸的半张脸。 邹持眉头轻皱着?道:“你这具躯壳支撑不了?太?久,我得重新?为你寻龙血重塑肉身——好?在庄灵戈正在闻道学宫,耗费不了?多少精力。” 那人漫不经心地将湿漉漉的发撩了?撩,本以为他身上往下?滴落的是雨,灯光一照才知?道那竟然是满身猩红黏稠的血。 “用不着?。”他懒散地道,“我要重回原本的躯壳。” 邹持蹙眉:“镜玉,你身上还有骨链。” 那人随口道:“震碎不就行了??” “你修为不要了??”邹持吓了?一跳,“那骨链是何物你应该比我清楚,一旦强行震碎,性命怕是难保,且你就算重回身体,也暂时无法和‘他’融合。” 那人削薄的唇勾起个笑来,懒洋洋道:“左右不过死而已?。‘他’就是和你一样瞻前顾后,担忧这个畏惧那个,所以十?多年也未摆脱那条破链子。” 邹持沉默。 夙寒声?呆呆看着?那人的模样,听着?熟稔又疯癫的话语,彻底怔住了?。 崇……崇珏?
第67章 疯疯癫癫 一身黑衣的崇珏长身鹤立, 覆面?的黑绸被风吹拂而起,露出一双熟悉而诡异的雪瞳。 “无间炼狱没什么不好。”他懒懒地道,“我都不太想回这束缚重重的三?界了。” 世尊的身份, 就算杀个人也得被下雷劫。 束手束脚的。 邹持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乞伏殷已从烂柯境出来, 自从他阿姐陨落后?,那孩子疯得不轻, 似乎连带着萧萧也恨上了。” 听到“萧萧”这两个字,崇珏似乎愣了下。 好半天?,崇珏才?若无?其事道:“既然融合不了,那就设计逼迫我的躯壳入定, 出手引出骨链也行,方便我短暂接管。” 邹持见他如此急迫,挑眉道:“你有要?事要?处理?” 否则按照这人的脾气,早就先大杀四方搞事去了, 怎么会主动急着回到禁锢重重的身躯中? 崇珏似笑非笑, 手懒散地拨动了下腰间的碎玉, 雪瞳隐约露出几丝猩红的戾气。 “急着逮一只不乖的小雀回笼。” 邹持不明所以。 夙寒声倒是愣了下神?,正要?再靠近,却见崇珏像是发觉什么, 倏地朝他的方向看来。 “谁?!” 夙寒声像是被这带着杀气的一眼瞥得从万丈高空狠狠跌下,猛地喘出一口气来,眼眸涣散看着头?顶床幔,半晌才?清醒。 这个梦真实得太过可怕。 夙寒声清醒后?捂着胸口喘息半晌,仍然沉浸在崇珏那凶恶森冷满是杀意的眼神?中回不过神?来。 往常都是和黑衣崇珏厮混的春梦,这还是第一次梦到崇珏想杀他。 夙寒声迷瞪之际, 外面?隐约传来脚步声。 有人掀帘而入,轻声道:“少君醒了?” 夙寒声心?脏还在疾跳, 抬头?一看:“长空?” 长空笑着颔首。 夙寒声来闻道学宫时,长空便回了旧符陵,此番许是临时过来,一袭旧符弟子道袍还未换下,熟练地将夙寒声扶起,一如既往地道:“少君睡了两个多时辰了,午后?还有课,洗漱下吃些东西便去学斋吧。” 夙寒声已缓缓定了神?,揉着发疼的眉心?道:“大师兄呢?” “旧符陵临时有事,师尊亲去处理。”长空将夙寒声的长发理了理,担忧地道,“这才?半个月多不见,少君怎么瘦了这么多?” 夙寒声愣了下:“师尊?” 长空这才?注意到自己说漏了嘴,干咳了几声。 夙寒声诧异看着长空。 长空自幼跟在自己身边照料得无?微不至,谢识之说他是无?父无?母被夙玄临救下的可怜孩子,但却无?人告诉他是应见画的徒弟。 长空见夙寒声神?色难辨,赶紧道:“少君息怒,师尊只是担忧你,再说您身份特?殊,让其他人照料他不放心?,并非是……” 并非是监视您。 话还未说完,夙寒声眉头?紧皱地说道:“你在我身边十几年,这不是断你道途耽搁修行吗?” 长空一怔。 夙寒声担忧的……竟是耽搁自己修行? 长空好半天?才?回过神?,眉眼柔和下来:“不耽搁不耽搁,仙君于我有救命之恩、师尊待我更有栽培之情,只是照料少君几年罢了,长空心?甘情愿。” 夙寒声自己随波逐流,却不想长空被他耽搁得也失了道途,他摇摇头?:“我已在学宫,不必你照料,你回吧。” 长空笑起来:“不着急,等师尊回来我再回。” 夙寒声也没多说,又道:“好端端的,师兄叫你来闻道学宫做什么?” 长空无?奈叹了口气:“少君刚醒应该还不知道,旧符陵的通天?塔界门……” 轰隆隆—— 一道雷鸣遽尔劈下,将夙寒声的脸照得煞白。 “……被人强行打开了。” 听照壁上本?来还在热火朝天?编排别年年的坊姑娘和惩戒堂正使的艳情,「无?间狱界门被打开片刻,有拂戾族从缝隙逃出」的消息发出后?,不过片刻便席卷整个三?界。 「无?间狱的……拂戾族?和西方隈一样吗?」 「蠢货,无?间狱的拂戾族皆是圣物的亲支,血脉纯正得很,哪里?是西方隈的旁支能堪比的?也不知逃出了多少来,这下三?界恐怕要?大乱了。」 「应道君已经回去了,也不知能补救多少。」 夙寒声被长空送去上善学斋时,脑子还是有点转不过来。 他方才?做的梦,到底是真是假? 上善学斋的学子也没闲情上课了,三?五成群在那窃窃私语,所谈的皆是通天?塔界门被破坏之事,语调忧心?忡忡。 夙寒声坐到位子上,还未拿出书,元潜便抿唇“咻咻”两声,示意他转过来。 “少君,界门的事儿,听说了没?” 夙寒声转身,蹙眉道:“刚听说。” 乌百里?难得话多:“前段时日楼船遇袭、闻道祭秘境有拂戾族混入,八成都是拂戾族想打开无?间狱界门的前菜,真是煞费苦心?。” 元潜翘着尾巴尖儿,熟练地揪着夙寒声垂下的发编小辫,随口道:“拂戾亲族被打下无?间狱都已两千年了吧,就算出来恐怕也翻不了什么大风浪。” 乌百里?像是看蠢货似的瞥他:“你当无?间狱界门随随便便就能打开吗?” 夙寒声沉思。 拂戾族畏光,若无?意外,他身上有一半拂戾族血脉,且和拂戾亲族有着其他联系,否则不会无?间狱界门一打开,应见画就将长空叫来保护他。 下午的课夙寒声上得魂不守舍,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被山长叫起来回答问题时差点还挨了骂,好在后?面?的元潜提醒了一句说“甲等”。 夙寒声赶紧说:“甲等。” 山长痛骂他:“甲等个屁,我问你这符纹怎么画!” 夙寒声:“……” 元潜乐得差点钻到桌子底下去,被夙寒声微笑着拿着笔狠狠一戳尾巴尖,“嗷”一嗓子叫出来。 ……又轮到他挨骂。 夙寒声挨了一下午的骂,等到下课后?雨仍然没停。 长空不知是卡着时间来还是根本?没走,下课钟声一响他便撑着伞而来。 暴雨连下了一整天?,夙寒声浑身难受,不太想出学斋门,趴在桌子上恹恹的不动弹。 长空照料他这么久,早就摸清楚他的脾气,熟练地哄道:“少君,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咱们先回落梧斋吧,我给您熬雪梨糖水喝。” 夙寒声不高兴道:“不想喝糖水。” 长空再接再厉:“我将少君新的弟子印送去落梧斋了,指不定四师叔给您传了音呢?” 夙寒声这才?不情不愿地起来,踮着脚尖躲到长空伞下,被哄着回了落梧斋。 新的乌鹊纹弟子印上有几条新的传音,夙寒声蹬掉鞋坐在连榻上病恹恹地查看。 长空眉头?紧皱,凑上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少君在发高烧,是跗骨要?发作了吗?” 估摸着时间,似乎也差不多了。 “没事,我抱着崔嵬芝睡一觉就行。”夙寒声不想麻烦旁人,瞥了一眼外面?的暴雨,“这雨还要?下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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