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倒是林霁霜率先开了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师尊……是生气了吗?” “好像,是吧。”钟珝接过话茬。 “哎,有人要完喽,”林霁霜试探着瞟了宋煊一眼,在看到他师弟面上从未出现过的落寞神色后,便又换了语气,稍急切道:“我开玩笑的,你也不用伤心了,师尊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嗯,”宋煊自是不愿在二人面前显露这般神色,“师尊不是还指派了任务吗,师兄们无需再为我费心了,快些去吧。” 钟珝面露疑惑,“你小子,什么时候这般懂事了?” 而林霁霜则是趁着宋煊不备,手边覆上了他的脑袋轻轻揉了一把,“真乖,真乖。” …… 待林霁霜与钟珝离开后,宋煊便自己一人凭着昨日的些许记忆,寻找那件破庙。 宋煊一边试探行走,还一边思索着方暮舟适才的神色。 看来他师尊当真生气了啊。 同先前任何反应都外露的气愤不同,方暮舟今日仿佛始终压抑着什么一般,未过多的言语,甚至未有稍激烈些的神色。 不知为何,宋煊恍惚想到一个词——冷战。 想到此,宋煊却不由失笑,他并未与方暮舟向彼此表明什么,怎么吵架却像双方都十分别扭的小情侣一般呢? 宋煊终于找到那处破庙时,时间似已过了许久。 远远看到那霜白如常的身影后,宋煊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几乎飞奔到了方暮舟的身侧,停住脚步后却好似犯了错却不知如何弥补的稚子一般,只会一个劲地言说着“抱歉”。 尽管宋煊知晓这话并不能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但总归比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来得好得多。 不料,方暮舟并未给他太多机会,一手按在了宋煊的肩头。 “抱歉,”待宋煊茫然地抬起头,方暮舟便直视着他的眼睛,温声言语,“适才,是我太过分了。” “……”宋煊呆愣着,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明明是自己肆意妄为、险些暴露,他师尊又何来的错处? 话到嘴边,宋煊却莫名说不出口,仿佛这话太过矫情了些。 二人就这么对视着,也无端静默了许久。 “师尊是在说,适才那声耳语吗?的确让我心神恍惚了一瞬呢。” 宋煊承认,自己说出的话好像更为矫情些,但不知为何面对一本正经的方暮舟时,他确实无法以常人的思绪去思考问题。 “嗯?”方暮舟显然不知宋煊这话是何意思。 宋煊却只笑着,并没有解释。 些时,宋煊却突然发觉出方暮舟似有些不对劲,即刻拉近了二人的距离,靠近方暮舟的耳边言说道:“师尊,头很痛吗?” “……” 一时的静默是因方暮舟尚还想否认,但下一秒话说出口却变了副样子,“嗯,很痛。” 宋煊的心像是瞬间被攥紧了一般,下意识将方暮舟拥入怀中。 “那就好好休息吧,我一直在。”宋煊垂下脑袋在方暮舟耳边轻声言语。 …… 钟珝与林霁霜视察完毕后返回破庙中。 甫一打开门便被眼前场景惊得说不出话。 宋煊倚靠着墙坐着,而他们师尊则如乖巧的猫儿一般侧躺着,脑袋枕在宋煊的腿上,俨然一副安睡的模样。
第九十八章 明了 虽心存疑问,但他们师尊能得以熟睡当真是件难得的事,于是不用宋煊提醒,钟珝与林霁霜便已然轻手轻脚地行动。 待离得近了些,钟珝更是发现,宋煊的一只手插在方暮舟散落的发间,正轻轻地揉按着。 似是感受到有人靠近,方暮舟的眉心轻微地皱了两下,宋煊便稍稍加重些手上的力度,当真花费了不少的时间才使得他再次安静下来。 于是林霁霜便与钟珝在另一侧的角落中胡乱铺了些稻草,随意坐下休息。 毕竟现下他们师尊睡着,谁也不能告知他们下一步的计划。 几人并无太多的交谈,只闲谈几句便都寻了空地或躺或坐着休息,一是经历了许久的恶战当真有些疲累,二也是生怕扰了他们师尊难得的清梦。 时值深夜,宋煊却仍无丝毫睡意,目光始终紧盯着方暮舟的睡颜,仿佛如何都看不够一般。 方暮舟睡着的时候模样很是乖巧,双眸微合、朱唇轻启,柔和的脸庞因由病痛显得有些过分的苍白,很是容易激起宋煊的保护欲望。 或许在方暮舟自己心中,他也一直是危险来临时应当冲在最前的角色,仿佛他生来便应担此重任,仿佛他生来便注定无所依靠。 但经历许多,宋煊见到了很多次方暮舟卸下防备、独自吞下苦楚的模样,这才知晓他师尊其实也是个遇了险会怕、受了伤会疼、甚至因着不喜苦味就连喝药也会使小性子的普通人。 没有谁生下来便有义务要承担所有苦难、要将自己的一切置于任何人之后。 或许劝方暮舟放弃道义,简直难于登天,并且宋煊也断不会如此。 毕竟为了自己的想法便迫使方暮舟舍弃信守半生的信仰,宋煊与那极险恶之徒又有何分别? 因此宋煊才会在一年前那般选择。 虽说现下世道太平许久,但就算之后还会面临相同境况,宋煊仍会倾尽一切只为保全方暮舟。 就算要再一次放弃生命,他也在所不惜、甘之如饴。 因为他清楚地知道,方暮舟也会与他有一样的选择。 想到此,宋煊却不由失笑。 明明深爱着对方的两人,不知被何所扰,竟到此都未表明心意,仍在相互折磨着彼此。 宋煊自认自己不是这种优柔寡断的性格…… 但这或许就是曾经尚在现实中时,他身边的同学时常说的,爱情使人迷茫吧。 不过,宋煊已然忍不了了,他想要坦然无比地与方暮舟相拥深吻、共枕而眠,做许多他已在脑海中幻想过无数次的事。 此时,原本正熟睡着的方暮舟突然的梦呓强行打断了宋煊的臆想。 宋煊倒也不怨,只赶忙低头垂首看着方暮舟,才发觉人不知何时再次蹙起了眉,喘息也变得急促。 这是……又梦魇了吗? 宋煊稍稍俯身靠近方暮舟的耳侧,轻声言语道:“我在。” 怕扰到他师兄与一旁不知是何来头的老头子,宋煊用极轻的声音不断言语。 他怎会厌倦,毕竟方暮舟会如此皆是因他而起,而他也只能做到这些而已。 许久,方暮舟终于平静了下来,神色也终于缓和,逐渐变得轻而浅的呼吸也预示着他再次得以安眠。 宋煊这才安了心,只是手上动作依然未停。 算着时间已至寅时,宋煊也应当离开了,只是看着熟睡着的方暮舟,他当真不忍心将人唤醒。 想起适才与狐妖一战,见到的那人应当是昭栖阁的叶雨川。 宋煊得以记着他的名字与样貌,因由荏略一战前,宋煊相助于昭栖阁时,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宋煊原本还有些担忧,但想着自己易了容也隐了灵力,就连已然站在自己面前的钟珝也难以辨识,更莫要说只远远一面的叶雨川。 他应当不会认出自己来的。 “阿煊,”方暮舟的声音再度响起,宋煊方才回神,本以为仍是梦魇呓语,但俯身察看后却对上了那双瞳眸稍浅的温润杏眼。 宋煊登时变得稍稍无措,甚至险些没有控制好自己说话的音量,“啊,师尊,你醒了?” “嗯,”方暮舟轻声回应,而后迅速起身,尚未等宋煊再说些什么便已然行至破庙后门。 转身却见宋煊仍呆呆地坐在地上,便递给他一个眼神,示意他跟上来。 二人再次立于檐下,于昨日相比只是缺少了那磅薄的大雨。 明明并无发生什么,但二人心境却仿佛变化了许多。 倒是方暮舟先开的口,“谢谢。” 只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宋煊突然不知说些什么,支吾许久却也只是干干笑着,“师尊何必如此向我言谢呢?” 方暮舟却像是根本未闻得这句话般,并不回应只自顾地开口询问,语气中却莫名带着些低落,“怎地这会儿还未离开?” “怕扰了师尊安眠,”宋煊如实回答,“也怕师尊不舍。” “胡说,”方暮舟急于反驳,却不知这般只会让他看起来仿佛心虚一般。 宋煊恍惚一笑,再开口时便已然换了一副神色,倒是比适才正经了许多,“开个玩笑,师尊莫要生气才好。不过,师尊何时回来?” 听此,方暮舟突然松了口气,“幕后之人尚未浮出水面,怕是还要多留几天。” “这样啊,”宋煊面上是无法抑制的落寞,也萌生了些留下的想法,“那我也留下吧,我这般换了容貌隐了灵力不会被谁察觉的,另外月崎镇偏僻遥远,也不会经常有人前来的……” 宋煊越说下去,越是无法控制心中汹涌的情感,连带着语气也愈发的急。 他并非怕独自待在潇瑜峰,而是一想到方暮舟又要不眠不休地在外几日,心中便无法释然。 二人之间突然的安静倒也是在宋煊的预料之中的,毕竟冷静下来再去想自己适才说的话,的确有些不着边际、不合时宜了。 宋煊正要说些什么,却是如何都想不到竟被方暮舟抢了先,说出的话语更是令宋煊久久无法平静。 “听话,幕后之人此次行动不知为何急躁不堪,应当再不出三日便会自行露出马脚,彼时我自当快马加鞭赶回。” “易容之术修到极致的确难以被察觉,但长时间持续如此,多么地消耗灵力、损伤身体我自是明白,因此后几日,你也无需赶来了。” “我不愿见你如此奔波劳累,夜间也难以合眼休憩。”方暮舟声音很轻,温润的如无端撞入湖面的落叶,激起层层涟漪并经久不散。 宋煊的心也是被这声音撞得支离破碎到一塌糊涂。 他师尊为何被人言说着聪慧,因由方暮舟很是会抓人的软肋,正如此时,宋煊再想说什么,却已无法开口。 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妥协。 “师尊,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问完我就走。”就算最后,宋煊也还是要为自己捞到些好处。 方暮舟其实不愿宋煊离开,却又怕这里尚存着他所不可见得的隐患,宋煊的存在现下若被人得知,绝对会成为为人所利用的把柄,犹豫许久却也只能顺着话茬往下问,“什么?” 不知为何,话一出口,方暮舟心中却仿佛预料到了什么一般心慌无比。 毕竟他与宋煊之间的问题,作为当事人的自己怎会不清楚呢? “……一年前的那个吻至今还作数吗?”宋煊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言说出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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