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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离开后，尹照藤又等了一会才走。外面雨还没停，车窗外一片朦胧的水雾，闪烁的灯光看不真切。 司机把他送到公寓，尹照藤回到家，洗完澡就打算睡觉。 也许是有些累，尽管窗外雷声滚滚，但困意依然来得很快。 他做了很多个梦，梦里沈树的脸模糊不清，但他依然知道那是自己的哥哥。自从重生后他始终未能完全摆脱前一世记忆的煎熬，许多次午夜梦醒，大口椯气，心脏疼得厉害。 他在五点钟就醒了。今天是休息日，他不用上班，于是喝完水后，打算再躺一会。 沈树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过来的。尹照藤接起，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对面哑着声音说：“送退烧药过来……” 尹照藤一愣，随即紧张道：“哥，你发烧了？” 沈树那边似乎愣了下，低声道：“怎么……打错了？” “哥，”尹照藤抱着手机问道，“你现在怎么样？” 电话只传来挂断的声响。 “哥！”
第12章 chapter 12 === 尹照藤提着上次白愫给他备的药赶到别墅。 沈树躺在床上闭着眼，脸色泛红。尹照藤跪在地毯上，伸手去探他哥的额头。 好烫。 在尹照藤记忆里沈树几乎没生过病。哥哥就像是一个被精巧零件组装的强大机械，什么都能做到，永远都不会倒下。 沈树皱着眉头，尹照藤好像比他还难受。 尹照藤将沈树的身子靠在自己肩膀上，然后给他喂药。兴许是药片太苦，沈树眉头皱得更紧，尹照藤怕他吐出来，扶着他的喉咙轻轻地给他顺。 真奇怪……那么苦的咖啡都能喝，生了病怎么连药都吃不下。 沈树靠在他的肩上，微偏着脑袋，温热的气息就扑在他的颈侧。尹照藤微微一僵，想将沈树放下，那呼吸却离他更近。 干燥的嘴唇在他皮肤上擦过，沈树低声道：“冷……” 尹照藤顿了顿，还是没放开，转而握住哥哥的手。确实是凉的。 明明脸那么热……嘴唇也是。 他拉过被子将沈树裹住。哥哥的呼吸扑在他颈上一次，他的心跳就加快一分。 尹照藤不敢动，就这样抱了哥哥半小时，肩膀和手臂发酸的时候，昏睡的沈树终于开始动弹。 他低下头，正好对上沈树半睁的眼睛。男人额发微微凌乱，眼尾泛红，目光有些茫然。 尹照藤脸上一热，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和哥哥的亲昵姿势，想松开手臂：“哥哥……” 沈树却往他怀里靠了靠，自顾自地说：“在做梦吗……” 尹照藤顿住。 他脑海里忽然想起上一次，沈树不经意间的梦呓。脸颊热度骤然消退，尹照藤心脏发堵，低声说：“哥，我打电话让郦棠姐来照顾你。” 可他刚掏出手机，就被一只白皙匀长的手掌伸出来盖住屏幕。 “……不要别人过来。” 尹照藤一愣。 沈树的眼睛里有他的脸。 男人将脸埋在他的脖颈，手臂环着他的腰，声音带着哑意。 “……只要你。” 咚。咚。 那是谁的心跳声？ 好吵。好大声。 尹照藤觉得，自己好像也生病了。 沈树做了一个噩梦。可怕到他浑身颤抖，眼睛酸得睁不开，喉咙里干哑到发不出声音。 他呆滞地抱着弟弟，世界好像一瞬间变得灰暗，只剩下弟弟胸口上不断洇出的血红色。 遮不住……遮不住。 他抖着手盖在那片伤口上，温热的血液从他的指尖渗出，淌了他一手。 怎么就这样了？ 刚刚母亲将他带走，尹照藤被按倒在楼梯上，还嘶着声音喊他。 “沈树！回来！” “你们不许带走他！他是我的！” “沈树！” “沈树……” 沈树没有回头。 “哥哥……”尹照藤的声音带着泣音，“你别走……” 沈树忽地停住。走在前面的母亲转过身来，憔悴的脸上泛起冷笑：“沈树，你也疯了是么。” “你跟他这是在乱伦。”母亲厉声道，“你因为他失去了什么，你不明白吗？” 弟弟哭得好伤心。可那又怎么样呢？ 他不能再为弟弟擦去眼泪。 他们之间的最优解，便是永不相见。 他这次不能再心软。那太残忍了。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尹照藤。 只要他回头，他们就会一同落入深渊。 所以他没有回头。可他没想到尹照藤会生生挣脱束缚，也没想到母亲带来的保镖里，会有人想要杀他。 子弹穿透胸腔，不是他的。 一抹身影凋落在他眼前，他彻底呆住。 “抓住那个人！” 母亲的吼声和其他人的脚步声似乎都离他很远。 他跪在地上，仿佛寒夜中抱着一簇没有温度的火，拼了命地想要汲取暖意，可没有用。 他发不出声音。喉咙里像是堵着石头。 他的弟弟。他的弟弟在流血。 尹照藤脸如金纸，额角都是汗，肩膀抖得厉害，刚张开嘴，血就涌了出来。 “哥哥……” 沈树好像才惊醒过来。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医生……打电话！打电话给医院……” 尹照藤吃力地抓住他的手，盖在自己的脸颊上。 弟弟在朝他笑。 沈树浑身发冷，只有手掌下的血液是热的。他感受着弟弟跳动的心口，颤声道：“别怕……没事的……” 尹照藤小声道：“哥哥……对不起。” 他每吐出一个字，嘴角就会溢出更多的血。沈树抓紧他的肩膀，慌乱地帮他擦掉血迹。 “别说话……别说……” 尹照藤不听他的。尹照藤很早前就不听他的话了。这次也一样。 “你听好。”沈树双目通红，声音发颤，“我不会接受你的道歉，我永远都不原谅你……” 尹照藤笑着流眼泪。 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这样最好了。” 尹照藤的意识渐渐溃散。他想，哥哥本就不该原谅他。他做的那些……足够让沈树记恨他一辈子。 “尹照藤……”沈树嘴里都是血腥味。 沈树大脑一片空白。他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要彻底从他心底永远失去。 尹照藤说了一句话。很小声，他凑近去听，却只是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 不…… 不要…… 他的弟弟。他发誓要将其护在身后一生的人。 在他怀里凋零了。 他椯不过气来，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眼睛干涩到极致，却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如果这是梦，为什么他也会这么痛。 如果这是梦，为什么他醒不过来。 沈树从噩梦里惊醒，全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般透湿。 他缓了许久，视线逐渐清晰。 他发现自己裹着被子，还抱着一具温热的身体。他的脸挨着那人的肩窝，鼻尖嗅到类似于花香的气味。 沈树心口狂跳，盯着那人的脸。 他魔怔般伸出手，颤抖地盖在那人的心口。 沈树松了口气。 是梦。 随即他反应过来，为什么尹照藤会在他的床上？ 他隐约记得自己昨晚回来后就一直头疼，后来开始发烧，迷迷糊糊地打电话想让助理给自己送药。 他的思绪忽然被尹照藤的梦呓打断。 沈树坐起身，发现尹照藤皱着眉，也像是在做噩梦。 他伸出手碰到弟弟温热的面颊，紧接着两行眼泪就落了下来。 沈树微微一愣。 什么梦……让他这样伤心？ “哥哥……” 沈树心口一跳。 他莫名想到自己刚刚做的噩梦。 为什么他会觉得尹照藤喊他的语气和梦里如此相像？ 尹照藤还想继续说话。 沈树低下脸，听到他后面模糊的话语。 “下辈子……” 沈树浑身一僵，手脚发凉。 不……怎么会…… 那明明是…… 尹照藤依然沉在梦境里，看起来痛苦至极。沈树心脏狂跳，开始微微发抖。 不会……不可能。 他紧盯着尹照藤的嘴唇。 两幅画面逐渐重叠，现实中和梦里的尹照藤流着泪，一齐轻声说出那句话。 “下辈子……” “别再遇见我了。”
第13章 chapter 13 === 尹照藤睁开眼睛，嘴里似乎还残留着梦里的血腥味。他从床上坐起来，喉结滚动，抓着心口椯了会气。 那是上辈子的事。尹照藤一遍遍告诉自己。 他下床，走到浴室洗漱。刷牙的时候，沈树刚好走进来。男人应该是刚跑完步回来，身上穿着背心，发尾有湿意，裸露的手臂和肩颈似乎都冒着热气。 尹照藤通过镜子看他哥哥。等到沈树单手脱掉了上衣后，他就略慌乱地垂下了眼睫。 他吐出口里的泡沫，感觉自己身后似乎有阴影罩下。 尹照藤抬头，正好看见镜子里沈树站在他背后，垂着眼睛，视线落在他的脖颈和耳后。 心口重重一跳。 尹照藤说不清那是种怎样的眼神……就像是猎人抬起弓箭，瞄准了自己早已蹲守好的猎物。 猎物将后背露在了猎人面前。 沈树的目光很短暂。他伸出手，还没碰到台面上的水龙头，就被尹照藤抓住。 “哥……你手怎么了？” 男人大半只手掌被纱布胡乱缠住，隐隐透出血渍。 “杯子碎了。”沈树语气淡然，“被割了下。” 尹照藤难以想象有洁癖的沈树怎么会被碎片割成这样，然后又这样随便包扎成这样。 他抓着沈树的手腕，沉默地将纱布揭开，微微抿起嘴。 掌心被划了两条不浅的口子，伤口的血渍已经干涸，所幸皮肉没有外翻。 尹照藤深吸一口气：“我去拿药。” 上药的时候，沈树没有动。尹照藤问他：“疼吗？” “不疼。” 沈树没说谎。捏碎那个玻璃杯，割伤皮肤的时候，他几乎感受不到痛觉。跑步的时候汗水渗进伤口，微微地有些痒。 他垂着头，看着尹照藤黑色的发旋和白皙的下巴。痛和痒，不是来自手上的伤口，而是心脏。 “你早上说了梦话。” 沈树冷不丁地开口，吓了尹照藤一跳。 他想起那个循环了无数次的噩梦，没有立刻就隐藏好自己的情绪，几乎是慌乱地抬头：“我……我说什么了？” 沈树眼睛很深。那一霎那尹照藤几乎以为他的秘密要全部暴露在沈树面前。 不可能。沈树……沈树不可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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