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正要屈膝,但见白祁抬手将她扶起。 他垂眸,攫住老妪面上的不解,轻笑道,“我这姑娘,贯会演戏,嬷嬷可不是她的对手。” 夜风仍带着寒意,夕颜只着了单衣,瑟瑟发抖之余,见白祁大步而来。 无端的,她心中一阵恶寒。 “夕颜,你大可不必费这个心思,你想朱瑾去夕颜阁陪着你,直接跟我说便是,我如今就给你个机会,只要你能说出合理的缘由,我便考虑,放她条生路。” 这一场质问,来势汹汹,是夕颜全然不曾想过的。 她转动着思绪,可白祁却不给她时间思索对策。 他抬手握住她的粉腮,勾唇一笑,“在找理由?” “不……” 小腹处一阵刺痛,夕颜只觉身下有暖流涌出,似晕在了衣裙,她俏脸一红,急急并拢双腿。 这葵水,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哑巴了?”白祁见她额间有冷汗渗出,不悦的收紧五指。 “因为朱瑾姐姐,她护住了夕颜的眼睛……” 想到之前芙蕖借机寻仇,被白祁的暗卫挡住,夕颜心中又多了份坚定。 她抬手指了指伏在地上低眉敛目的春兰,声音急切: “她是芙蕖身边的人,朱瑾姐姐跟我说过,就是她与芙蕖狼狈为奸,才害得朱瑾姐姐去白彧身边,受尽磋磨……” “你在为朱瑾报仇?”白祁幽深的双眸紧盯着她,似要将她里里外外全部看穿。 “是!”夕颜一咬牙,直接认下了这个半真半假的缘由,“我故意暴露行踪,我知道蝶园有秘密,之前我与朱瑾姐姐来此处,嬷嬷还十分谨慎……” 嬷嬷后退一步,想着这姑娘好生厉害,竟能察言观色至此! 白祁讳莫转身,瞟了一眼那个双肩颤抖的婢子,“今日是你向嬷嬷告的状?” 春兰抖如筛糠,“回世子……是……是奴跟嬷嬷说的,姑娘她行为反常……” “来人,将她带到夕颜阁。” 瞧着小女娘双脚不正常的小动作,白祁脱下玄色大氅,简单往她身前一裹,便将她打横抱起。 夕颜本以为,自己已经逃过一劫,却不曾想,回到夕颜阁后,白祁竟命人搬来贵妃椅,肆意一坐,再次将她揽入怀抱。 “今日杀她,不是因为她背叛了新主,也不是因为她与芙蕖陷害朱瑾……”白祁招了招手,立刻有将士拿着削铁如泥的利刃,大步靠近春兰。 “本世子的命令,你们只能绝对服从,妄图耍聪明,下场便如她一样。” 森寒的话语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门,四周一片肃然,针落可闻。 而春兰,则是被两个男人一左一右的架着,动弹不得,只能瞪大了双目,哆嗦着下颌不断摇头…… 白祁将大掌置于怀中小女娘的头顶,迫使她面对着春兰。 他低头,将灼热的话送进她的耳际,“瞧好了,背叛我的人,究竟是何下场,我要你,从头看到尾,不许闭眼,胆敢眨一下,我把你皮剥了,你可听明白了?” 女娘微微张开双唇,众人屏息凝神。 “啊!” 一阵刺耳的哀嚎划过天际,四周的婢女皆是频频跪地,颤抖着双肩,将头埋进臂弯。 凌迟之刑,对一个还未及笄的婢女,这份残暴,在世子府上,还是头一遭。 纵使她恶贯满盈,可一刀又一刀的凌迟,岂是一个女人可以承受的? 可这还不够。 有人牵着恶犬进了院门,恶犬咆哮着,涎液挂在唇齿,只等眼前人咽气,大快朵颐。 似是春兰的哀嚎太过凄惨,白祁蹙眉,隽秀的下颌微微一抬,淡淡吐出一句,“堵上她的嘴。” 他话音一落,便有将士利索的将布帛塞入春兰之口,那一声声惨恻的尖叫立刻化作呜咽阵阵。 鲜血充斥着鼻息,夕颜承受不住,只能干呕着往白祁怀中躲,可这魔鬼竟一把握住她的玉颈: “给本世子好好看!否则,我把春兰换成朱瑾。”
第21章 癔症 这个威胁,甚是有用。 夕颜一哆嗦,停下挣扎,顺着白祁的力道,缓缓转过头去。 春兰已经濒临昏厥的边缘,却被一盆寒彻入骨的盐水从头浇灌,意识再度回归。 “呜……呜……呜……” 她杏目圆瞪,口齿不清,可夕颜听得清楚,那是对自己最恶毒的诅咒! 猩红的血,沿着砖头的缝隙渗进泥土,滋养着才破土而出的夕颜嫩芽,白祁的笑,如食人魂魄的九凤,一声声在耳边盘旋,“别眨眼,对,夕颜真乖……” 不知过了多久,春兰终于没了气息。 将士见状,踢了几脚,最后上前,拱手一揖,“世子,人已经没了。” 白祁似有些意兴阑珊,他耸耸肩,“这么快就没了?那便喂了狗吧。” 感受到脖颈处的呼吸顺畅了些,夕颜终于挣扎着从白祁的怀抱中滑落。 夜风袅袅,拂动着白祁的衣摆,混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将独属于他的凛冽送进夕颜的鼻息。 伴着恶犬嚼碎骨血的声响,几乎瞬间,她转过头,“哇”的一声吐出满腹惧意。 而四周的婢仆,绝大多数已经被吓得昏死过去。 白祁抬手想给她顺气,可大掌一贴上女娘的后背,她便不可抑制抽搐起来。 那是一种极其压抑的畏怯与悸恐。 她不敢与他对视,只是紧紧咬着下唇,乌眸噙着泪,许久不曾掉落。 如他所愿,她安静异常,一声不吭,可那喉咙中微不可查的声响,无不在提醒着白祁,眼前的小女娘,已然神智不清。 “嬷嬷。”白祁不悦蹙眉。 嬷嬷心领神会,抬步上前。 可小女娘像是被踩到了尾骨的狸奴,惊愕的瞪着墨眼,呼吸细碎。 到了此刻,已经没有人碰得了她。 白祁身上的气息,如同一剂猛药,可以瞬间将春兰濒死的回忆勾起,他靠近一步,夕颜便匍匐着逃离一步,就这么来来回回折腾了半夜,白祁终于失了耐心。 “把她绑上榻!” 白祁命令声一下,嬷嬷便亲自上阵。 很快,夕颜就被捆住身躯,无法动弹。 身下的葵水染红了衣裙,白祁伸手拉过锦被,将榻上人裹了个密不透风。 “宣医者。” 不多时,便有医者提着药箱急步入内。 一番检查,医者擦了擦额前细密的汗珠,小声道,“回世子,许是受到了惊吓,姑娘她得了癔症。” “癔症?”白祁五指一紧,“多久能痊愈?” 医者垂下头,不知如何作答。 白祁冷哼一声,抬步就要靠近床榻。 可榻上双目空洞的小女娘,一嗅到他身上的气息,便如受惊的幼鹿,墨眼瞪得滚圆,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滚落至枕下。 “瑾姐姐……瑾姐姐……” 一声声的呼喊伴着呜咽溢出嗓间。 “世子殿下,姑娘的癔症因您而生,您不管不顾的靠近她,会诱发病症……” 医者低低提醒一句。 白祁眉心一拧,收回想要捉住她双肩的大掌。 他咬咬牙,恨不得将这不听话的女人捏扁搓圆!可一对上那双空洞的墨眼,又开始心生不舍。 最后,他终于退后一步,重重一拂袖,“本世子就不信了,小小癔症,还治不好了!” 一连半月,夕颜阁内进进出出了无数医者。 苦药汤子灌了百十来碗,可夕颜只是蜷缩在墙角,只要白祁一靠近,她便开始干呕着啜泣。 最后,白祁终于爆发。 他砸了手中的药碗,踢碎了内阁雕着夕颜花样式的贵妃椅。 夕颜阁的婢仆闻声跪了一地,有人壮着胆子悄悄溜出院门,找来了嬷嬷。 嬷嬷踩着满地狼藉,一靠近,便嗅到了白祁身上浓烈的酒味。 她叹息一声,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开口道,“世子,不若,唤朱瑾试试?” 见白祁负手立在夕颜身前,并无抗拒,这才转头吩咐了几句。 夕颜对一切充耳不闻,只是双肩打着颤,口中不住呢喃,“瑾姐姐……” “夕颜,只此一次,你别以为我舍不得杀你!” 白祁神色恹恹,脚步虚浮的抚着门,醉醺醺的出了院落。 压在众人心间的巨石终于消失。 春雨细细,打湿女子的睫羽。 朱瑾出了水牢,沐浴完,被带来夕颜阁。 朱瑾花吊坠挂在耳垂,扣响了女娘头顶的发簪。 “叮铃”一声,如玉石坠入心湖,铺开的涟漪一圈又一圈,将沉窒在心底的淤堵如数释放。 女娘原本呆滞的神色被带着凉意的春风吹拂,似一张面纱,飘然远去。 “阿颜,我来了,我来见你了……” 朱瑾的声音又轻又柔,生怕吵了怀中人。 夕颜眼中的墨色开始流动,似在费力将神智汇聚。 许久,她终于喃喃开口,“瑾姐姐,我终于把你救出来了。” 朱瑾第一反应便是急急抬头,见嬷嬷正指使着婢仆收拾狼藉,这才轻吁一口气,警告道,“阿颜,你太冒险了……” “不算冒险,我身体的确有恙,”夕颜虚虚攥紧朱瑾的衣袖,“我一闻到白祁身上的味道,就会止不住恶心,想吐……” 许是嗅到了熟悉的气息,她周身的防备慢慢卸下,内心最柔软的部分便这么毫无顾忌的浮出水面。 然,她话还未说完,唇瓣便被朱瑾的掌心覆盖,“闭嘴,世子对你的心思,明眼人都瞧得出,这种话,以后万不可再说出口!” 夕颜自嘲一笑,随即点头,“嗯,能拖一时,便是一时吧。” 在医者的建议下,夕颜阁前院的砖面被人里里外外翻修了一番,原来笔直的小道被铺上了新土,两侧换上了曲径通幽的羊肠小道。 夕颜阁本就奢华,如此装扮,更显清幽雅致了。 白祁自那日醉酒后便不再出现,而朱瑾则是日日陪在夕颜身边,教她抚琴跳舞,曼妙的舞姿,本就是她前世擅长的。 朱瑾直夸她聪慧,就连教她读书的女夫子,也赞她悟性极高。 只是,夕颜阁防守极强,就连婢女出入都要盘问许久。 夕颜明白,不是白祁放松了对她的警惕,而是暂时放过了她。 可夕颜依旧惴惴不安。 因为距离白祁给她定下的十六岁生辰即将到来。 半年的休养,小女娘已然褪去稚嫩。 夕颜望着镜中的自己,从心底升出一抹惧意来。 当华贵与清冷眷顾卑微之人,这份美貌,便不能称之为上天的恩赐。 因为这会最大限度的激发男人的征服欲,越是不染尘埃,他们越想拼了命的践踏。 她独自坐在妆奁前,墨眼扑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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