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然早就告诉过他,而他也知道贺兰可能回来。 他并不是为了看什么祁青唯的演唱会,只是想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这么多年的付出,他终究是不甘心。 肚子穿来隐约的震痛,高言不敢哭了,努力控制住情绪,手轻轻地放在腹部,声音轻柔道:“对不起啊宝宝,吓到你了,爸爸没事。” 高言叹了口气,想起刚才看到贺兰的样子,心里一阵发酸。 不到两月的时间,贺兰像是饱经风霜的老人,苍老、憔悴。和他记忆意气风发的男人完全无法重合。 可是他很怕,怕原谅贺兰之后,他又变成原来的样子。 他受够了在这段感情里的冷暴力,不闻不问、不理不睬、连质问贺兰在哪里过夜的权利都没有。 没有安全感的感情,即使为了孩子,两个人勉强拼凑在一起,痛苦也只能是一个家庭。 这么久都熬过来了,他只要在撑一撑,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会忘了贺兰,重新开始新的生活。 就在高言缓口气的时间,一辆顶配黑色轿车停在不远处。车子还没停稳,温然就打开门跑了下来,把梁以霄气的脸都青了。 “言言!”温然边跑边喊,差点撞上迎面走来的人,被梁以霄一把拽进怀里。 梁以霄冲着对方说了声:“抱歉。”才提着怀里小人的后领子,警告道:“看人、看车、不要跑……听明白了吗?” 温然挣扎了两下,完全是徒劳。这才睁着雾蒙蒙地眼睛,使劲点头。 梁以霄刚一松手,他一个转身又跑了。 高言侧过头,抬起肩头在眼睛上抹了一把,挤出个笑意:“然然,你怎么来了。” 温然在他面前停住脚步,仔细地打量了一番。 高言的样子没有变,但皮肤好似比离开之前更加顺滑,人还胖了点,穿着宽松的衣服还能看见微微隆起的肚子。 温然的目光在他腹部停了片刻,才看向高言的脸:“我担心你,对不起。我也是刚知道,贺兰先生会……” “没关系!”高言打断温然的话:“我猜到他会来,我就是想回来跟他做了个了断。” 温然沉默了一会儿,不想两个人刚一见面,话题就聊的这么重。佯装开心道:“你胖了。” 高言哭笑不得:“你又笨了。” “啊?”温然歪头:“没有呀。” 高言抓着他的手放在腹部:“是宝宝,不是肉肉。” “啊?”温然惊讶道:“你刚才不是说……” 高言从好朋友相聚的喜悦中跳脱出来,看着自己的肚子,语调没有起伏:“骗他的,他也骗过我,不是吗?” 温然不会安慰人,也不会说话,半天接不上高言的话。就听高言轻声问他:“他就是你的alpha?” 温然顺着高言的目光转过头,看见路灯下站着的梁以霄:“嗯,是我的……”他忽然卡壳,没有再说下去。 “你真幸运,能够遇到他。”高言的目光,即欣慰又羡慕。 温然正想问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见高言越过他直径朝着梁以霄走过去。 温然狐疑跟上,见梁以霄只扫了高言一眼,便将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再也没有移开过。 梁以霄看着两人走进,将身子转了方向,正对两人。 高言停下脚步,抬头看着梁以霄,眼中慢慢覆上了一层水雾。 梁以霄逆着光,可这个人的脸却清晰的印在高言心中,与十年前记忆中的人重叠。 “梁先生。”高言道。 梁以霄礼貌点头:“你好。” “我可以……抱您一下吗?”高言问,鼻尖泛了红。 梁以霄瞬间蹙眉,目光沉了沉。用眼神询问温然“怎么回事?” 温然同样震惊,对上梁以霄的目光,摇了摇头。 梁以霄将温然拽进怀里,搂着人对高言道:“不好意思,不方便。” “您别误会。”高言使劲摇手:“我只想,感谢一下您。” 梁以霄和怀里的人对视一眼,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高言艰难地挤出一个笑意,解释道:“您每年都会以V集团的名义资助贫困大学生,当年我有幸得到您的资助。得知我父亲病重,又托人转交给我一笔治疗费。” “虽然最后,我父亲还是离开了我,但是我一直记得您对我的恩情。” “我试图找过您,想当面跟您说一声谢谢,但V集团不是随便能进去的。”高言忍着泪,深深鞠了一躬:“梁先生,谢谢您。” 梁以霄眉目舒展开,抬手托了一下高言的肩:“不用这样。” 这个世界,真的好小。看似无关的人,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温然的腰间被梁以霄掐了一把,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上前扶起高言。但他又不知道说点什么好,求助似的看向梁以霄。 梁以霄被他看的哭笑不得,淡淡道:“你不用谢我,你在无形中也帮了我。” 高言诧异地看着他。 “谢谢你和然然做了好朋友,在他离开我的那段时间,给了他一个栖身之所。”梁以霄笑着,对高言伸出手。 高言询问似地看了温然一眼。 温然对他点了点头。 高言眼中闪着泪光,双手握住梁以霄的手。 他们只轻触了一下便松开,高言抿了下唇,不好意思地问:“您和贺兰是……” “朋友。”梁以霄猜到高言在想什么,直白道:“我和贺兰,是我们自己的关系。” “你和贺兰,是你们的关系。选择权在你,不用顾虑任何人。” 高言极快地勾了个苦笑,点了点头,小声道了句:“谢谢。” 就在三人说话的功夫,平地起了一阵罡风,树叶疯狂摇摆,卷起地上的尘土瓦砾吹地人睁不开眼睛。 梁以霄正想开口让他们上车,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聊。 不料又是一阵狂风,树枝勾上了路边的脚手架,脚手架摇摆了两下,在地上磨出“吱呀”声响,朝着他们的方向砸了下来。 梁以霄一把搂住温然,转了半圈,后背朝上的将温然护在怀里。 高言捂住肚子,弯下腰,躲已经来不及了。 “言言……”撕喊声和急促的脚步声,倏地响起。 接踵而来的是,撞击声伴随的闷哼声。 贺兰后脑勺被脚手架砸到同时,用肩膀抗住了下落的架子。 几秒钟后,高言从惊吓中缓过神来,没有感受到疼痛。 抬头时,发现脚手架的钢管就擦着发顶,在下坠一点,就会让他头皮开花。 他捂着肚子的手在发颤,直起身,看向勉强撑着脚手架的高瘦身影,无声地喊了句:“贺兰……” 贺兰双手抓着钢管往上撑,整条手臂都在发颤。见高言目光看过来,脸色难看的发紫却还是勉强挤出一个笑。 梁以霄松开温然,赶紧上去帮忙,将铁管从贺兰手中接过。等贺兰彻底解脱,两人合力将脚手架平放在地上。 “你有没有受伤……”梁以霄话说了一半,发现贺兰和高言正四目相对,便立即住口,走回到温然的身边。 他拍了拍温然,示意两人回到上车等。 贺兰趔趄着,朝高言走了两步。喉痛滚动,始终不敢看高言的眼睛。 “你……”高言哽咽,无声地叹了口气。 贺兰赶忙解释:“我……我跟着你,只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回家。我,我本想着,看你回家后就走的。” “我真的……真的不是想打扰你。”他吸了下鼻子,落在身侧的手将裤边都抓的变了形:“言言,我知道你讨厌我。我刚才只是……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高言垂下目光,又是一声轻叹。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贺兰粗鲁地在脸上抹了一把泪:“你回去吧,让以霄送你回去。我……我就不跟着了。” 高言看着他,心像是被人捅了对穿,风从里面穿过去呼呼直响。 他睫毛颤了颤,转过身,走到了梁以霄的车旁。 贺兰追着他走了两步,蓦地停下脚步,不敢再向前。 高言拉住车把手,转头看贺兰。 贺兰笑的很苦,眼眶里满是血丝,眼泪不停沿着脸颊汇聚在下巴上,一滴滴的往下落。 他抬起手,明明不舍却还是冲着高言摆了摆,声音沙哑低沉:“走吧……” 高言仰着头,将眼泪憋在眼眶里。 他很怕自己心软,果断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他甚至连余光都不愿再分给贺兰一点,直视前方:“梁先生,我们走吧。” 梁以霄发动车子,踩下油门缓缓起步。 贺兰的身影在余光中消失,高言接过温然递来的纸巾盖住了脸,压抑着哭声,肩膀颤抖。 贺兰走到马路边,绝望地看着梁以霄的车越来越远。 眼前的路灯越来越暗,视线被扭曲。 他拼命的眨眼、睁大、再眨眼,再睁开时视线逐渐陷入黑暗,很快他眼中的天地彻底黯淡无光。 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 贺兰伸手在空中抓了一把,却什么都没抓到。 后仰着摔在地上,头在与地面的磕碰中弹了下,彻底失去了知觉。 等红绿灯的间隙,高言取下眼前湿了一半的纸巾。 他想最后再看贺兰一眼,回头的瞬间,只见贺兰重重地摔在地上:“停车……” 高言声音几乎破音,拍着前排座椅的后背:“梁先生,快点停车。” 梁以霄回头看了一眼,心猛地一紧,一把方向掉头回去。 车停靠在路边,高言拉开门,冲下去跪在贺兰身旁。 贺兰紧闭着眼睛,脸色惨白。 高言想要触碰他的手停在半空中,迟迟不肯落下,指尖抖地不成样子:“贺兰,别玩儿了。起来……” 他的眼泪滴在贺兰脸上,顺着贺兰脸上未干的泪痕滑向耳侧。 贺兰没有任何反应。 “别,别想用这种方式骗我。我……我不会相信你的。”高言颤抖着说,手抚上贺兰心脏的位置。 他颤抖的掌心,都比贺兰心跳要明显。 高言哭出声:“贺兰,起来……”手垫向贺兰后脑,想将人抱起来,却摸了一手黏腻。 抽出来时,掌心满是鲜血。 高言怔愣地看着手掌,眼泪模糊了视线。 他用指尖,虚虚地探向贺兰鼻息。 贺兰鼻息微弱的几乎感受不到。 高言瞬间崩溃,将贺兰上半身抱在怀里:“贺兰,起来……别睡,不要睡……我原谅你了好不好,我不躲了。” 他拉过贺兰的手,放在肚子上:“我们的孩子,你摸摸看,我们的孩子……”他哭喊出声:“贺兰,你起来啊……我求你了……” 贺兰的头歪在高言怀里,任凭高言如何呼喊,紧闭的眼睛始终没有睁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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