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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叶以寒拍片子，最费投资商。每合作一部片子，他就要被至少一个至多全部投资商拉进黑名单里。 再怎么厚的家底也扛不住这么造，叶以寒现在是真的没钱了。他第一次拍电视剧，就是为了挣钱。为了下部他心心念念的电影，他决定退而求其次，接个“还像样”的本子，拍部电视剧挣点快钱。 这下可是让从来浮在艺术的海洋里没吃过金钱的苦的大导演难受极了。他自以为已经做出了极大的让步，投资商们却不断提出新的“无理要求”。叶以寒努力摆烂了，但他艺术的心和当导演的责任感又让他没法躺得那么平。 “投资商多了也是坏事啊。”叶以寒这么感慨着，“十个人能发出一万种声音，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弄了。累了。” 高时泽的为人处世和叶以寒相反，他在圈子里是公认最好相处的那个。叶以寒的这部电视剧还能攒成组继续推下去，高时泽在这里当定海神针，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但即便是高时泽，也只能勉力安抚住叶以寒。大家都知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能克住这个人间疯魔的叶以寒的，只有路深年。 路深年自己很不喜欢这种话，他和叶以寒不过是在艺术上有比较强的共鸣，私交淡如水。他对叶以寒的电视剧不感兴趣，下部电影不松口也是因为自己想要停一停和叶以寒的合作模式，多去找找不同类型的东西。叶以寒宣布要拍电视剧的时候，就有各种各样的声音围着根本不相干的路深年打转，所以他打定了主意绝不沾这件事。 结果兜兜转转，他因为楚见星，到底还是把这些事情都弄了个一清二楚。 此时，路深年看着烦躁又呆滞的叶以寒，放下茶杯，起身道：“不如跟我走走，去看看楚见星。” 叶以寒起身是起身了，只是还克制不住焦躁：“我现在根本不想考虑任何关于电视剧的事。就这个男主，我自己不知道能找谁来演，他们打着帮我找候选人的名义，给我塞了一堆没法用的。制片还劝我好歹留着，为了多挣点钱。哎。我太累了。” 路深年并不安慰他，只平静地找去了庭院前方的池塘。 另一端，稍早些时候，楚见星按照高时泽指点的方向去找鱼食，一路找到了厨房，正好遇到了在做菜的老板。他以为弄出这种奇异作风的老板，多少是个类叶以寒一样的异人，没想到老板人很随和亲切，知道楚见星要去喂锦鲤，喜滋滋地把一整袋鱼食全给了他，末了欣慰道：“我今天正懒得跑前庭一趟去喂鱼呢，正好你愿意。绕着池塘走一圈，撒五到十把鱼食，就够它们吃的了。剩下的你把袋子放池边就行，我哪天想起来了拿回来。” 楚见星接过鱼食，没忍住，问老板：“您这开饭馆的作风挺有个性的。” “嗨。”老板掂着勺直乐，“不过是懒。懒得弄招牌，懒得弄菜单，懒得伺候不熟悉的客人，但又爱做菜，所以就弄成这个样子了呗。什么个性，都是懒出来的。” 楚见星比了个拇指。懒出风采了。 他拿着鱼食去了前半庭的池塘边，按着老板说的绕着池塘撒了一圈鱼食。看得出来这位老板确实有段时间没喂鱼了，锦鲤们争相浮上来抢着鱼食，一时间满池锦色翻腾，楚见星眼里仿佛看到了实质化的好运。 他连忙双手合十，小小声念叨：“拜托拜托，让我有机会接到叶导的面试通知。只要能让我试戏就行了，其他的我会自己努力的。” 念完，他俯身看着争抢的锦鲤，伸出手指比了个悄声的姿势，从袋子里又拿出一把鱼食来，低声道：“最多只能再给一点，算是我的小贿赂。” 他小心翼翼把鱼食洒进池塘里，锦鲤们涌到他面前。楚见星心里叨咕叨，要是好运也这么汹涌地扑向自己就好了。 他的侧后方，路深年带着叶以寒来到池边，刚好看到楚见星喂鱼的这一幕。 叶以寒站在那看了会儿，也不见路深年出声叫楚见星，也不见路深年给自己介绍，两个人就这么闲站着，他都有点疑惑了：“你带我来，就真是看看啊？” “嗯。”路深年点点头，“他认识你，你现在也认识他了。不需要我多说多做什么。” “不让我给他一个试戏的机会？”叶以寒疑惑。 他再不食人间烟火，也知道这是路深年刚刚娶进门的小新娘。路深年的脾气，他也了解。不，不是了解，是在这尊佛面前撞了太多次南墙。路深年早就明确表达了不愿意和叶以寒的电视剧有任何牵扯，这泾渭分明的态度，以常理推断，在这部电视剧拍完前，叶以寒是没机会跟路深年聊这些的。 能让他改变惯常的态度，连叶以寒都觉得是破天荒的事。这天荒都破了，不得一鼓作气一步到位吗？不得再多说两句？ 路深年不。他转身离开，就撂下俩字：“随你。” 叶以寒倒更好奇了。他定定地看着楚见星俯身在池塘边，伸手去摸锦鲤。大概怕一不小心栽进水里，楚见星小心翼翼的，手臂伸得很长，身子却努力向后撤，像个好奇但谨慎的猫。叶以寒觉得这小孩顶幼稚。 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是他读电视剧剧本时，看一段男主的日常戏份时，脑海里预设画面。 两幅画面动作不同、场景不同，却有一种相同的味道。 这种味道来自楚见星。 叶以寒忽然发现自己不焦虑了，他觉得是有必要给楚见星一个试戏的机会。
第20章 楚见星喂完锦鲤，体贴老板的懒，还是亲自把鱼食还了回去。 老板不带客气的，正好菜出了锅，让他顺手端去。 楚见星也不见外，端起菜往水心亭走。路上他辨认了一下老板做的菜色，嗯，有鱼，有鸡，菜叶子比画的少了两样。果然还是偷懒了。 亭子里，本来背对着他们发呆的叶以寒已经转了过来，看到楚见星端着盘子来，依然面无表情，也不说话。路深年起身，接过楚见星端来的菜，放在桌子上，随后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吃吧。” 楚见星之前设想过很多遍和叶导见面的场景。他参加过的这类投资商、制片、导演等等业内大佬的饭局不多，但也有那么两次。应酬终归是无趣的，好在舒泽兰秉直，牧瓒敦厚，让他去的饭局无聊归无聊，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过分的事情。不过给大佬们敬个酒，展示一下才艺，不算什么过分的事，楚见星往往也会提前做好准备。 见叶以寒之前，楚见星也做了一些猜测和准备。但他实在想不到，最后竟然是四个人普普通通地吃了顿饭。席间叶以寒几乎没有开过口，一直是高时泽在活跃气氛，讲了不少他天南海北旅游时遇到的事情。路深年的话也不多，多数还是同楚见星说的，聊的却也是与拍戏无关的闲话。 这样的饭局结束的很快。叶以寒车都没开，高时泽主动提出送他回去，他也没客气。 路深年和楚见星目送着他俩离开，这才上了自己的车。 路深年看着在副驾驶座折腾安全带的楚见星，轻声问：“回家还是回公司？” “回家。”楚见星蔫蔫的。他趴在车窗上眼巴巴看着庭院里的池塘，心里想着锦鲤们是不是嫌他喂太少了，好运好像并没有落到他头上。 路深年启动了车子，平稳驾驶后，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却也不说什么。 叶以寒比他晚一步回来，坐下的时候，他心里就有数了，楚见星应该是拿到了去试戏的机会。不过这种事，路深年不是双方当事人，他自认为没有立场说些什么。 回家的路途很顺，楚见星根本没有意识到，路深年说回家是回他自己家有什么问题。他慢腾腾地回到自己的小房间，一把扑进床里，把脸埋在枕头上。 他以前不会因为错过某个机会而伤心，这次他真的有一点点挫败感。 失落像是无底洞，不管组织起多么大的信心和乐观，填进去，都看不到一丝水花。更何况楚见星已经累了一整周，他已经没有精神来对抗失落。 他感觉自己有点头晕，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闷在枕头里太久了。 楚见星撑起身子，抱住扔在床上的抱枕，把自己团成一团，缩在床上。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是一瞬，楚见星的房门被敲响了。 路深年站在门口轻声问道：“我能进来吗？” 楚见星点点头。他无精打采的，也无力去猜路深年这会儿来做什么。 路深年走到他身边，贴着床沿坐下。他拿出一个链子，坠到楚见星眼前。链子惯性晃来晃去，楚见星失焦的视线本能追了过去，隔了两秒，他认了出来：“是《我想带你去看一条鲨鱼》里的那根吊坠？” 《我想带你去看一条鲨鱼》就是让16岁的路深年拿下影帝的那部电影。这根吊坠是电影里的重要物件，暗含了路深年饰演的男主一生的转折与命运。因为这部电影的大火，这根吊坠当时还出过周边。楚见星也买过一条，只不过收了起来，始终没有带过。 电影是悲剧，男主最终走向了自我覆灭的结局。就像这根吊坠，普通的黄铜片，刻画着一条浮出云层的鲨鱼，一条注定走向死亡的鲨鱼。好看是好看，但只适合收藏。 路深年揉开楚见星的手心，把吊坠放上去。他说：“其实这根吊坠是我自己的。当初叶以寒见我三次都没有相中我，我当时也打算去面别的组，就没有多耽误。最后一次，我离开前，他看到了我的这根吊坠。他说他像是被一条鲨鱼撞了一下，忽然就有了一切。为此他把最初的设想全部推翻，从片名开始改，改成了你们知道的《我想带你去看一条鲨鱼》。而我也因此拿到了男主。后面你就都知道了。” 楚见星呆呆地看着那个吊坠，一秒，两秒，三秒。然后他突然“嗷”了一声，一把握住那根吊坠，兴奋地拍了拍路深年：“所以这是你的幸运吊坠！” “而且是针对拿到叶以寒作品男主的那种幸运。”路深年强调了一下。 楚见星小心翼翼地摊开手心，把吊坠捧到自己眼跟前。 路深年定定看着楚见星的眼睛。小孩刚刚懵懵的眼神不见了，变回了那种亮晶晶的样子，此刻这双漂亮的眼睛专注地看着那根吊坠，路深年可以看到如浩瀚星海一般的眼睛里倒映出云上鲨鱼的影子。 楚见星郑重其事地把吊坠收回掌心。他抱了抱路深年：“谢谢你。” 路深年轻轻抚了抚他的后颈：“睡吧。明天会有好消息的。” 他知道这个小孩这段时间太累了。 楚见星也没多想，他松开路深年，把吊坠塞到枕头下，冲对方眨了眨眼：“你也早点休息哦。” 路深年点点头，转身离开楚见星的房间。 他走出一段距离，在楚见星看不到自己的角度，停下来，回头看。小孩已经躺下了，看不清脸，但路深年好像能看到那种心满意足时安然的模样。眼前又浮现出楚见星在锦鲤池边双手合十虔诚祈祷的样子，路深年下意识交叠起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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