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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二老爷殷勤地替太夫人泡茶，依旧是车轱辘话：“道观苦寒，歆儿身子娇弱，哪里经得住，没得惊扰了神佛。” 吴氏脸色比太夫人还差，第一次没撑住当家主母的优雅端庄，苦笑着劝说：“二弟，你忙于政务，不知这几日后宅诡异之事一件接一件，这样下去坏的也是歆儿的名声。” “大嫂持家辛苦，就是太过仁厚，下人照料牡丹懈怠也不是小事，该罚就要罚。”穆二老爷只当听不懂吴氏的话音，反过来劝道。 “老二！你是想我被克死才送那个孽障走吗？”太夫人气地咳嗽起来，颤抖的手指着穆二老爷质问。 穆二老爷连忙给太夫人拍背：“母亲这说的什么话，快别气了，这件事等父亲回来再说，要不他老人家又要骂儿子不孝。” 太夫人被噎得无话可说，若不是穆老太爷不允许穆府内以鬼神之论做事，她怎么可能那个煞星在后宅那么多年！ 穆二老爷又关心了几句，就借口要出门议事跑了，留下脸色不善的婆媳二人。 吴氏与太夫人怕晦气不同，她通晓后宅琐事，对明心居下人们的把戏一清二楚，确定最近被晦气缠身的全是拿过穆歆消灾打赏的人。 再加上穆萱、婉姨娘，太夫人和她，那个煞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阴毒手段，故意在玩弄她们！ 吴氏回到瑰岚院后，死死盯着宛如嘲讽的半边牡丹花，眼神浮现狠意。 这日下午，穆歆斜靠在软塌上，翻看着卫氏为数不多的杂书，后宅太小了，她掌握不到这个世界的情况。 “四小姐，太夫人有请。”太夫人院子里的雁秋推开拦着的丫鬟，径直走到了穆歆面前，语气恭敬，神态却流露出鄙夷之色。 穆歆淡淡扫了她一眼，将书签夹好，嘱咐面露忧色的张妈妈：“照顾好我娘，等下给她喝我泡的参茶。” 再次踏进荣德堂，阵仗比上次小了很多。 太夫人坐在主位上，大夫人吴氏坐在身侧，穆妍、穆萱则站在她身边，堂下站着一个陌生的道士，须发皆白，看起来仙风道骨，很有些高深莫测在身上。 哦，还有一个跪在地上的夏荷。 难怪早上方嬷嬷把夏荷和春桃都叫走了，原来在这儿等着她。 穆歆不经意地瞥了眼右后方，那个被种了草籽的人又在外面猫着，实在是锲而不舍。 太夫人一看到穆歆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再想到太后娘娘的懿旨，更是满心烦躁，沉声斥责：“孽障，还不跪下认错？” 地上凉，穆歆不想委屈自己：“不知孙女犯了何错？” 看着穆歆淡定自若的样子，太夫人手杖重重一敲地面：“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当年就不该让你活下来！” 穆歆抬眼看向太夫人，语气冰冷：“祖母，生养我的不是你。” 太夫人怒意更甚，抄起茶杯就想砸向胆敢顶撞她的不孝孙女，却在穆歆眼神陡然凌厉之时，生生顿住了手。 这煞星怎么像被中了邪一样，周身的威压连老夫人都被震慑了一瞬。 “母亲不要气坏身子，歆儿只是年幼无知。”吴氏暗骂一句晦气，贴心地接过话头，“让儿媳跟她好好说。” 吴氏先是叹了口气，而后温声道：“歆儿，这是归尘道长，今日我和你姐姐们出门时遇到的。也是机缘巧合，道长正在找那让莲花提前盛开的孝女。” 「孝女」二字被吴氏加重了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穆萱甚至故意嗤笑了一声。 穆歆扫了一眼背着手的道士，颔首道：“见过归尘道长，拂尘不错。” 归尘道长拂尘一挥，很有风度的回礼：“久仰小友大名，多谢夸奖。” 穆萱见不得二人寒暄，迫不及待地开口嘲讽：“穆歆，你弄虚作假，沽名钓誉，可知犯了欺君之罪是什么下场？” 穆歆不知穆萱在得意什么：“诛九族，你不姓穆？” “萱儿！休要胡言！”吴氏神色骤然紧张，她只是想借太夫人之手让煞星滚出穆府，这种要杀头的罪名绝不能提。 穆萱被骂得一愣，只以为吴氏故意下她面子，委屈地转向太夫人：“祖母，孙女只是怕——” “闭嘴！”老夫人厉声喝止，吓得穆萱立刻低下头，不敢再吭声。 吴氏审视着毫不动容的穆歆，缓和神色，苦口婆心地劝着：“歆儿，伯母也不是故意为难，而是不想让你铸成大错，夏荷已经都招了。” “都是奴婢的主意，是奴婢妖言惑主，”夏荷的额头已经磕破，眼泪顺着血水流下，却是在为穆歆求饶，“求太夫人饶了小姐，小姐根本没想到会闹到太后娘娘都知道。”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夏荷是一心为主的忠仆，还将罪名全揽到自己身上。 穆歆平静地看着夏荷表演，脸上没有一丝惊慌或愤怒，像是一个局外人。 穆妍见穆歆死到临头还装模作样，走出来对归尘道长盈盈一礼：“有劳归尘道长。” 归尘道长也不多话，拿出一个五寸左右高的瓷瓶，缓缓将里面的液体倒入插着一枝桃花的汝窑花瓶中。 一盏茶的时间后，桃花枝上的十几个花苞，逐一绽放。 归尘道长后退几步，拂尘一甩，一派高人姿态。 穆歆终于提起些兴趣，走上前探查着桃花枝里的变化，没有异能，只是简单的催化，看来不是同类认亲。 「四妹妹，你还是认错吧，这样祖母才能替你收拾烂摊子」穆妍劝说的语气与吴氏如出一辙，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 穆歆没理会穆妍的惺惺作态，只问归尘道长：“这是何物？” “此名降神露，却是一种骗术道具。说来惭愧，贫道有一逆徒，一心钻研欺世盗名之法，正是他研制出来的。” 归尘道长说到这里，面露遗憾，看向穆歆：“不知小友是如何结识那逆徒，万不可再受他蒙骗蛊惑。” 老道士一个字都没说穆歆，却是字字句句都坐实了她弄虚作假。 穆歆却依旧气定神闲：“我不认识归尘道长，更不曾用过这种低级的东西。” 太夫人之前问过归尘道长，得知此物也能让野花一夜之间盛开，更加确定全都是穆歆动的手脚。 恼恨于穆歆抵赖到底的架势，太夫人直接定了罪：“先是欺世盗名，再是装神弄鬼扰乱后宅，歆丫头，你如何对得起穆家列祖列宗！” “来人，取家法来！”
第8章 道长可会算术 穆氏家法轻易不会动用，方嬷嬷取回来的时候被下朝回来的穆二老爷撞个正着，立刻跟着来了荣德堂。 “母亲怎么生了这么大的气？”穆二老爷看见道士就头疼，直接挡住方嬷嬷托着的戒鞭，“小孩子不懂事，别气坏了身子。” “问问你的好女儿！”太夫人见穆二老爷还想和稀泥，气不打一处来，“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手段，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 “这哪里是不懂事，分明是居心叵测，再不教训等着闯下弥天大罪吗？” “受完家法后立刻送去道观，不反省好不准回来！” 穆二老爷不明所以，只以为太夫人还是坚信煞星那一套，用眼神暗示穆歆赶紧服软：“歆儿，你是不是冲撞了祖母，快好好赔罪。” “二弟，歆儿委实太过顽劣，居然用旁门左道伪造异象，吓唬家里人。”吴氏可不想让穆二老爷坏了好事，“多亏这位归尘道长认出那是他逆徒的手段，才让婆婆免于继续受苦。” 一番话下来，太夫人瞪着穆二老爷的眼神愈发不善，大有他再敢替女儿说话就一并家法处置的架势。 “歆儿，此话可当真？”穆二老爷原本要发怒，看到穆歆波澜不惊的样子，又换了语气，他还记得女儿之前提点的三皇子一事。 穆歆一直没说话，此时才看了眼穆二老爷：“父亲也要送我走吗？” “胡闹！你是穆家的女儿，能去哪里！”穆二老爷想也不想地反驳，见太夫人要发飙，又补充道，“歆儿，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可不能忤逆祖母。” 穆歆点点头，转向归尘道长问道：“道长可会算术？” “略懂皮毛。” “我看是一窍不通吧，不然怎么敢来穆府信口开河。”穆歆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中，取过黑亮厚重的戒鞭把玩。 饶是归尘道长再端着架子，也被穆歆轻忽的态度激怒，语气变冷：“小友犯下大错，还是尽早回头，莫要攀扯其他。” 太夫人更是被肆意妄为的穆歆气得眼前发黑：“孽障！快把戒鞭放下来！这是你能碰的东西吗？” 穆歆随手试了下鞭子，啪的一声吓得想上前抢夺的方嬷嬷连连后退，差点就被鞭尾扫到。 “道长可知，青云观的莲花池，有多大？”穆歆盯着瞳孔颤动的归尘道长，似笑非笑地问道。 “可知池水是活的，一刻钟流向下游的水有多少？” “可知若用降神露，需要多少才能让满池莲花一夜盛开？” 归尘道长被穆歆的三连问给问蒙了，他自从得了降神露，只有做重大法事才能出来用，平日里都供在香案上。 若不是有人给了一大笔银子，他才舍不得将这隐秘之术公布于众，何曾奢侈地考虑过一池莲花要用多少？ “许是，”归尘道长脸色发白，已经察觉到不对，强撑着找补，“许是那逆徒有长进，提升了降神露的效用。” 穆二老爷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松了口气，他就知道女儿向来乖巧，不可能会做坏事。 太夫人也不再盯着戒鞭，怒意逐渐被理智压下，吴氏更是脸色凝重，她太着急了，居然没查过这道士的来历就带进府。 穆歆又转向跪着的夏荷：“夏荷，你口口声声替我认罪，可记得搬了几缸降神露上山？何时倒入的莲花池？” 最后还不忘鞭尸一下归尘道长：“道长不如来猜猜，一名普通婢女，一夜之间，能搬多少缸水？” 归尘道长彻底慌了神，他根本不知道青云观的莲花池有多大，此时细想光靠降神露完全做不到。 难道真是天降祥瑞？ “三小姐，救救奴婢！”夏荷眼看这关过不去了，立马膝行抱住穆萱的大腿，哭着求救。 穆萱被吓一跳，赶忙踢开夏荷：“吃里扒外的贱婢，谁教你胡乱攀咬的？” 夏荷却不管不顾，跪着扯住穆萱的裙摆：“三小姐，奴婢都是听你吩咐说的啊，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 穆萱脸色铁青，没想到火会烧到自己身上：“来人！把这贱婢拉下去！” 太夫人没有发话，荣德堂的两个嬷嬷自然站着不动，穆二老爷脸色微变，思索着另一种可能性。 “太夫人！是三小姐给了奴婢一笔钱，让奴婢陷害四小姐！”夏荷这次磕头用了全力，“三小姐说不愿见四小姐有莲花仙子之名，都是三小姐让奴婢做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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