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怒得把桌上的奏折全都扫到了地上,冲着空无一人的大殿咆哮道,“竖子!” 听到声音的太监德福急匆匆走进来,跪伏在地上,“陛下,息怒,万万要保重龙体,切忌动怒……” 皇帝听见德福的话才缓缓地坐下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德福连忙上前给皇帝倒了一杯水。 皇帝颤着手端起茶杯,水在茶杯中一抖一抖,险些要流出来。 眼看茶杯快到嘴边了,皇帝一个用力竟然捏碎了茶杯,碎片和茶水溅了皇帝一身,地上和桌上全是。 德福吓得直接跪了下来,“陛下赎罪。” 皇帝的手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全身都在疯狂地抖动着,可见是气到极点了。 德福也抖得像筛子一样,大气不敢出,生怕皇帝拿他出气。 过了良久,皇帝才平息下来,眼里还可以瞧见怒气。 “你起来,再给朕倒一杯。”皇帝没管一身的污渍,瘫坐在椅子上,双腿张开,双手搭在椅子两侧。 德福连忙再给皇帝倒了一杯水。 这杯水终于到了皇帝嘴边,被皇帝一饮而尽。 “你说……朕这个父亲做得很差吗?”皇帝眼神怔怔地看着空中,喃喃道,像是自语,又像是在问德福。 德福不敢轻言,但是不言又不行,只能硬着头皮回答道,“陛下……应该是有数的。” 皇帝微微点了点头,似是很赞同德福的话。 他当然心里有数。 他现在膝下四儿五女,比起前朝皇帝不知少了多少。 可是这里面的斗争可一点都不少。 长子楚涵文,自出生就册封为太子,这么多年来不见一点建树,他也从未起过重立太子的心思,他还以为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没想到…… 皇帝想起刚刚各官员上交的书信,恨不得马上抽刀杀了那个孽子。 伙同苗疆,改修通渠,暗度陈仓。 叛国大罪,谁给他的胆子! 楚涵文…… 他不敢,定是那个女人! 皇帝手上和脸上青筋都暴跳,吓得德福又是一个俯身跪在了地上,不敢抬起头来。 地上还有刚刚的茶杯碎片,他一时也顾不得那么多,膝盖跪在碎片上也不敢吭出一声。 “起驾,承宁宫。”皇帝一甩袖子就要走去承宁宫。 德福连忙起身询问道,“陛下可需先换身衣裳?” 明黄色的龙袍上沾上了茶水而变成了褐色,配上皇帝一脸怨恨的表情,气色差极。 “不换,我到想问问那个女人到底想做什么!”皇帝头都没回往前走。 德福站起来,膝盖上还在流着血,快速地简单处理了一下,就追上了皇帝。 …… 皇宫,承宁宫。 “李相茹,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你让楚涵文做了什么!”皇帝一进宫殿就指着榻上女人喊道,“贱人!” 皇后刚刚睡醒,头发未梳,穿着大红色的薄裙就坐在床边,听见皇帝的斥责,脸色都没有变,托着腮笑着回道,“妾身可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他不是陛下的儿子吗?妾身这个做母亲的可管不了他。” “你……你让他去跟苗疆人勾结所图为何,朕什么没有给你,你犯得着去引狼入室?”皇帝上前给了皇后一巴掌,狠狠一巴掌,声音响彻整个宫殿。 宫殿中全部的宫女太监齐刷刷跪了下去。 皇后捂着脸似在哭泣,但事实上,皇后歪过去的脸上没有任何伤心之意,反而露出了几分戾气,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皇帝怎么发现的,不可能…… 他们都做了这么久了,难道就这样功亏一篑? 绝对不行。 皇后缓缓转上脸来,两行清泪流了下来,一双美丽的大眼映出了皇帝狰狞的表情。 “陛下,你不相信妾身,妾身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妾身真的不知此事……我儿怎么会跟苗疆有关系呢!你看看妾身,妾身是李家长女李相茹啊,怎么会跟苗疆勾结,陛下,你这是在剜妾身的心啊……” 皇帝看着面前哭诉委屈的女人,眼睛开始恍惚了。 对啊,她是朕的皇后,镇北将军的长姐,怎么会背叛他,背叛傲云国呢…… 皇帝好像突然醒了过来一样,轻轻抚上了皇后的脸庞,“抱歉,是朕冲动了。是朕对不住你……” 皇后双手握住了皇帝的手,垂泪道,“妾身都知道的,陛下太苦了……” 皇帝觉得自己好像直直地沉浸在了皇后的那双眸子里,一如初见。 “朕会处理好这件事的,都是那些官员的错,与文儿一点关系都没有。” 皇后听见皇帝的话,娇羞地把头埋进了皇帝的怀里,“妾身都听陛下的。” 皇帝像是抱到了慰籍一样,闭上眼享受这一刻的平静。 他看不见的地方,皇后眼里恨意漫了上来,都快要化为实质了。 到底是谁…… 破坏了她的计划,她定要把那人找出来,千刀万剐。
第32章 缘分 皇帝有诏。 江南朱一筳县令涉及贪污受贿,被革职处理。 命令翼王楚涵渊暂代江南县令处理事务。 以往这种贪官落马,百姓们都是拍手叫好,欢呼声载道,而今根本没有人敢说一句朱县令不好。 反而很多人都在挂念他的好。 朱一筳起于微末,小时吃百家饭长大,在贺家的帮助下好不容易考上秀才,后来又入京科举考中进士,回江南做了县令。 他做县令这些年,江南少有冤案,虽算不上有大作为,但也做得属实不错,他为人正直的形象也算深入人心。 每个想拍手叫好的人仔细想想,朱一筳也没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没有短百姓的需要,在县令位置上勤勤恳恳地一干就是五年,大错实在没有,小错也太过于鸡皮蒜毛。 他是江南学子眼中的偶像,是江南很多人的救命恩人。 “哎……”朱一筳穿着素色常服背着包袱站在城墙上叹了口气。 站在他旁边的苏问笑着打趣道,“朱大人,这可是舍不得了?” “王妃说笑了。下官……草民只是在感概当初来江南寻亲未遂,那时也没想过自己会在江南待这么久,以至于现在把江南当成故乡,都快忘记自己到底从哪来的了。” 苏问倚着墙头闭上眼,享受秋风的凉意,嘴里吐出二字,“缘分。 你与这江南这么有缘,以后定会有机会再回来的。” “草民也是这么觉得。”朱一筳闻言笑了起来,转而问道,“王妃呢?现在可还会想念凉州。我之前听京城的同伴提起过,说王妃你曾经为了回家干过不少大事。” 朱一筳说到大事两个字的时候,语气颇为戏谑,苏问差点就不想回他。 苏问漫不经心地瞄了眼他,见他神情认真,不是故意嘲讽,便开口答道,“当然会想,伤心的时候就会。” “那王妃伤心的日子多吗……”朱一筳就是随口一问,没想苏问会回答。 “以前多,现在……习惯了。”苏问捏了捏右手指头。 他还记得他第一次在皇宫冲撞到贵人,差点失去这只手。 那是他第一次产生逃离皇宫的想法。 当时几个小孩拿着火热的铁铲要往楚涵渊脸上烫,他不过是拉了楚涵渊一把,就被其中一人诬告,说是自己想害他们。 倒打一耙,是皇室中那些人最擅长的事情。 苏问嗤笑道,“朱大人如果想要去京城,还是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 没有靠山,没有本事,勿入京城。 朱一筳透过苏问云淡风轻的表象,读懂了苏问的警示,恭敬地一拜,“草民谨记。” 苏问转过身,对他道,“一路保重。” 朱一筳回道,“望王妃安康。” …… 苏问在城墙上看着朱一筳骑着马走远,才悠悠地准备下去。 苏问站久了,腿有些软,一时没留神,身子往旁边倾斜了一下,一只大手从身后伸出,牢牢地扶住了苏问。 苏问抬头看去,“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直都在。楚涵渊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刚来。” “哦。”苏问不信。 这人就是嘴硬不爱说实话。 楚涵渊有些怵苏问追问,转移话题说,“贺等闲被抓了。” “嗯?贿赂官员?”苏问不意外,皇帝不想责罚楚涵文,又不可不防,对贺家下手也是想除去楚涵文的实力,杀鸡儆猴。 “对。但是他找错了人。”楚涵渊目光幽幽。 跟楚涵文做交易的人不是贺等闲,是贺信之。 苏问点点头,突然转身抱住了楚涵渊,喊道,“累。” 楚涵渊摸了摸他的发梢,眼里含笑,“我抱你……” “不,要背,还要飞。”苏问嘟着嘴反驳道。 “……”楚涵渊转过身蹲了下来。 苏问扑了上去,搂住了楚涵渊的脖子。 楚涵渊站起身来,颠了颠,确定没问题,足尖一点就从城墙跳到了不远处的树上,借着树干落到了地上。 楚涵渊见苏问没有下来的意思,就背着苏问往客栈方向走去。 一路上有人投来打量的目光,两人也没有理。 他们两个像是自成了一个世界,别的人都进不来。 “涵渊,说实话,你刚刚是不是在城墙上站很久了,在陪我?”苏问趴在楚涵渊背上,看着四周的景象,心里很是愉悦。 他也许想要的就是这么简单。 楚涵渊看不见苏问的神情,摸不准他是怎么想的,听声音还算平淡,犹豫了一下认命说道,“……是” “干嘛要撒谎?” “……”楚涵渊也不知道。他到的时候刚好听见苏问说,习惯了伤心。 他感到挫败,他想不到自己做了什么值得苏问开心的事情。 苏问应该大部分时候都在伤心吧。 “又不说话,你要急死我?”苏问忍不住伸手掐着楚涵渊的脸往两边扯。 楚涵渊被吓得手松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又把苏问往上颠了一下。 “我,没有让你怎么开心……”楚涵渊小声到,如果苏问不是贴着他的后耳,差点就错过了他这句话。 “噗。你可真是……让我说什么好。”苏问在楚涵渊的背上笑了起来。 笑声畅快,放肆,自得。 楚涵渊懵了。 苏问右手搂着楚涵渊的脖子,左手捏住了楚涵渊一边耳朵,凑到楚涵渊耳旁笑语,“我现在不是在开心吗,傻瓜。” 楚涵渊觉得好神奇。 他内心的郁闷和无助在这一刻突然消散了,像是久旱的田地迎来了甘露,等到了自己最想要的。 砰砰砰,他的心跳得很快。 楚涵渊努力维持着表面冷静,强作淡定地吭了一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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