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道:“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他说的飞快,好像怕裴因后悔了一样。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 但裴因今天不准备见任何人。 因为今天,是宋清云的忌日。 宋清云生前喜欢白色,于是裴因便穿了一身白色,秦时一直和他一起去,订了两束郁金香。 郁金香,花语为永恒的爱,无尽的爱。 尽管裴因感受不到爱,但毫无疑问,宋清云是爱他的。 而随着宋清云死去,他也并没有认为这份爱消失。 宋清云给了他生命,又抚养他长到会说话,会认字,宋清云的爱凝聚在他每一寸肌肤,每一寸血肉之上。 宋清云的爱是永恒的、无尽的。 秦时也穿了一身白色,和裴因正相配。 到达墓地,是早晨十点。 这样一个热闹的节日,一个开心的节日,但墓园反而人迹罕至,只有零星几个人在祭拜,裴因走过去,把花放在了墓前。 宋清云的墓在地界最好的墓园,被工作人员打扫得很干净,一张黑白相片在石壁之上,微笑着,一如生前那样。 裴因感觉不到伤心,这么多年过去,现在更感觉不到。 但莫名的,他却会对这一块碑感觉到亲切。 “妈妈。”裴因说,“我来看你了。” “今天天气不错,是你最喜欢的样子。” 裴因没什么话可说,就这么和墓上的黑白相片对视。 如果宋清云还活着,也一定不会怪罪他,为什么见了妈妈,却不说话。 在很小的时候,裴因曾有过一段自闭的时间。 那段时间,他不喜欢讲话,连裴父见了他都叹气。 但宋清云只会温柔地点点他的鼻尖,说:“没关系,因因是天上的精灵,精灵有权利选择自己要不要说话,即使你不开口,妈妈也明白你的心意。” 宋清云总是理解他,在秦时还没来到他身边之前,宋清云是唯一理解他的人。 呆了一会儿,秦时在一旁道:“太阳要出来了。” 裴因看了看秦时:“嗯,我们回去吧。” 秦时却想道:“我和阿姨说几句吧。” 裴因想了想,点头,然后走到一旁听不见的地方。 这让他想起一件旧事。 宋清云去世那天,天气很好,裴因正呆在秦时家里。 小小的他和秦时在一起什么都不玩,撑着肉乎乎的下巴,趴在桌子上算题。 秦时坐不住,把笔一丢,苦恼道:“因因,我不想算了。” “我想去你家玩。” “宋阿姨什么时候能回来。” 裴因冷淡道:“不知道。” 他复又抬头看了眼表:“妈妈说,16点半就会来接我。” 两人便这样等啊等,没等到宋清云来接他,反而等到了秦母一脸慌张地跑进来。 秦母性格开朗,很喜欢笑,但那天的表情却那么慌张,那么悲伤,抱住他,声音颤抖:“因因,因因。” 他问:“怎么了?” 秦母道:“因因,你听我说,我会永远做你第二个妈妈。” 裴因依然问:“怎么了?” 秦母伤心地说:“你妈妈去世了,车祸,二十分钟之前。” 裴因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思考了一会,说:“什么意思呢?” 秦母道:“去世了,就是不回来了,再也见不到了。” 裴因异常冷静地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他是如此冷静,冷静到,秦时都在号啕大哭,他却没掉一滴眼泪。 在宋清云的葬礼上,裴父还特意嘱咐他:“因因,一会儿大家来吊唁的时候,你要悲伤一点,明白吗。” 他不明白。但是他却隐隐知道,他不悲伤是不对的。 但他流不出眼泪,只能低垂眉眼,听着来来回回大人,纷纷对他说着相同的安慰话语。 “真可怜啊,这么小就没了妈妈。” “孩子,坚强点。” “如果有有什么难处,我们也可以帮你。” “……” 当然也有人在惊奇: “他怎么不哭啊?” “听说是有病。” “啊……这也太冷漠、太可怕了。” 裴因听的毫无波澜,却感觉到秦时在哭,秦时的眼睛像是漂亮的玻璃珠,被水光染得很亮,豆大的眼泪顺着眼眶往下掉,看起来比他伤心多了。 裴因便问:“你为什么要哭。” 秦时抽抽噎噎:“因为我很伤心啊。” “好吧。”裴因说,“别伤心了。” 这话真是冷漠。 但秦时却没有指责他,反而说:“因因,你真好。” 又说:“因因,不要怕,宋妈妈走了,以后我会保护你,我会照顾你,我会永远陪着你。” 裴因罕见地觉得惊讶。 他看着秦时满是泪痕的小脸,问:“你不觉得我古怪,冷漠,可怕吗?” 秦时皱眉:“我为什么要这么觉得。” 裴因:“因为我感觉不到悲伤啊。你看,连你都在哭。” 秦时是怎么说的?他认真地摇摇头,说:“不是的,因因。” “你不是不伤心,不是不难过,只不过是哭不出来罢了。” 他指了指自己脸:“但是我帮你哭出来了,因因。” “因因,你可以不用难过。” …… 记忆中的脸,像是分解的羽翼,逐渐变成现在的秦时。 秦时已经向他走过来了。 裴因问他:“说完了?” 秦时:“嗯。” 裴因道,“那走吧。” 他不会问秦时到底和宋清云说了什么。 这是他们之间的悄悄话。 - 下午还有课。 他们便直接去教室。 等车途中,秦时问:“因因,你今天有空吗?” 裴因:“有事吗?” 秦时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缓缓道:“我……有事要和你说。” 裴因:“现在不能说?” 秦时:“现在不能。” “好吧,”裴因想了想,“什么时间?” 秦时见他同意了,反而看起来有些紧张,紧张到耳尖都有些红,磕巴道:“晚、晚上十点,” “好。”裴因答应了,“去哪?” 秦时说了一个餐厅的名字。 裴因皱眉:“那今天晚上不在家吃饭了?” 秦时:“那家餐厅口味也很不错,我去吃过。” 裴因这才勉强同意下来。 尽管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下午上课时,程跃在一旁偷偷小声问:“你和陈晨怎么样了?” 裴因实话实话:“我们不合适。” “哦哦。”程跃不知为什么,还有点松了口气的感觉,“这样也挺好……” “挺好什么?”秦时凑过来,隔开了他和裴因的距离,满脸和善,“在说什么呢?” 程跃道:“没有没有!在说……今天晚上有个聚会,是合唱团的,但是可以带朋友去,我上次不是偶尔加的吗,听说可以免费唱k诶。” 秦时皱眉:“不去。” 程跃是情急之下说个理由,闻言赞同:“嗯,我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裴因却忽然道:“人多吗?” 程跃迟疑:“……多?” 秦时脸一僵:“因因,你要去吗?” 裴因点头:“嗯。” 人多,可以再物色下一批对象。 秦时怎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表情凝固几秒,瞬间恢复如常:“行,不过我们要十点之前出来,你答应过我的,要和我一起去吃饭。” 裴因:“好,你在餐厅等我一下。” “不用。”秦时自然而然,“既然你去了,那我要去。” - 晚上。 到KTV时,裴因才发现人是很多,非常热闹。 很多人都认识秦时,并且和秦时熟悉,忙招呼着秦时过来。 黄毛也在其中,见了裴因,很是惊奇:“哇,天仙下凡,怎么来我们这儿了?” 裴因怔了一下:“天仙?” 其中一个女生说:“因为你长的很好看,又气质很冷,我们都开玩笑这么叫你。” 裴因点头。 原来是这样。 虽然裴因一直都知道,自己长的可以,但是自从长大以后,也很少有人直接对他说,你长的好看。 他后知后觉地看向秦时:“我长的很好看吗?” 秦时被他问的猝不及防,局促了一会儿,又冷静下来,看着他的眼睛,喉结滚动:“嗯,是很好看。” 裴因:“你也觉得吗?” “我?我、”秦时的耳尖有些红,轻声说,“我当然觉得。” “哦,原来是这样。”裴因道,“那你之间经常对我脸红,也是因为我好看吗?” 秦时:“是这样,又不完全是这样……” 裴因不喜欢打哑迷,但秦时尚未说完,便被一旁学生会的熟人拉去帮忙。 秦时道:“因因,我去那边,一会儿就回来。” 裴因颔首。 秦时刚出去没几分钟,裴因旁边的空位,便坐上了另一个人。 裴因抬眸,发现是一个男生,面孔很陌生。 但对方却像是和他很熟一样,激动地和他说话。 “学长,我也是经管系的,”学弟道,“我从很久之前,就见过你。” 裴因:“嗯,你好。” 没在乎他的冷淡,学弟继续道:“我从见你的第一眼,就一直想和你说话。” 裴因微微困惑:“为什么?”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大一的新生表彰大会上,你是念获奖名单的主持人,你还记得吗?” 裴因想了想,记起来了。 其实当时找的不是他,而是秦时。 只不过,当时秦时临时被叫走,而他因为声音好听,又记忆力好,能迅速记住稿子,被临时抓上台。 学弟继续道:“当时我在台下,本来正在走神,结果你一说话,我抬头一看,你整个人在人群里白的发光。” 那时,大一新生们都刚结束军训,一个个小脸跟抹了腻子一样,黑的锃光瓦亮,裴因在里面白的发光,也是合理。 学弟说:“我见了以后,回去睡觉都会梦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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