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吧,他就说那“珍宝居”镇上人夸得再好再厉害,那东西又不贵,肯定赚不了多少,瞧瞧这老板的家都破旧成这样了,想必是连修缮的银钱都没攒足? 那一丝轻蔑便从嘴角流露而出。 沈若耳清目明,哪里瞧不出这人的心理活动,他没说话自己便也不说,给顾允和自己都倒了杯茶。 这茶叶还是干爹带过来的,是别处农家自家炒的茶叶,都是山中野茶混杂在一起,但是喝起来却很香别有一番风味,干爹便送过来叫他们尝尝看。也就是随手送的东西,沈大山就收下了,有事没事的时候泡上一壶,一壶底的茶叶能冲个三四泡呢。 他爹是节俭性子,这壶里头显然已经冲泡了四五次,再倒出来的茶汤已经是淡黄色的了,只能喝到一点茶叶的香气,同白水也差不多。 老金喝了一口就皱起了眉头,再去瞧沈若和顾允,他们俩也喝,却面色如常。 心中更是觉得“珍宝居”赚的少,要是真赚得多了,何必要一壶茶泡到都要没味儿了还不换?而且这还是待客才泡茶,平日里他们都喝白水? 渝! 皙! 他哪里能知道沈若平日里都不喝茶,要么喝白水、要么吃糖水蛋、还有甜牛乳,这些可比茶好喝多了。况且茶叶喝多了容易睡不着觉,他都劝自家阿爹少喝的。 老金搁下茶碗,切入正题道:“沈老板,我东家想要同你合作,不知你可有意向?” 沈若不答反问:“既然是黄老板找我合作,当初为何不直接说?” 老金没想到他能在这儿杀个回马枪,想起前两次他们都是铩羽而归的,这次他必然要把这合作谈拢了才行。 “自然是因为不想叫’阑珊‘知晓了。”老金故作神秘道:“先前说的那个算数,我东家是真心想同你家合作的,只要谈拢了不低于这个数。” 他握了个拳头,随后伸出五指点了一下。 沈若想起前事就来气,“想谈合作?是可以。但第一回 ,你们派人拦我的车,叫我孩子受惊发热七八日才好全;第二回我拒绝恨不得把我绑上车去,你们要谈合作便是这么谈的?” 老金惦记着合作,还要回去复命,这时候沈若生气他没别的办法,只能哄着:“对不住,那泼皮干了蠢事,怎么能拦车呢!不过就是那日他早已经被东家给辞了,以后’金珠‘也再不用他。至于孩子受惊,这事儿确实是他的过错,这样吧,给孩子治病花了多少,我赔给你。” 本就是对方派来的人碰瓷才会导致这些,要他赔钱确实不冤枉了他。沈若本就不是忍气吞声的人,要不是再没碰上也找不着之前那个拦车的,不然还真要叫人家赔钱了。 况且,哪怕赔钱他也不高兴。毕竟小云吞受到的伤害是持续存在的,发热病症是好了没错,但是偶尔夜里还是会突然惊吓一般抽搐一下。每每发生,就叫沈若难受一分。 顾允干脆利落地拿出笔墨来,“……刘氏医馆夜诊,诊金三十文;药材六副……” 刘大夫给看的每一次都是要收诊金的,他们两个爹自然是每日都要刘大夫瞧上一瞧。 老金一边瞧一边眉梢直跳,这药材倒是不贵,可这看诊每日两次是认真的?! “就是这些了,还没算上孩子到现在还有后遗症,和我们的精神损失费。”沈若拎起来叫他瞧仔细,“若是不信,可以去刘氏医馆对账,刘大夫肯定会有记录的。” “我信我信,沈老板同顾秀才如何会诓骗我呢?”老金抹了抹汗,笑着说道,从腰间荷包里头摸出来三吊钱,放在桌上。 “那多的几文钱就当做给孩子的……’精神损失费‘。”老金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词儿,但是也能明白是个什么东西,既然人家提了,他便也做做样子给一点。总归也差不了几文钱。 “后面那人也已经被辞了,沈老板可有高兴些?”老金问道。 沈若:“我高兴什么?他辞退不辞退跟我有什么关系,只不过你家挑伙计的眼光着实不大好。” 老金噎住。不过一想也是,自家老爷不肯出太多钱养太多人了,招来的一个个那都是酒囊饭袋,甚至还招过沈宏那样的人。 招过沈宏这件事可得捂严实了不能叫沈若知道,要不然这合作必然谈不拢。 “你说的那合作是要我做什么?”沈若直截了当的问,并且提前打了个预防针,“若是我觉得不成便不会答应合作,还望见谅。” 老金顿时不去想别的,只笑道:“很简单的,对你来说必然不算为难。” 沈若挑眉看向他。 “只要’珍宝居‘不再继续给’阑珊‘提供新东西,转而提供给我们家,”老金笑眯眯说着,一想“珍宝居”肯定赚的少,倒不如合并到自家来发光发亮那多好? “还有,我东家想要收购你家的摊子,叫’珍宝居‘合并进’金珠‘,那些东西就跟许氏布庄一样,当做赠品来就成!银钱好说,必然比你在那摆摊得的多!” 老金说这些话的时候格外自信,觉得沈若一听必然要答应的,现在“珍宝居”瞧着就是个外强中干,只有名气没有收益的小摊子,要是靠上了“金珠”那不就是摇身一变直接成了个铺子附属了么?这多好?! 沈若转过视线去瞧顾允,同他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都读到了一个讯息。 好家伙,原来这还有个比沈春脸皮还要厚,脸还要大的人物啊! 一上来就说要吞并“珍宝居”,还要做垄断生意? “我不答应。”沈若直接道。 老金正要继续说各种各种好处,结果还没说出口就听到沈若拒绝的话,他立刻站起身殷殷切切道:“沈老板啊,你那小摊一日能赚多少,那么点收入叫你家还住着泥瓦房呢!只要你同我东家合作,保准你下月就能住上青砖屋!” “’珍宝居‘是我的心血,自然不能叫人吞并,谈不拢,你走吧。”沈若直接下了逐客令。其实心里倒是不怎么生气,只是觉得搞笑。 “诶,沈老板,我说真的你别不信啊。”老金急了。 沈若定定地看着他:“我信,但我不需要。” 老金皱紧了眉头,心里只道是奇了怪了,怎么会有人对这么大的利益还不动心? 难道是因为嫌少? 他一拍手,道:“沈老板,一切都还可以谈,我们东家这会儿就在店里呢,要是嫌少就同他说,总能谈拢的!” 沈若深觉这人听不懂人话,“金掌柜,你们若是要定东西我这边自然可以接单子,但是其他的不行。我同’阑珊‘签过合约,做商人最重要的一点便是守信,我不能不将东西卖给他。” 老金深觉这沈老板是不是傻的,守信有个屁用,分明同自己东家合作赚的更多! “沈老板,我家老板愿意花五倍的价钱来买’阑珊‘要的东西,你卖不卖?”老金牢牢地盯着他,问道。 沈若:“不卖。” “你!”老金顿时被噎地无法,抬起茶碗狠狠灌下去,软了声音:“沈老板啊,你真是我见过最奇怪的人,明摆着同我东家合作赚的更多,甚至下个月就能住上青砖房,你怎么就想不通呢?” 沈若哪里是想不通,是这些人低估了“珍宝居”,甚至也低估了他同蓝帆的友情。 婚宴那日蓝帆也来了他们不会不知道,只是混杂在许多同“珍宝居”有合作关系的人家当中不算起眼。他们怎么能想到呢,他们想要找到的“念宝”幕后老板便是自己,而且还早早的就开始给“阑珊”供货了。有这层“珍宝居”的关系当幌子,确实能隐藏的非常好。 毕竟没人会往回想到这个,视线都已经被蓝棹吸引到京城去了。 既然他不是想要下订单的,那确实没有什么别的合作能谈的了,沈若道:“人不能言而无信。” 这便是完全不肯答应了,老金做最后的挣扎:“六倍!” 沈若冷了脸,他当自己是什么人,难不成再往上加钱自己就会答应了吗? “七倍……十倍!” “夫君,麻烦你帮忙送客。”沈若直接道。 顾允是个秀才自然不用亲自把人送去大门口,大宇朝人人皆崇尚读书人,沈若这般说便是下了逐客令,叫金掌柜自己告辞呢。 果然,老金不敢叫秀才郎亲自送他出去,见沈若离开这屋子,没忍住跺脚直叹气,“唉,怎么就不答应呢!” 顾允作势要送,他立刻摆手,“不劳烦,不劳烦顾秀才,我这就走了。” 顾允点头:“好,慢走不送。” 要是秀才郎有意相送自然还是可以的,但是明摆着他来谈合作是讨人嫌了。 老金风风火火的来,灰溜溜的走了。 马车上,那小厮不解道:“这沈老板真奇怪啊,那可是十倍的银钱!他竟也不动心?” 老金脸上表情挂不住,哀愁道:“谁知道!我瞧他家穷得很,哪里有别人传的那么稀奇,还十几抬嫁妆、聘礼。他那’珍宝居‘照常开,我是要遭了,也不知道东家知道我也没能谈拢,会如何。” 那小厮一想起最近那么多人被辞,顿时浑身一颤,紧紧地拽住了缰绳。 “掌柜的,我驾的可还稳当?”他可不想到时候掌柜的没事自己这个跟来的倒是成了活靶子,丢了活计。 老金“哼”一声,不再同他说话了。 = 金珠珠宝行。 老金吞吞吐吐汇报完今日的事儿,豆大般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听着东家手指点在桌面上的声响越来越大,几乎要软了腿肚子。 “……老爷,这沈老板他一身正气,说是不肯毁诺。也不愿意将自己的心血并入咱们。”老金一时间拿不准东家在想些什么,但是毕竟相处了这么些年也知道他的脾气,这举动便是生气了。 这事谈不拢不仅老金没有想到,黄进也没想到,都拿这般大的利益诱惑了,竟然还不上钩,他甚至都已经决定好要大出血一番,结果竟然偷鸡不成蚀把米! 那沈若要是把这事儿往“阑珊”那边一说,他这张脸就算是丢尽了! 他看向老金说道:“我说过,不要将’金珠‘的名头说出去!你!” 老金立刻讨饶道:“老爷,这还不是因为那沈老板他压根就不认得我这张脸。我也没想到,他竟然不认得我。” 黄进噎了一噎,他为什么要派老金去便是因为老金这张脸几十年都在“金珠珠宝行”里头做掌柜的,镇上几乎所有人都认得,只需要他一露脸,沈若必然就会知道来者是谁。 但是都已经知道老金是他“金珠”的掌柜之后还不肯松口,这便是在打他的脸了! “真是不识好歹!”黄进一掌打翻了茶水,满面怒容。 老金提起袖子抹了抹汗,微微松了口气,只要不对着自己动怒就说明自己还能继续干掌柜,这怒火完全转移到沈若身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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