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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子监讲究君子六艺，平日也有武科，没有严格意义上的文弱书生。这一肘击，直接将手无缚鸡之力的裴松青打得蜷缩在地。 惊慌失措之下，莳花馆的人只顾着花魁和顾客们，没注意到小小的琴师，奔跑间在他的青衫上踩了数个脚印。 裴松青完全反应不过来，纵有百般手段，也无处施展。 而另一侧的顾若兰，被侍卫婢女护送着坐上马车时，精神还恍惚着。 “顾妹妹，顾大小姐，顾若兰！”宋三小姐摇晃着顾若兰，“你刚才到底听到了没有？” “你说什么？”顾若兰失神地喃喃应道。 宋三小姐气急，顾忌着马车一时半会动不了，压抑着怒气低声道：“那个琴师的最后一句话，你还不懂吗？” 顾若兰沉默不语，眼眶却慢慢红了。 她对裴松青一往情深，恨不得将他每句话都抄录在册，怎么会没听清他刚才亲口说那是行云琴。 “小姐，大公子来了！”顾若兰的贴身丫鬟掀开车帘，小声禀报。 顾若兰面色一冷，严厉地责问两个丫鬟：“哥哥怎么会来，你们谁告的密？” 裴松青会那么做一定有原因，她相信自己的心上人。 但若是让顾莫卿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小姐，奴婢没有。” 两个丫鬟连忙表忠心，大小姐对裴先生的深情她们心知肚明，如何敢当绊脚石。 顾若兰看向一脸不认同的好友，柔声恳求：“宋姐姐，帮帮我，求你了。” “最后一次，我不能害了你。”宋三小姐无可奈何，只得恨恨地点头应下。 顾莫卿接到消息后，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此时看到顾府马车安稳地停在岸边，才放下心。 人潮拥挤，他不急着去找顾若兰，牵着马站到一旁，静静地注视着跑向褚承安的余二小姐。 顾莫卿知道今晚顾若兰回来清元湖，却不知褚承安为何会在。 他原本就缺乏情绪的眼中，越发冰冷。 褚承安一身狼狈，恨不得立马回府洗十遍澡，根本没心情搭理余二小姐，随意打发了几句就想坐上马车离开。 “殿下，你答应臣女的事，还作数吗？”余二小姐心里不安，扒着马车追问道。 褚承安看着周围如泥塑一般的锦衣卫，强压下烦躁：“余二小姐，这里太乱了，快回府去吧。” “有本皇子在，一切都不会有问题。” 周边环境跳过嘈杂，顾莫卿听得不甚清晰，但他了解褚承安和余家人。 “跟上去，找机会问清楚余二小姐做了什么。” 顾氏屹立不倒数百年，手底下也有不少隐秘的部曲，在需要的时候用特殊手段达成目的。 顾莫卿从小被当做顾氏宗主培养，备受重视的同时，与家族的兄弟姐妹都不甚亲近。 哪怕是面对顾若兰这个唯一的嫡亲妹妹，顾莫卿也是有心疼爱，却受制于彼此间的不熟悉，无能为力。 但倘若有人胆敢欺骗利用他的妹妹，顾莫卿也绝不会让人活在世上。
第208章 施恩图报，等不到第二天 南昼将顾莫卿带到清元湖，就算完成了任务，恭敬道：“顾大公子，事实如何，你可以亲自去验证。” “我们小姐是出于恻隐之心，才派我前来提醒。” “不求知恩图报，只期望你们不要恩将仇报。”南昼说完心里话，不等顾莫卿回话，就立即转身隐入人群中。 顾莫卿眸光变换，以旁观者的角度，观察着在场所有人的表现。 目前唯一确定的是，宁远郡主对顾氏释放的善意。 只是魑魅魍魉太多，顾莫卿还需要一一辨别，再决定解决方式。 清元湖中心，在锦衣卫雷厉风行的接管后，迅速恢复秩序。 无论是花容失色的大家闺秀，还是强装镇定的世家公子，都找到了主心骨。 被突如其来的湖震惊吓到的人，有条不紊地逐渐散去。一炷香的时间，清元湖上就只剩几艘画舫上还留着人。 裴松青被莳花馆的丫鬟们从船板扶起来时，整个人完全看不出清雅出尘的模样。 鼻青脸肿，衣衫不整，狼狈得连有头脸的龟公都不如。 “裴先生，你怎么受伤了？”柳月蝶心疼坏了，她是真心敬仰裴松青的才情和品性。 “无碍，”裴松青轻咳许久，强行纾解心中恼恨，撑起文人的仪态，“皮肉伤罢了。” 莳花馆的老鸨却没那么多儿女私情，与裴松青的契约到期，最后一晚还出了这么大的混乱，已然觉得晦气不已。 何况以老鸨纵横欢场多年的眼力，早就看透了裴松青的本质。 想要攀高枝不是错，但不能一边勾搭她的摇钱树，一边惦记着真正的金枝玉叶。 “裴先生，莳花馆在京中只是个小庙，容不下大佛。”老鸨习惯说话留三分，再不喜也会正面讽刺。 “今日一别，再见之时，还望裴公子功成名就。” 裴松青何等敏感，自是很清楚老鸨的意思，眼底浮现一层阴鸷。 然而事态发展与计划相差太大，裴松青不知褚承安会如何安排，远未到扬眉吐气之时。 出身寒门，备受歧视的求学经历，让裴松青早早学会了审时度势，心底越是激愤不平，面上越是平静温和。 如今情况未明，哪怕是柳月蝶和老鸨这般低贱肮脏之人，裴松青都不会轻易得罪。 此时，一名纨绔公子突然发问：“裴先生，你之前说那把琴，叫什么来着？” 裴松青寻声看去，这是初次来莳花馆的新客，出手极为阔绰，绝不会是出身平头百姓之家。 不甘心心血就此白费，裴松青酝酿好正要说话，就听到一道软糯的声音。 “流水琴，你是不是耳朵有毛病？”穆歆一身清爽地踏上岸边，看向纨绔公子和裴松青时，眼里满是嫌弃。 纨绔公子慕容离摊手，非常懂事地附和：“知道了，是流水琴。” 他不知道穆歆是怎么认出他的，但不可否认的是，有一种莫名却很舒适的情绪，在心里疯狂增长。 裴松青自然认得声名在外的宁远郡主，心里再多谋划，对上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睛时，再也不敢吐不出一个字。 不知为何一个才十三岁的少女，会给人这么强大的压迫感。 穆歆对裴松青这种褚承安同款没什么兴趣，顾莫卿既然赶到了，剩下的就交由他们顾家人自己解决。 重点是慕容离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 “这位公子，看起来很面生。”穆歆右手袖中滑下一把匕首，随时准备给慕容离放血。 慕容离双眼绽放着异样的光芒，恢复了本来略带沙哑的音色：“初来乍到，有失礼之处，还望郡主见谅。” 穆歆眉梢微动，透过慕容离的伪装，审视着他隐藏在人皮面具后的表情。 像褚承安、褚承佑这样目标明确手段却稍显稚嫩的人。在穆歆看来，不算什么棘手的难题。 哪怕是文岳霖这般，装神弄鬼的大预言家，也有性格上显而易见的弱点。 唯有慕容离，似是与文岳霖有相同的重启人生，却有完全不同的表现。看似无欲无求，却哪里都少不了他的身影。 “多看少搅和，不要惹我。”穆歆也不知该如何对慕容离放狠话，只得随意警告了一句。 主要到目前为止，慕容离的所作所为。虽然损人不利己，却没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勉强算是可疑分子。 慕容离却很懂穆歆的喜好，乖顺地应道：“谨听郡主吩咐。” 莳花馆的老鸨左看右看，一边是金主，一边是郡主，都是得罪不起的主。 幸好两个人看似针尖对麦芒，却在几句对话后，金主步步退让，意外地达成了融洽的局面。 看来在京城这地界，还要对宁远郡主再加几分敬重。 穆歆敲打完不安定因素，又迎来洪熙帝如今最信任的定心丸，宴翎。 “宁远郡主，今晚为何回来清元湖？”宴翎毫无温度的目光落在穆歆脸上，等待着她的回答。 “我说是只是想游湖，宴大人可信？”穆歆神色真挚，满心无奈。 这次她的确很冤枉，不过是在种地的间隙，带着丫鬟侍卫出来透透风，都能遇上话本子里的老桥段。 她一个没有实职的郡主，为大周、为天下苍生呕心沥血，起码该有花自己的钱享受人生的权利吧。 虽然没忍住，搞了一点小事，但主要责任还是得归结于褚承安不安好心的罪魁祸首。 宴翎的语气平淡无波：“郡主殿下开口，下官自是毫无异议。” 他不知穆歆为何会来蹚这滩浑水，唯一能确定的是，方才的骚乱绝对有问题。 在金吾卫任职多年，宴翎从不信巧合。 有慕容离在前，穆歆对上一板一眼的宴翎，反而倍感亲切：“宴大人，与其盘问无辜百姓，不如去问下那位裴先生。” “相信一定会不虚此行。” 穆歆毫不见外地拍拍宴翎的肩膀，走向今晚最后要处理的人，顾莫卿。 “欠我一个人情。”穆歆看着眼神沉静的顾莫卿，开门见山道。 顾莫卿态度陈恳：“郡主殿下大恩，来日必报。” “我施恩图报，等不到第二天。” 穆歆对顾莫卿的干脆很满意，直言道：“现在正需要顾大公子帮一个忙。”
第209章 京中热议，王八闹湖 画舫上的骚乱来得突然，平息得也很快。 数百人聚集在清元湖观赏花魁斗艳，最后只有盛大公子为了抢救自己的流水琴落水。 锦衣卫在洪熙帝的刻意扶持下，短短几月就有了足够的威慑力。众人虽然有些许惊慌，却没敢趁乱生事。 除了裴松青，其他人顶多有一两处小小的磕伤，皮都没蹭破。 而褚承安所期待的舆论焦点，完全偏向了匪夷所思的方向。 满城都在讨论：拱吐三皇子殿下的那只巨型王八，到底活了多少年？ 毕竟花魁比拼每逢初一十五都能看到，争风吃醋的戏码也屡见不鲜。 反倒是巨大的王八跃出湖面的景象，百年难得一遇。 更何况在场的大多数人也不傻，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心里门清。 与其冒着得罪顾相和盛太傅的风险，揣测顾大小姐、莳花馆琴师以及盛大公子的三角关系，不如分享些老少皆宜的奇闻异事。 再加上顾莫卿派人在暗地引导，王八闹湖的趣事一传十十传百，迅速传遍大街小巷。 莳花馆的琴师，到底拿的是顾大小姐的行云琴，还是盛大公子的流水琴，已经没人在意了。 不知有多少人扼腕叹息，为何偏偏那一晚没有去凑热闹，平白错失参与论战的资格。 其中最为后悔的，就是穆祁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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