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承泽没骗穆歆,他的确在刚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足以颠覆这四年来所有的筹划。 在穆歆问他那一刻,之前的犹豫踌躇突然都消失了。 褚承泽清晰地听到了心里的声音,他不想再拉着那些人一起死,他想和穆歆一起好好活着。 如果穆歆想要天下太平,那他就重新选择另一条路。 “以后告诉你,”褚承泽伸手捋开穆歆因为晃脑袋贴上脸颊边的碎发,“你不喜欢梳发髻吗?” 他好几次晚上看到穆歆,她都是随意在脑后束住头发,原本应该显得沉静的装扮却因穆歆总是很灵动的神色,别有一番可爱。 穆歆诧异地看向褚承泽:“太子殿下,女子睡前都会解开发髻的,你没注意过枕边的侍妾吗?” 褚承泽笑容一僵,桃花眼中尽是委屈:“我没有侍妾。” “好吧,我们还是谈谈了善方丈吧。”穆歆被褚承泽那一眼看得心虚,赶紧扯开话题,“太子殿下,你可要好好为造福天下而努力。” “你说了算。”褚承泽又笑着重复了一遍,穆歆现在还小。但再过两年就及笄了,要先潜移默化巩固下自己的地位。 穆歆望向天边的月亮,无声叹了口气,这大周朝,皇帝老子求仙问道,太子儿子无欲无求,真的能好吗? 第二日,了善方丈如往常一般,在卯时一刻醒来,盘腿打坐一刻钟后,精神奕奕地走出内室,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瞪圆了眼睛。 原本堂厅里有一道技艺超绝的双面绣屏风。一面是莲花涅槃,一面是观音垂目,是了善最喜欢的珍品。 如今却爬满了的凝翠欲滴菟丝子,只空出屏风中央出一朵莲花,下方还拖着一封信,上书「了善方丈亲启」。 了善方丈稳了稳心神,装神弄鬼之事他见得到了,只是不知何方神圣居然能悄无声息地潜入他的禅房内。 新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两句话: 辰时三刻,藏经楼门口见,孤身一人,院内清场。 若不赴约,再无莲花盛宴,亦无了善方丈。 了善方丈冷哼一声,正要唤来戒堂嫡子抓出胆大包天的贼人,就看负责看守莲花池的三徒弟慧见惶惶不安地匆匆走来。 “何事惊慌?”了善方丈不满道,原本还打算慧见主持这次的莲花盛宴。这般不稳重,岂不是落了大佛寺的威望。 慧见大师却是真的慌了:“师父,莲花池里一夜之间多了很多菟丝子,缠绕在莲花茎叶上,极为诡异。” 菟丝子原本都是长在山里的,怎么会出现在池塘中,简直像是诅咒。 了善方丈闻言眼神闪过狠意,看来那莲花杀手所言非虚,是真的想毁了大佛寺的莲花盛宴。 “师父,那是?”慧见大师未听到师父的回应,抬眼一看,却惊恐地发现在布满屏风的菟丝子。 了善方丈微微颔首,展示信的内容,慧见大师立刻谨慎地将门窗都关禁,同时让身边的小徒弟去院外守着。 “师父,这是冲着您老来的?”慧见大师面露忧色,别看了善方丈福态横生,宛如弥勒佛,幼时却是武僧出身,等闲武夫都近不得身。 如今却被人用这种方式威胁,来者绝不是普通人。 “去将藏经阁空出来。”了善方丈沉思片刻,这莲花杀手只用菟丝子警告,必然是有所图谋。既然昨夜未下杀手,今天也不会要他性命。 慧见大师想要阻拦:“师父,敌暗我明,太危险了。” 莲花盛会年年可办,但了善方丈是大佛寺的支柱,绝不能出事。 “不解决此人,为师就要夜夜无法安眠。”了善方丈颇有决断,“慧见,若巳时还不见信号,就带人来藏经阁。” 慧见应声而去,了善方丈细细推算会是谁在威胁他,又想得到什么。 如今大佛寺住了不少前来参加莲花盛宴的僧人道士,还有一些远道而来的贵人,各院落的人员复杂,不能随意盘查。 他第一反应是昨天刚得罪的太子殿下,又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太子殿下不必如此迂回。 或许是兰若寺的空智大师,那老家伙眼红莲花盛宴多年,屡次提出与大佛寺轮换举办,都被他拒绝了。 也可能是三清观的牛鼻子老道,每三年都要派不同的道长前来论法,非要说莲花是他们道教的圣物。 了善方丈将心里怀疑的人都梳理了一遍,却不知道谁有这个本事让菟丝子在莲花池里生长,有这种手段,无论佛道,都不会愁香火才是。 辰时二刻,了善方丈站在了藏经阁前,院中只有一个出入口,他已经在沿途散上佛门秘药,只要踩上一点,那贼人就休想再翻出他的手心。 穆歆一直坐在藏经阁院子中间的千年古树上,眼看着了善沿路走来,一直从袖口抖落出粉末,不由得又欣赏这大和尚一分。 贪财爱名,脸厚心黑,行事谨慎,但据北夜调查,尚未做过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顶多有几个私生子。 穆歆给了善方丈打了个及格分,正适合做她的一号小弟。 “了善方丈,又见面了。”穆歆轻巧地从树上跳下,没惊扰树下花朵上的蝴蝶,却把了善方丈吓得一哆嗦。 “你怎么在这里?”了善方丈没料到贼人一直躲在树上,慧见清场时明明仔细检查过。 穆歆展颜一笑,声音清脆:“我是来给方丈送钱的”
第60章 收服了善方丈 “小施主,为何要与我大佛寺为难?”了善方丈已经知道穆歆的身份,却猜不到她的意图。 穆歆毫不见外地推开藏经阁的门:“了善方丈说笑了,我可是非常仰慕大佛寺的盛名,救世济民,普度众生。” 了善方丈一脸慈悲相,眼神却闪过算计,他让慧见在藏经阁里点上了掺杂软筋散的檀香,不用半刻钟,穆歆就会动弹不得。 强龙不压地头蛇,在大佛寺,只要他想,就没人能全身而退。何况只是个徒有武艺却没有戒心的无知小儿。 穆歆一踏进房门,身体里的异能开始有波动,眉梢微挑,还真是千般套路的鸡贼大和尚。 “了善方丈有心,坐。”穆歆见桌上还摆着一套茶具,顺手倒了两杯,像在自己家一般招呼道。 了善方丈淡然一笑,接过茶轻抿了一口:“此乃中孚禅师所研制的玉泉仙人掌茶,放至微凉,别有一番滋味。” 穆歆细细品味,唇角微勾:“的确与众不同,不知加了何毒,味道不错。” 了善方丈手一抖,茶水洒到了身上,看着依旧没事人一样的穆歆:“你知道有毒?” 穆歆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在了善方丈惊疑不定的眼神中,一口一口地慢慢喝完,末了,莞尔一笑。 “了善方丈,我有一笔买卖要和大佛寺做,”穆歆把玩着茶杯,笑意未达眼底,“若做不好,会有一万种毒等着你。” 了善方丈被穆歆漠然的眼神盯着,只觉得比昨日被刀架在脖子上还要心惊,这绝不是一个普通闺阁少女该有的眼神。 想到穆歆的手段和百毒不侵的境界,了善方丈越想越害怕,立刻收敛起故作高深的姿态,改为侧耳倾听的老实模样。 在了善方丈虚心受教的同时,慧能大师也在忐忑不安再看带着太子殿下游览大佛寺的风光。 褚承泽一改随时拔刀的狠戾,欣然同意慧能大师的邀请,真如礼佛一般四处观赏,甚至还在伽蓝殿为太后点了一盏长明灯。 就是出手有点吝啬,只给了一年的香油钱。 慧能大师还记着昨天差点被砍的事,自以为揣摩到太子的想法,谦恭地表态:“殿下有心,贫僧必会让众弟子十年百年地守护这盏长生灯。” 谁让了善方丈得罪了太子,他这个师弟只能代为受过,多捧着点脾气不好的太子殿下。 “孤说一年就是一年,”褚承泽却不冷不热地扫了他一眼,“待明年今日,再来还愿。” 于御史和曹县令只恨自己长了耳朵,太子殿下要做这种事,为什么不能避开他们,这话要传出去,他们二人是照实说,还是否认? 慧能大师也是第一次听说长生灯还能还愿的,意思是一盏灯保一年,活过一年算一年? 这不是在诅咒...不能想不能猜! 慧能大师止住飞散的思绪,一派见惯风云的高僧之态,念诵一句万能的佛号,就此打住话题。 褚承泽漫步于莲花池边,只见微风拂过,满池或盛开或含苞待放的莲花随之摇曳,在翠绿欲滴的绿叶衬托下,娇艳无比。 水面上,澄净地没有一丝杂草。 “慧能大师,”褚承泽止住脚步,转向身后的慧能大师,“去把文氏捐赠的田地地契整理出来,交给李大人清算。” “殿下这是为难贫僧了,”慧能大师不意外褚承泽的要求,早已打好腹稿,“每年莲花盛会前,都有会许多善人布施,从未有上交朝廷的先例。” 他本来还打算说文氏所赠乃是为太后祈福。但想到刚才太子点一年长生灯之事,又咽了回去。 于御史和曹县令闻言就是心肝一颤,立刻往边上退了几步,生怕太子一言不合又要砍人。 “慧能大师多虑了,”褚承泽今日却相当和善,“这是了善方丈主动提出的,大佛寺乃是佛门圣地,岂容文氏之流玷污。” 慧能大师暗道不好,了善方丈爱财如命,想让他吃进去的再吐出来,肯定发生了什么大事。 “慧能大师,请吧。”西暮对一众和尚还算客气,毕竟身在佛门净地,上头神仙看着呢。 慧能大师只能先带着太子殿下回到东院,再派人去请示了善方丈,这他可做不了主。 所幸也不用慧能大师做主,刚给太子殿下奉上茶,负责管理大佛寺庶务的监院了明大师就直接带着地契和账本来了。 不仅是前几日的捐赠田地,直接从洪熙元年起,文氏在二十四年间所有布施的田地都记录在案,全部交给了太子殿下,由他处置。 “太子殿下,方丈有言,文氏一族祸害苍生,大佛寺绝不与之为伍。”了明大师汇报的口干舌燥,依旧恭恭敬敬。 褚承泽接过墨迹崭新的账本,一看就是刚誊抄的,悠然道:“了善方丈果然深明大义,孤深感欣慰。” 目的达成,褚承泽无意多留,穆歆接下来的计划也不适合他这个太子在场,省得皇宫里那位又要犯疑心病。 回到骊县县衙,曹县令立刻不遗余力地拍马屁:“不愧是太子殿下,轻松就收服了大佛寺,之前是下官莽撞失言了。” 李大人翻阅着一箱子厚厚的地契,笑得见牙不见眼:“太子殿下英明,只这一趟回收朝廷的田地,就足够坊州接下来成年的男丁分了。” 只有于御史心态较为复杂,皇帝陛下想要的是一箭双雕。如今他顶多只能完成一雕,该如何交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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