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如今的顾若兰,下药迷晕祖母派来的贴身婢女,与外男私会,还险些失了清白。 哪怕她拼死保住了底线,也让自己堕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冷风穿过灌木,顾若兰从未觉得京城的秋天,是如此寒冷。 她不确定昏迷的丫鬟何时会醒,只知道现在肯定被人发现了。裴松青给她迷药的时候,说是药效只持续两个时辰,不会对人有什么损伤。 顾若兰被冻得泪流不止,她真的后悔了。 她不该让人假扮裴松青出现在前往西疆的官道上,不该设计顾莫卿,将顾氏部曲从京城引出去。 若是有兄长一起来佛会,一定不会让她沦落到这个境地。 “哥哥,我错了。”顾若兰无声呜咽着,抹了一把流至脸颊的冰冷泪水。 穆歆在树上观察了半晌,大周的气温变化对她而言,约等于四季如春。不过她很清楚寒冷的感觉,像顾若兰那般柔弱的千金小姐,“找到你了,顾大小姐。”穆歆悄无声息地跳下树,笑着跟顾若兰打招呼。 “你是谁!”顾若兰吓得连连往后退,夜色太暗,根本看不清脸。 若不是来人的声音软糯,一听就是女子,顾若兰都想一头撞死以保清白。 穆歆想了想,从荷包里掏出一颗夜明珠,照耀着看起来无害而娇憨的脸:“我是跟你一起玩捉迷藏的宁远郡主啊,顾大小姐忘了吗?” 顾若兰没想到穆歆会来找她,呆愣着被拉起身。 “是我兄长,让你来找我的吗?”跟着走了几步,顾若兰想起了什么,脸色苍白地顿住了脚步。 “顾大公子在佛会结束后,才来到龙泉寺。”穆歆意味深长地看了顾若兰一眼,“得知我们的小游戏后,焦急万分。” 哥哥是好哥哥,就是妹妹太不懂事了。 要不是山林是穆歆的地盘,顾若兰躲在这种犄角旮旯,顾氏部曲又不敢大张旗鼓地喊人,谁都找不到。 “瑞珠和宝蟾,怎么样了?”顾若兰躲在灌木丛时,满心都是对未来的茫然和无限的悔意。 等看到熟悉的人时,压抑在心底真正的恐惧,一点点冒了出来。 裴松青说得没错,她踏出龙泉寺那一刻起,在世人眼中就是与人私奔。如今连宁远郡主都知道了,世间再无她顾若兰的立足之地。 从小到大在众人的追捧中长大,顾若兰过去受到的最大挫折,也只是在女学考核中输给穆妍。 如今突然面对排山倒海而来的压力,顾若兰越想越害怕,只想着逃避,连穆歆关于捉迷藏的说辞都没注意到。 穆歆没察觉到少女敏感脆弱的心理状态,想着让她长点教训:“顾府的规矩,顾大小姐应该比我清楚。” “是我害了她们,也害了自己。”顾若兰面露绝望,她从小研习琴棋书画,设想过无数次未来的夫君,却没想到是这样的结局。 此时顾若兰百感交集,比起被裴松青欺骗感情的恨意,心里更多是自责。若是私奔一事被坐实,顾氏嫡长孙女名声尽毁,对顾氏其他姐妹也是无妄之灾,还不如一头撞死。 这样一来,家里人就可以说她是被裴松青挟持,她也不用面对满城风言风语和不堪的指责。 “是我错了,我不配再活在世上。” 喃喃低语了一句,顾若兰快步越过穆歆,冲着一棵树撞过去。 穆歆眼疾手快地扯住顾若兰的衣领:“顾大小姐,这是在做什么?” 顾大小姐文文弱弱的没什么力气,这边也没个助跑的空间,就算撞上树也顶多磕破脑袋。 按照穆歆以往的脾气,会选择让顾大小姐撞一下头,醒醒脑。 只是穆歆允诺了顾莫卿会将顾大小姐带回去,总得是个完好无损的。 “我名声尽毁,活着也是辱没门楣,求郡主殿下成全我吧。”顾若兰被勒得脸色一红,颓然地跪坐在地,再无高门贵女的冷傲。 穆歆莫名其妙:“玩个捉迷藏而已,哪里就毁名声了?我又不没对你做什么。” 南昼见二人沟通不到一处,赶紧对顾若兰解释道:“顾大小姐,除了我家主子和顾大公子外,没人知道你不在龙泉寺。” “夜间寒冷,先披上斗篷挡挡风。” 绝处逢生,顾若兰也不顾不上礼仪了,抓住南昼给她披斗篷的手再三确认:“你说的都是真的吗?真的没人发现吗?那瑞珠和宝蟾是怎么回事?” “南昼,你背上顾大小姐,跟紧我。”穆歆看着狼狈不堪的顾若兰,还是心软了。 教导顾若兰的事,还是留给顾莫卿去做吧。 这位大小姐清醒的速度已经出乎穆歆的意料了,还以为会遇上一个被爱冲昏头脑的痴情女。穆歆都做好棒打鸳鸯的准备了,没想到却是捡到一只落单的鸯。 穆歆的脚程很快,一到休息的禅院,就放出一朵信号烟花。 顾莫卿看到夜空中绽放的红色烟花,心里压着的巨石终于落下,妹妹安全了。 “点燃火把,给我把叛奴裴松青抓出来。”顾莫卿的声音冰冷。 “是,属下遵命。” 瞬间,十几个火把照亮了山林。 裴松青远远看着亮光,辨认出顾莫卿的身影,吓得差点要从树上滑下来。 怎么回事? 这些虚伪的世家大族,不是最注重名声的吗? 顾莫卿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持剑,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顾若兰已经及笄,家里为她的婚事准备了好几年,门当户对的才俊排着队想要迎娶顾相的嫡长孙女。 因为爱惜妹妹,顾莫卿挤出时间陪着顾若兰出席各种宴会,让她亲自相看。 怎么也没想到,会让一个卑劣之徒钻了空子。 “公子,找到了!”放开手脚的顾氏部曲们效率非常高,很快就通过辨认粗重的呼吸,找到了摇摇欲坠的裴松青。 “放开我,我是良民!”裴松青情急之下,迸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死死抱住树干大喊,“你们这是在草菅人命!” “我不是你们顾府的家奴!” 顾莫卿带着人,围住了裴松青,火光映出了眼中的寒芒。 “拉下来,砍断他的手。” “不!你们敢动我,顾大小姐写给我的情书明日就会贴满京城!”裴松青扑腾着蹬腿,抛出了杀手锏。 “顾莫卿,你妹妹的字迹认识的人不少吧?” “你想让顾若兰给我陪葬吗?” 顾莫卿一挥手,裴松青被生生扯了下来,粗粝的树干划破了他的脸颊和手掌。 裴松青还要出言威胁,嘴里就被塞了一块破布,只能呜咽着乱叫。挣扎中,一个信号烟花筒从衣衫中滚落。 一名部曲立即捡起来,检查一番后,递给顾莫卿。 “果然是有备而来,”顾莫卿握紧手中的剑,“说出指使你的人,否则你会求着想死。” 裴松青瞪大了眼睛,下身一热,竟是吓得失禁了。 “带走。”顾莫卿嫌恶地往前走了两步,不想再看废物一眼。 就在此刻,异变陡生。 一枚冷箭,穿透了裴松青的胸膛。
第224章 推上风口浪尖 “兰儿,你给裴松青写了几封信?”顾莫卿连衣裳都没时间换,带着血迹就来找顾若兰。 裴松青死不足惜,只是死得不是时候。 “五封,不,可能是六封。”顾若兰惊魂未定,脑子里仍旧是一团浆糊。 凌晨时分,禅院里灯火通明。 澄空住持特意给穆歆和顾莫卿让出谈话的空间,带着两名老僧去跟了善方丈探讨佛法。 身处权贵遍地的京城,澄空住持深谙一个道理,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顾莫卿眉头紧蹙,飞快地在纸上推算着京城的布告栏数量:“六封,若是想让更多人看到,会张贴在哪里。” “京城这么大,你拦不住的。”穆歆收回给裴松青施针的手,死得太透了,救不回来。 顾若兰不敢看逐渐变得青紫的裴松青,泪眼婆娑地给跪地恳求:“哥哥,你送我去家庙吧。” “裴松青已死,就当我为他守节,这样就没人能说闲话了。” “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祖父祖母的教导,对不起父母的养育之恩。” “你太糊涂了。”顾莫卿心情复杂,最终还是对妹妹的疼爱占了上风,“为兄不会让你为这种人毁了一生。” “哥哥,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能害了其他姐妹。” 穆歆等了半晌,顾若兰还在哭,不得不打断兄妹情深的一幕:“顾大小姐,你想补救吗?” “我还有机会吗?”顾若兰哀切地垂泪。 “现在是考验你才学的时候了。”穆歆手一挥,早已准备好的南昼就端来纸墨笔砚,“天亮之前,能写多少封情书写多少。” “顾大公子,收信的人名,你来定。” “最好是有名有姓的世家公子和寒门才子,风格差异越大越好。” 顾若兰不明所以,转头看向顾莫卿。这样一来,她不就是水性杨花之人了吗? “多谢殿下相助。”顾莫卿立刻领会了穆歆的意思,拱手一礼,“日后若有需要,在下必定全力以赴。” 穆歆就喜欢跟聪明人对话:“顾大公子无须多礼,这就当赠送的。” 将禅院留给顾府众人,穆歆终于能回去补觉。杀死裴松青的人身手很厉害,不会是伏虎寨的落网之鱼,睡醒还有得忙。 一夜之间,顾府大小姐亲笔写的情书贴满了京城的布告栏,掀起轩然大波。 名字出现在信首的男子,从暗喜到震惊,最后变为怒不可遏。这世间最让人恼火的,莫过于空欢喜一场。 不少人气得重金悬赏张贴书信的歹人,这不是耍人玩吗? 穆歆醒来时,沈随已经一脸兴奋地回来复命了。要说对京城大街小巷的了解,谁都比不上扎根在市井的暗夜军。 之前大部分精英都跟着萧向安去了南境之外,留下的都是老弱妇孺,却更擅长融入百姓中引导舆论。 南昼都看得叹为观止,跟着学习了一路经验,等着回太子府传授给众人。 面相最老实的裴兴言留在京城东门,在最大的布告栏前,与顾莫卿安排好的人一唱一和。 顾若兰在两个丫鬟的陪同下,一早就跟着龙泉寺的僧人们做早课。 参加佛会的人有不少留宿龙泉寺,还不知道城内的风波。只看着顾大小姐虔诚的身影,夸赞几句不愧是顾氏嫡女,对祖母如此孝顺。 唯一好奇的是,顾大小姐怎么突然与宁远郡主关系密切起来。 穆歆吃饱喝足后,也没耽误正事。与了善方丈推拉数次后,制定了彼此都满意的方案。 只等怀虚道长被放出国师府,看洪熙帝的态度行事。 前一晚,顾大公子在龙泉寺后宅抓捕犯事逃奴,最后带回一具尸体。这件事没有刻意遮掩,看到的人不多。虽心中各有猜测,却不约而同地选择静观其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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