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突然要拿出傅淑媛的一百石加上太后的二百四十石粮食,根本承受不起。 “娘娘,不是公爹和老爷推脱,实在是公中的银子不够啊。”傅淑媛的生母哭哭啼啼地坐在永寿宫里,一脸愁苦。 太后闻言脸色顿时黑了下来:“李氏,这件事都是你女儿胡言乱语在先,才被人钻了空子,还好意思跟哀家哭穷?” 傅氏的根基在河东道儋州,京城里只有傅淑媛的亲祖父这一脉,按辈分来说,算是太后的堂兄。 “太后娘娘息怒,臣妇不敢。”李氏连忙跪下请罪,“这几年府上只出不进,确实是囊中羞涩。” “如今满京城的贵人都要买粮食,小麦和稻谷的价格眼看着就会飞涨,三百四十石还不知要花多少银子。” “哀家为了保下你的好女儿,脸都丢尽了!”太后当然知道这点。 太后这些年是攒了不少家底,但绝不会用来买粮食送去给莫名其妙的贱民。哪怕是她为了压过长公主报的二百四十石,那也是成全了傅氏的体面。 这笔银子,就该傅氏一族出。 李氏早就从女儿处得知了来龙去脉,她一个淑媛,跟宁远郡主能有什么利害冲突,还不是替太后当马前卒。 结果傅淑媛被穆歆吓得魂不附体,半夜都做起了噩梦。 这老东西不仅一毛不拔,还将罪责都推到她女儿,着实可恶。 可惜傅淑媛进宫后并不受宠,至今也没有一儿半女。傅氏上下都还指望着太后庇佑,李氏如何敢出言反驳。 “太后娘娘,能不能想办法宽限些时日?”李氏咬咬牙,说出此行的最终目的,“长公主规定的期限,根本凑不齐粮食。” “如今天寒地冻,就是想下乡收粮也不方便。” 太后见李氏摆正了态度,也琢磨了起来:“你们想宽限到何时?” “公爹的意思是,最好能在开春之后。” “哀家当众许诺的二百四十石粮食,你们若是想用拖延躲避过去。”太后半抬着眼打量李氏,拖长了尾音,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 李氏听出了太后的未尽之语,指天立誓地保证道:“娘娘放心,无论如何,一定会先将娘娘那份凑齐。” “只是眼下府上的光景,实在需要多些时日周转。” 太后摩挲着翡翠扳指,沉吟半晌道:“罢了,哀家就再帮你们收拾一次烂摊子。” “银子先按如今的粮价背后,在年前送到永寿宫来。” “是,谨遵娘娘吩咐。”李氏暗骂一句贪得无厌,面上恭敬地应下。 太后打发走李氏,又派人去唤顾贵妃。 既然已经迈出了第一步,大可以再快一些。 若是计划顺利,长公主不会再有能力管什么赈灾粮,这笔冤枉钱就可以由太后自己收着。 顾贵妃被带到永寿宫时,还担心太后是发现安神香并无解毒效果,或是让自己分摊捐出去的粮食。 万万没想到,太后竟然是索要无忧香,提议加大剂量。 距离顾贵妃以阻碍沈皇后就医一事威胁太后,才过去短短几天,太后就从被迫执行改为主动推进。 顾贵妃听着太后冷漠的声音,止不住地心底发寒。 洪熙帝再次来给太后请安时,太后半是闲谈,半是示弱地提出了延长各家提交捐粮时限的建议。 “初元的执行力很强,只是给到京城几大粮铺的压力太大了。”太后将傅氏给出的托词拿出来,“如今冰雪未融,运送粮食所需的人力也不足。” “捐赠粮食本是大善,若是出什么状况,反而不美。” 洪熙帝并未立即表态,只是让顺着太后的意思,让黄大夫再给他推拿半个时辰。 这一次,洪熙帝并未睡去,而是在假寐中梳理起这些天超出掌控的事。 半月以来,洪熙帝谨遵医嘱,小心翼翼地控制着情绪,甚至没有再临幸任何一个后妃,生怕不小心就着了道。 毕竟行鱼水之欢时,无论是带着怀虚道长还是褚承安,都极为诡异。 然而随着时间不断推移,洪熙帝不再强撑着英明神武的架子,恢复了往日处理政务的状态后,才延迟地感觉到理智冒了头。 江南雪灾,虽然顾相和盛老太傅都极力宣扬是天子祭祀感动上苍。但事实就是他从最高处狼狈滚下台阶,还昏迷着被抬下来。 而褚承泽,却是踩着他的不堪,展现出储君的魄力,收获了前所未有的声望。 其心可诛。
第268章 无限放大的怀疑 洪熙帝对所谓的噬心膏,也满是怀疑。 穆歆和张太医号称是第一次接触,也没有在医书上找到病例,却对毒性的后遗症说得极为清晰。 洪熙帝暗中找过其他人,逐一来试太医院用剩下的毒,却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对比之下,毒性远不如当初武安侯染上的五石散。 五石散的症状极为明显,既有身体上的发热致残,也有心智上的狂性大发。 而且从魏晋时期起,就长期服食者被记录在案,有例可循。 反而是祈明坛上那种毒,闻所未闻,甚至连「噬心膏」这个让人胆寒的名字,都是穆歆取的。 如今距离祭天过去半个月了,洪熙帝翻来覆去地独自琢磨过上百回。在青铜大鼎裂开之前,有哪些异常的细节。 洪熙帝很确定,祭天是他自己决定的。 这么短的时间内,要策划一起针对他的刺杀,效果就会像假的范尚书一样拙劣。 腊月伊始,范尚书就没回过范府,家人都以为他在祈明坛忙碌,错失了察觉出异常的机会。 假的范尚书身死后,锦衣卫追查了半个月,至今未找到范尚书本人,更不知道他是何时取代的。 以宴翎的能力,不该这般不堪用。 加上洪熙帝分明是见到穆歆后,才晕倒的。在太极殿失控时,身边也有锦衣卫在场。 穆歆为了顺理成章地拔高自己的重要性,不断强调噬心膏会造成什么心理成瘾,情绪失控,不可自拔之类的恐怖后果。 桩桩件件结合到一起,不由得让洪熙帝越发怀疑,根本不存在什么只有穆歆才能分辨出来的噬心膏。 解毒,才是下毒。 穆歆与褚承泽,联手做了个局,目的在于挟天子以令诸侯。 洪熙帝自幼天赋出众,登基二十多年来一直牢牢把控制着权力,将朝堂之上的平衡制约之术玩到极致。 被情绪左右决策,是洪熙帝绝对无法接受的。 越是怀疑别人,越是对自己的推断深信不疑。 除了袁公公,没人知道,洪熙帝这些天因为思虑过重,辗转反侧地无法入睡,头发大把大把地掉落。 洪熙帝追求长生,极其重视保养身体,去年还是壮年之姿。如今从铜镜中都能看出心神惧怕的老态。 他甚至怀疑上了宴翎,为何同在祈明坛上,锦衣卫丝毫不受噬心膏影响? 究竟是如穆歆所说,因为锦衣卫经过特殊训练身上带有抗毒性,还是宴翎和手下根本就提前服用了解药? 这些问题不断在洪熙帝心里盘旋、发酵,连一手提拔起来的锦衣卫都无法信任时,普天之下再无真正能让他感觉安全的地方。 尽管自己没有意识到,当洪熙帝觉得处处是危机时,第一反应是亲近太后。 而太后为了让给洪熙帝松懈下来,讲起先帝还是太子时,母子二人一起度过的除夕往事。 洪熙帝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慢慢地陷入了沉睡。 太后拨弄了下茶盏,缓缓地咽下冰冷的茶水。 在永寿宫醒来,洪熙帝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豪情万丈。 不过是些雕虫小技,洪熙帝十几岁时就能将天下作为棋盘,如今又有何惧。 当夜,罗绍留宿太极殿。 在小年这一天,洪熙帝连下数道旨意。 第一道是派禁军护送所有留在京城的异域使者,分别回国。 包括涉嫌劫狱的拓跋宗,与龙泉寺一案有牵扯的车前国公主以及伊河部落的耶尔兰兄妹。连慕容离主动想留在京城过年,都被婉拒了,就是一个不留。 第二道是命怀虚道长独自到通天塔顶层祈福,直至大年初一。 第三道是下旨将废太子贬为诚明郡王,择日搬离东宫,迁入原怀亲王府。 满朝震动,谁也没想到,废太子还有活着离开东宫的一天。 按照大周律例,皇子及冠后都要前往封地就藩,以免出现不必要的乱子。 褚承启不仅早已成年,育有一双儿女,还当过数年名正言顺的太子,绝不该留在京城。 然而洪熙帝独断专行,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对的机会。 褚承泽倒是有正当理由可以反对,但他并不想要因此与兄长生出嫌隙。 穆歆也在大朝会上,细细观察了不露喜怒的洪熙帝片刻,总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异样。 可惜穆歆现在无法再靠近洪熙帝,更不允许替他诊脉。 甚至连张太医师徒,在三日前按照惯例前往太极殿请平安脉时,都被一个姓黄的大夫拦在了殿外。 那是太后为洪熙帝找来的神医,宠信正浓。 褚承泽与穆歆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洪熙帝肯定出问题了。 “宴翎来找过我,”穆歆招待着褚承泽坐到温暖的茶室,“锦衣卫也是在三日前,不再负责守夜。” 褚承泽对自己待遇的提升很满意,对宴翎颇有微词:“他怎么会找你?” “宴翎怀疑太后下毒。”穆歆看着褚承泽,缓缓道。 “噬心膏无限放大的情绪,是怀疑。” 褚承泽只意外了片刻,就迅速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是褚承安。” 洪熙帝的冷心薄幸本就遗传自太后。如今褚承安被顾相放弃,唯一的翻身机会就是联合太后。 “都被文岳霖算计了。”穆歆手里出现一瓶透明的液体,“噬心膏,无忧香,涅槃水,是同一样东西。” 这次是他们疏忽了。
第269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文岳霖为这一天,筹划了许多天。 从龙泉寺佛会那一出漏洞百出的假倭寇开始,文岳霖利用车前国公主、裴松青、顾若兰设置了一场针对穆歆和褚承泽的戏。 从慕容离出现在皇陵那一刻,文岳霖就知道自己最后的底牌,已经被知晓了。 上天对她最后的仁慈,就是慕容离是个对一切都不在乎的疯子。 所以文岳霖决定以退为进,将怀虚道长、拓跋蓁、锦衣卫里珍贵的眼线,都作为祭品,打造最终可以送洪熙帝上路的局。 而其中,最重要的棋子,就是文岳霖最狠的褚承安。 原本文岳霖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女,可以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在母仪天下之后,有大把的时间慢慢折磨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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