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奉寒已?去四明?堂将所历练接过告知山长, 徐南衔则是推着个破轮椅推着庄灵修回四望斋。 这轮椅是半路寻来的, 轮子有个豁,滚一圈就颠一下, 坐在?上面脸色苍白的庄灵修差点被颠吐了,奄奄一息道:“不?北,看在我为你捐躯的份上,能推慢点吗?” 徐南衔脸色难看地道:“活该, 谁让你救我了?” 庄灵修深情道:“那总不?能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没了手脚吧?那蚀骨树的飞絮可难招架了,你若沾上一点,整条手臂都没了,我能心?疼死。” 徐南衔骂道:“闭嘴。” 庄灵修从善如流地闭了嘴。 四望斋外不?远处就是演武场, 众学子闲来无事都在?比划切磋, 无意中瞥见他们回来, 全都转头看来。 庄灵修几乎把整个学宫的人?得罪干净了,众人?见他都没什么好脸色,但还是朝着徐南衔颔首行?了一礼。 “迎徐师兄归来。” 徐南衔点点头, 示意他们继续玩。 打着赤膊正在?打拳的一个学子还惦记着上次被庄灵修算计的仇,余光一瞥不?知发现什么,冷笑一声走?过来,阴阳怪气?道:“庄师兄安好啊,听说此番诛杀蚀骨树有位学子受了伤,该不?会是您老人?家吧?” 其他师兄师姐全都活蹦乱跳安然无恙, 也就庄灵修一人?坐着轮椅,还被徐南衔推着。 横竖看这人?就是拖后腿的那个。 徐南衔眉头一皱, 正要?说话。 庄灵修突然瞥他一眼,示意闭嘴。 徐南衔翻了个白?眼,只好不?吭声了。 一群和庄灵修有仇的人?全都哗啦啦拥过来落井下石,还嘱咐道:“徐师兄,这事你不?要?插手。” 徐南衔:“……” 我也没想插手。 “庄师兄怎么穿得这么严实?”为首的学子双手抱臂,毫不?客气?讥讽道,“伤哪儿了,让我们瞧瞧啊,要?不?要?把小医仙叫来?” 其他人?跟着附和。 “是啊是啊,别叫晚了师兄的伤势都痊愈了。” 庄灵修被一群人?围攻,脸色苍白?地端坐轮椅上,垂着眼叹了口气?:“你们全都是想来看我笑话的,我懂。” 他说的如此直白?,其他人?倒是噎了下。 为首学子硬着头皮道:“就是如此,怎样!虎落平阳被犬欺,让你平日嚣张,你早该想到会有今日的!” 徐南衔“噗嗤”闷笑一声,见众人?将视线看向他,只好偏头咳了几声。 “唉。”庄灵修叹息道,“没想到我如此招人?恨,罢了,爱看就看吧,我遮遮掩掩也没什么意思,你们迟早会知道的。” 这话太奇怪,众人?面面相觑。 庄灵修抬起左手将身上的漆黑斗篷一扯,将穿着闻道学宫弟子服的身体露在?外面。 众人?一看,全都倒吸一口凉气?,目露惊骇。 庄灵修的右手和左小腿处的衣裳,竟然空荡荡一片。 怪不?得要?坐轮椅。 学宫的学子们还未经历过毒打,一群人?齐刷刷全都傻了眼,有人?讷讷道:“师兄这是……怎么了?” “被蚀骨树的飞絮侵蚀的。”庄灵修淡声道,“看够了吗?” 所有人?全都干巴巴看着他,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徐南衔揉了揉眉心?,无奈道:“都散了吧。” 说罢,推着庄灵修的轮椅往四望斋走?,留下后面黑压压一群人?面如土色。 众人?沉默良久,心?中不?约而同浮现一个念头。 我真该死啊。 徐南衔将庄灵修推进四望斋,刚把门关上就见庄灵修眉眼带着笑,懒洋洋地用完好的左手拿着弟子印看去。 徐南衔翻了个白?眼:“你闹什么?” 庄灵修下意识想翘二郎腿,但他左小腿已?没了,只好理了理衣摆,懒懒开口。 “哪里闹了?你刚才?瞧见没,那群兔崽子脸色难看得要?命。哈哈哈往年历练回来,晚上都会有庆功宴,你们各个都有驱晦气?的柳叶酒喝,就单单我一人?没有。方才?他们愧疚得都要?以?死谢罪了,我倒要?瞧瞧今晚他们会不?会备我的?” 徐南衔:“……” 真不?是个人?啊。 “把四望斋的禁制打开。”庄灵修又道,“相信今天都会有人?陆陆续续来看我‘笑话’,我要?喝多多的柳叶酒。” 徐南衔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还有闲情玩?你不?是说能尽快把手脚治好吗?” “你傻了吗?被蚀骨树的飞絮侵蚀的骨肉哪里能新生?”庄灵修一挑眉,“我自然是为了怕你太有负罪感而哄骗你的。” 徐南衔一愣,脸色倏地白?了:“你!” 庄灵修看着他难看的脸色,哈哈大笑:“你是不?是也想给我倒杯柳叶酒?” 徐南衔气?得要?揍他:“你想死吗?!” 庄灵修赶紧讨饶:“好了好了,等晚点我去红枫林寻我兄长。” 徐南衔冷冷瞪他一眼,正要?骂他一顿,外面匆匆传来乞伏昭的声音。 “徐师兄,徐师兄可在??” 徐南衔蹙眉,抬手一招将结界散去。 乞伏昭赶紧冲进来,匆匆见了礼,言简意赅道:“徐师兄,少君晋金丹期导致经脉不?顺,如今高烧不?退,望您前去落梧斋帮少君梳理经脉。” 徐南衔一惊:“晋金丹?!” 这才?几天,连筑基都费劲的夙寒声竟然结丹了?! *** 落梧斋内。 元潜和乌百里纷纷给夙寒声用各种法子消热,但夙寒声身体依然滚烫入火炭,且迷迷瞪瞪说了更多的胡话。 元潜担忧不?已?:“你能确定徐师兄听到这些?话,不?会像应道君那样把萧萧揍一顿吗?” 乌百里冷淡道:“徐师兄我们能拦,应道君你敢吗?” 元潜:“……” 说的也是。 说曹操,曹操到,落梧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很快徐南衔便匆匆掀帘而入,等瞧见躺在?塌间烧得脸颊绯红的夙寒声,脸色更难看得要?命。 他只是一段时?日不?在?,夙寒声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徐南衔快步而来,乌百里起身给他让座。 元潜的尾巴尖还在?被夙寒声抱着,见徐师兄脸都黑了,赶紧使了个巧劲儿一溜烟爬下床,省得被徐南衔暗杀。 徐南衔拧着眉拍了拍夙寒声滚烫的脸,轻声道:“萧萧,萧萧?” 夙寒声烧得昏昏沉沉,好一会才?睁开眼睛,他迷糊看着眼前熟悉的脸,一时?有些?认不?出了,喃喃开口:“师兄?” 徐南衔心?间一酸,抚着他的脸:“嗯,有师兄在?,不?会有事的。” 夙寒声在?看到徐南衔的刹那,眼泪瞬间簌簌往下落,像是孩子似的哭道:“师兄……师兄回来了。” 徐南衔心?当即软得不?像话,轻柔地将夙寒声扶起抱在?怀中,温声哄他。 “嗯,萧萧不?害怕,师兄回来了。” 元潜他们还从未见过往常暴躁的徐南衔如此温柔的样子,心?也终于定了下来。 直到夙寒声抱着徐南衔的脖子,哇哇大哭地开始诉苦。 “师兄,师兄你把叔父找来,他不?答应我双修,你劝劝他呜呜师兄! “师兄对我最好了,肯定能把他绑来留下,不?让他回须弥山闭关的,是吧? “啊……双修!双修!” 徐南衔:“……” 元潜三人?:“……” 姗姗来迟的庄灵修:“……” 哦豁,之前还只是亲,怎么几日不?见,就变“双修”了? 进展未免太过迅速。 整个落梧斋足足沉默半晌。 反应过来的徐南衔突然暴起,怒道:“夙寒声!如此大逆不?道的虎狼之词是谁教?你的?!他可是你叔父!须弥山世尊!佛修!” 元潜和乌百里很有义气?,直接扑上前抱住徐南衔的腰身往后拖。 “徐师兄息怒!” “镇定!” 夙寒声被吼懵了,看着暴怒得拼命朝他咆哮的徐南衔,像是反应过来似的,边哭边在?床上乱爬,想找地方躲起来,嘴里嚷嚷着。 “萧萧不?知道!萧萧不?知道!” 落梧斋乱成一团。 庄灵修无奈道:“不?北,还是先?给萧萧把经脉梳理好,你看他都烧糊涂开始往床柱子上爬了——萧萧乖先?下来,别摔着!” 一阵鸡飞狗跳中,徐南衔强行?忍耐着怒意,一把掐着夙寒声的腰把他从床柱子上抱下来,沉着脸开始为他梳理乱糟糟的经脉。 乞伏昭推着庄灵修去外室,省得徐南衔分心?。 元潜蹲在?地上忧心?忡忡地道:“徐师兄不?会真的因萧萧那些?烧糊涂的胡言乱语揍他一顿吧?” 庄灵修心?不?在?焉道:“不?会,若是应道君也许会二话不?说上手就揍,但不?北刀子嘴豆腐心?,不?会真动手的。” 元潜这才?放下心?来。 庄灵修饶有兴致道:“我们不?在?的这段时?日,萧萧和世尊……可是发生了什么吗?” 元潜和乌百里、乞伏昭面面相觑,一时?半会不?知道该不?该说。 庄灵修“啧”了声:“萧萧这人?很懂得亲疏,既然告诉你们就不?会在?我面前遮遮掩掩,也不?会怪你们告诉我,直接说就是。” 三人?想了想,好像也是。 夙寒声连他们都不?避讳,更何况庄师兄,便嘚啵嘚啵把事儿全都说了。 仙君之子爱上自己的叔父,且还是佛修之首,这事儿太过惊世骇俗,元潜以?为庄灵修第一反应也会和当时?的他们一样,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 可没想到说完后,庄灵修竟然露出个古怪的笑容。 不?愧是小少君,竟然做到了寻常做不?到的事。 胆子可真大。 庄灵修表示欣赏。 众人?:“……” 他们开始怀疑把这事儿告诉庄灵修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几人?在?外面等了半个时?辰左右,安安静静的内室才?终于传出来动静。 元潜唯恐徐南衔真的把夙寒声揍一顿,偷偷蹲在?角落往里看。 徐南衔看起来心?平气?和极了,已?收回为夙寒声调理经脉的灵力,正在?一旁皱眉拧着湿帕子。 夙寒声出了一身的汗,好在?高烧彻底退下去,正奄奄一息阖着双眼躺好,一旁的手却死死拽着徐南衔的袖子说什么都不?撒手。 徐南衔也不?生气?,拿着湿帕子将夙寒声脸上的汗水一点点擦干,面上看着不?耐烦,但动作却轻柔极了。 元潜看了半天,才?悄摸摸将脑袋缩回来。 这位徐师兄,的确是刀子嘴豆腐心?。 夙寒声的小命保住了。 *** 夙寒声根本不?知道自己免了一顿挨打,又病恹恹地躺了一个下午,直到天黑才?彻底清醒过来。 因发得那场高烧,身上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要?去后院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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